心中的玫瑰

刘毓平

恋爱的时候，男人还是一个穷书生，女人是认准了男人的品德和才能和男人走到一起的。

结婚的时候，他们很穷，穷得甚至连一张像样的婚纱照都拍不起。至于鲜花，更不敢奢望，一是小城没有鲜花店，二是那时候小城也不流行鲜花。影视上倒是经常有这样的画面：男子手捧一束鲜艳的玫瑰，单腿跪地向心仪的女子求婚，女子往往是既欣喜又娇羞地接过花束，一脸的甜美与幸福。

人家才是做女人。每当看到这样的镜头，女人总是露出羡慕的神色。

想要的话，我送你一捆狗尾巴花。男人毫不在意，半开玩笑地故意损女人。

不知什么时候，小城突然开始流行送鲜花了。街上一夜之间冒出了几家花店，经营着各式各样的鲜花。什么玫瑰、百合、康乃馨、扶郎、红掌、勿忘我等等，叫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都有。为了促销，花店也包装了各式各样的花束，起了五花八门的名字，什么粉红记忆、浪漫爱情、爱的阳光、依然爱你等等。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过外国的节日，什么情人节、母亲节、圣诞节等等，特别是每遇到情人节，街头卖花的姑娘随处可见，鲜花铺天盖地，要比中国传统节日隆重的多，热烈的多。

结婚后的一个情人节，男人和女人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拦住：大哥，买一束玫瑰吧，不贵的，十元一支，你看这位姐姐多漂亮，与玫瑰花多相配，它是你们爱情的象征。男人本不想买，十元钱买一支玫瑰实在有点可惜，但还是被姑娘说动了心，就在男人准备掏钱包的时候，没想到被女人拉住了手：还是算了吧，十元一支，蛮贵的，而且还是被挑残了的，拿回家明天就蔫了，还不如给我买双袜子穿。女人拉着男人走，眼睛却盯着女孩手里的花。男人想也是的，一束鲜花蛮贵的，只能浪漫一时，又没有什么实用价值，不买也就罢了。那时候，他们的日子过得很拮据。

日子像日历一样一天天翻过，男人还是女人原先心目中的那个男人，诚实、正直、敬业、有责任感，就是有点抠门儿，这与男人的家庭出身有关系，女人也不计较。女人还是男人原先心目中的那个女人，温柔、体贴、聪慧、善解人意、精打细算、勤俭持家。结婚几年来，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但是夫妻恩爱、同甘共苦、相依相伴。日子是苦了点，却充满着温情。

又是一年情人节，电视里全是关于各地情人节热烈气氛的报道。女人不无遗憾地说：人家情人节都给爱人送鲜花，我嫁给你十多年了，连一支玫瑰都没收到，下班的时候，你没留意垃圾桶里是否有人扔掉的玫瑰花，捡回来一支也哄哄老婆。男人知道这是女人在故意损他，觉得女人并非十分在意，只是说说而已。于是，男人戏谑女人说，我老婆拥有羞花闭月之貌，玫瑰花哪能配得上我老婆。女人显得毫不在意，漫不经心地看她的电视。

现在，男人和女人的日子过得虽不那么富裕，但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捉襟见肘，日子虽然平平淡淡，却也怡然自得。按说，为女人买一束玫瑰是小意思，九百九十九朵也不在话下，可毕竟是人到中年了，不再有当年的浪漫和激情，若买一束玫瑰回家，反倒觉得有些矫情和不自然，让熟人见了笑话。

又一年的七夕节，女人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位卖花的小姑娘。叶子清新碧绿，青翠欲滴；花朵馨香扑鼻，娇美绽放。女人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恋恋不舍地望着花。女人实在禁不住玫瑰的诱惑，随手买了一支玫瑰，一路陶醉地回到家。女儿惊奇地问，哪来的玫瑰花，该不是网友送的吧？女人说，哪来的网友，是你妈我自己买的！哪有自己给自己买玫瑰的，女儿嘟囔着，一副满不理解的样子。晚上，男人回家一眼发现了玫瑰。谁买的？男人仔细地打量着女人，该不会红杏出墙了吧！目光中满是疑惑。女人再三解释，还是越描越黑，好在男人也不再深究。女人内心涌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惆怅和失落。女人好想哭！

不经意间，女人已经从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变成了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妇女。女人的头发已经花白，眼角出现了许多鱼尾纹。原先桃花般粉红的脸庞开始变得灰暗无光。为了留住青春的尾巴，女人偶尔也陪姐妹们做做美容。

一次，女人在美容院意外地收到一大束玫瑰花。那是美容院为了招揽顾客，别出心裁地送上的一份惊喜。女人当时显得手足无措，激动得热泪盈眶。做了半辈子女人，第一次有人送花。遗憾的是，送花的人竟然是与自己不相干的人。

在女人讲述的时候，男人感到内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他忽然觉得原来女人是那么向往鲜花！以前女人表现出来的对鲜花无所谓的态度都是假装出来的，其实女人内心一直有一种期盼，一种等待，只是都被自己的粗心大意给忽略了。以前女人所做的一切，一半是因为心疼钱，另一半是为了女人的矜持。

男人的内心忽然感到无比的歉疚，他为自己多年的粗心大意而懊悔，更为自己的麻木不仁而羞愧。女人如花，花如女人。女人为花而生，花与女人为伴。女人天性爱花，自己怎么就把这一点给忽略了呢！作为男人，本该充分感受花团锦簇中“一花一世界”的惬意，赏花、惜花、护花、爱花，而自己却熟视无睹，漠不关心，让花儿独自落泪，黯然神伤。相比之下，女人宽阔的胸襟、无私的奉献令男人心生景仰，折服不已。

今年的结婚纪念日，我要买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奉献给我的爱人，而且必须是鲜艳无比、挂满露珠的。男人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