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外的记忆

杨常军

难以忘怀的人

人的一生不知道要记住多少人，到洋县除了记住那些为采风而忙前忙后的人之外，还有两个人一直感动着我。

颁奖典礼之后，我们拜谒了蔡伦墓祠。走过拜殿、献殿、正殿后，有一处卖构皮纸的地方让很多人驻足。这构皮纸是按照蔡伦发明的造纸术的流程，手工制出来的。说不上来买纸的人是为了练书法，还是对传统工艺的热衷，一大堆人聚集一起，纷纷选购自己心仪的纸。我是不通书法的，很想习字，又出于对蔡侯的敬仰和对蔡侯造纸工艺的喜爱，也加入到买纸的行列了。

“随便挑，随便选，带一点回家做个纪念。”卖纸的女主人不停地吆喝兜售，“没裁边儿的大张构皮纸5元一张，可以挑选，买多少都行，裁了边儿的在别处卖10元一张。”卖纸的女主人看到我们在瞅架上的大张白色构皮宣纸，于是她又这样介绍。同行人先后在不停地挑选自己需要的纸张。数纸，付钱，走出一个，又上来一个。蒋建伟老师也来买构皮宣纸，他指着货架上的白构皮宣纸对店内女主人说：“给我拿一刀。”那女子拿下一刀纸，放在柜台上展开。看着蒋老师说：“这刀纸有点破烂，你挑选好的，挑好后给你数一下，有多少算多少。”蒋老师笑着说：“不用挑选，你数就行了。”女主人报数：“60张。”一刀纸应该是100张，很明显这刀纸是被人挑选过的。蒋老师付给女主人300元钱，女主人瞅着蒋老师，慢腾腾地接过钱。能看得出来，她在思索着什么。拿过钱少许，女主人给蒋老师退了50块钱说：“你拿这纸太烂了，少收你一点钱。”蒋老师推辞不要，女主人坚持要退钱。

这事儿按说到此就结束了，然而没有。

货架上的宣纸几乎卖完了，客人们一个个即将离开蔡伦墓祠。我问女主人：“还有没有构皮纸？”正好这时，女主人的丈夫走过来了。这位丈夫走到另一间屋子给我拿来了一刀纸，一目了然，这刀宣纸是主人的“藏货”。女主人看着我拿的构皮纸，对她的丈夫说：“刚才有位老师拿的纸太烂了，心里老过意不去，你去拿些好纸来给他换了。”

当小两口拿着纸走到蒋老师乘坐的车跟前时，我刹那间感悟到女主人在给丈夫说要换纸的时候，那深情的眼神传递给丈夫的不是期盼换纸的诉求，而是传递着淳朴的善良。

秦岭独有的菜

我在洋县学会了两道农家稀有的风味菜，一个叫神仙豆腐，一个叫洋芋糍粑。这两道菜，我过去也吃过。小的时候，为了充饥，上山拉过“神仙叶子”，回家后大人们把它加工成凉粉儿，那个时候我们就帮大人做过，吃起来苦苦的。洋县的神仙豆腐采用的“神仙叶子”和我们老家的不同。我们老家用的是毛茸茸的小叶子，洋县人用的是光溜溜儿的大叶子。也许是叶子质料的不同吧，做出来的“神仙豆腐”味道也不尽相同。相比之下，洋县人做得不苦，比较劲道。

“秦巴无闲草”，生长的许多灌木叶子可以食用或入药。神仙豆腐就是生长在秦岭山上的一种灌木叶子加工出来的。其做法十分简单：把采集的“神仙叶子”用清水冲干净晾干，装入木桶或其他容器里，用烧开的水泼“神仙叶子”，用木棒或其他工具把“神仙叶子”捣烂成糊状，再用布袋去渣过滤液汁，然后将过滤出来的液汁均匀地倒在事先准备的石板上，或者盛入盆里，冷却后，结成固态状。吃时，切丝或切块，用调料凉拌即可。

做神仙豆腐看似简单，在制作中也有小技巧，被捣烂液汁的稀稠直接决定神仙豆腐的软硬，因而在用开水泼“神仙叶子”的关键环节要把握得当，用开水不能太多，要控制在把“神仙叶子”泼得杀青即可。调和的神仙豆腐，入口爽滑，清热降火，不失为宴请之佳肴。

洋县人做的洋芋糍粑就更让人胃口大开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口品尝，绝对想象不出所食之物是用洋芋加工出来的。洋芋糍粑的做法比神仙豆腐还要简便。将洋芋去皮蒸熟，尽量让蒸熟的洋芋含水量低点，这样做成的糍粑就硬朗。把蒸熟的洋芋放入石碓窝，用木槌砸烂成泥，把洋芋砸至乳白色且黏稠有筋丝，取出备用。用醋汤加葱花、姜末、食盐等调料调和，把洋芋泥切块拌入调味汤里食用。洋县的洋芋糍粑，白如猪板油，柔滑可口易于下咽，是勤劳的洋县人创造出的一种变粗为细的精巧吃法。

我想说说洋县酒的味道。

现在想来，年少喝酒，白的、啤的、红的、黄的，有酒必喝。那时喝酒基本上是瞎喝，牛饮似的，三五六八人席间围坐，大碗喝酒，不醉不归，根本就不知道品味酒的芳香。我给洋县的酒分个类，按颜色分：白酒，红酒，黄酒；按名称分：古秦洋，谷酒，谢村黄酒。这些酒，我们过去都喝过，只是没有认真地品味它。

洋县酒厂给了我们极高的待遇，让我们实地参观了造酒的流程、工艺，然后正儿八经地让我们品评了他们生产的系列美酒。我钟情洋县的谢村黄酒，它以上等的糯米为原料，经过浸米、蒸米、摊晒、拌曲、沉缸发酵、压榨、过滤、高温蒸汽杀菌等程序酿成。具有清热解毒，平肝明目的功效。我们40多人，坐在宽敞的大厅里。在一番介绍之后，每个人面前送上“古秦洋”和“谢村黄酒”。我端起了酒色褐黄、清凉透明如琥珀、香气醇正浓郁的谢村黄酒，咂一小口，性缓不烈；细嚼慢咽，药香微苦；再咂一小口，甘甜醇和，绵长爽口。昔日“只应皇家有”的好酒，今个儿让百姓喝上了，这不仅是生活水平的提高，更是地位的提高。

在品味谢村黄酒时，我反复想起解说员的一番话：“洋县谢村黄酒是研究古人的生活习惯、饮食结构、宗教信仰、民俗风情的活化石。自古迄今，谢村家家户户酿造，黄酒的全民参与性，促进了地域文化的认同，其工序的繁复细致和酒味的醇厚绵长，体现了汉水上游淳朴的民风……”

我明白了，钟灵毓秀的洋县，这样一个有骨气、有血性的地方，产生感人肺腑的事儿有其必然性。

责任编辑：黄艳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