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渡无人舟自横

王跃

摘 要：韦应物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为官时潇洒自如，为民时逍遥自在。这种“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洒脱自信，造就了一代文人韦应物……

关键词：韦应物；野渡无人舟自横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滁州西涧》

这是一首著名的山水诗，是唐代诗人韦应物最负盛名的写景佳作。作者任滁州刺史时，游览至滁州西涧，写下了这首诗情浓郁的小诗。诗里写的虽然是平常的景物，但经诗人的点染，却成了一幅意境幽深的有韵之画。

韦应物的诗歌创作成就最大。其诗多写山水田园，是山水田园诗派诗人，清丽闲淡，和平之中时露幽愤之情，后人每以“王孟韦柳”并称。他的五、七绝清韵秀朗，写景如画，为后世称许。可以说，他是中唐艺术成就较高的诗人。

从表象上来看，《滁州西涧》形象优美，如一幅幽美的风景画。第一句点出“涧边”之题，写清幽的春草生长在涧边，展示了山涧周围春草峥嵘的画面；第二句用“上”字转换观察的视角，写幽草附近的树林和黄鹂，展示了青山绿水之间，黄鹂纵情歌唱的生动景象；第三句笔锋突转，写傍晚之时，晚雨急至、春潮上涨的情致；特别是第四句写野外的渡口了无人迹，只有渡船横在河中的情景，“自横”把静态的孤舟漂浮之状描绘得富有生机，丰满而生动。此诗描绘的景象优美，诗人所提炼的景色似乎都具有生命的情态，即使是静态的船只也被赋予了生气，充分体现优美和谐的美感。

诗的下联“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也就有了别具洞天的诗情：骤来一阵急雨，立时涧水猛涨，春潮汹涌，而涧边渡口由于本来就行人不多，在春雨的侵袭之下，更只剩下一艘空空的渡船漂浮于江面之上。

所以，笔者觉得这首小诗之所以千古传唱，并不在于它是否有比兴象征的意蕴，而在于它传达出的恬静意境和与自然山水相交融中所得到的情趣，在于传达出作者能够用独特的眼光发现生活之美，在于传达出诗人内心的一种自在、随意、无拘无束的意境。这种情趣能够让人身心得到安定和熏陶，体现一种在尘世中不难发现的乐趣和诗意。作者描绘自己与大自然亲近、交流、邀游，在这个过程中，大自然将其自身的深邃、无争无待、自化自足等特质，灌注入诗人身上，流入诗人的精神世界。诗人在发现自然美的同时，也映照了自身，在享受美的同时，也陶冶了自己的灵魂，由此作者获得了一种心境与胸襟的随意性。

少年时，由于蒙宠承荫，他十五岁是就成了唐玄宗身边的贴身近卫，难免恃宠而骄，干些“身作里中横，家藏亡命儿”的出格勾当。罗衫宝带，香风鬓影，挥洒自如。

然少年的轻狂就像春风里的风筝，升腾得快，跌落得也快。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玄宗仓皇奔蜀，韦应物扈从不及，不仅错过了马嵬坡杨玉环玉陨香消的华丽而凄楚的一幕，也让自己成了落职的失业青年。经此一变，诗人并未颓废。不久，他结束了单身，出自名门的元苹成了他的新娘。韦应物席地焚香，折节苦读，一个“自成一家之体，卓为百代之宗”的伟大诗人，在为日后的人生高度，默默地进行着自我修炼和奠基。

中年时，韦应物来到了滁州。这个介乎江淮之间的偏僻的小城，远离繁华喧闹的京都，在山水之间无声地生息着。这个“舟车商贾四方宾客所不至”的贫穷荒寒的偏僻之地，并没有让韦应物心情穆郁。

他到滁写下的最初几首诗，诗句里出现最多的意象都是关于秋夜、月色、楼中、笛声……那时的西涧肯定荒草蓁蓁，溪水恣肆，那时的琅琊肯定是清荣峻茂，老树寒烟。滁州的秋色并未让韦应物感到物是人非的悲凉，反而是吻合了倾心于儒佛之道的韦应物的心境，也许，这里正是他吏隐的最佳去处。南池和北楼是他和同僚最常去的地方，有时还和下属们一起策马去东冈打猎，那些噗噗飞起的野鸡虽不能百发百中，但在游猎中仿佛重现少年时灞水边的矫健身影。诗人很快就和琅琊山里的法琛、道标几位大德高僧成了好朋友，雪天闲暇，正可以围炉而坐，谈佛论道，相互酬答。

为政宽简，与民休息，几乎是仁政者的通例，在韦应物的仁怀德政之下，州民寡讼，公务消闲。夏夜之时，月暗竹亭，流萤拂席，诗人或秉烛夜读，或遣兴夜游，许多浸润着水光草香的诗句，像山涧之水突涌而出，流布四方。那是一个战乱仍频的年代，为了以备不虞，韦应物让人张起熊皮作靶，供兵勇们做骑射练习。“扫林驱虎出，宴坐一林间”，我们的诗人，领着一帮人在琅琊山的树林里，扑打吆喝赶跑了老虎，就地而坐喝起了小酒，这是何等的潇洒快意。

滁州是韦应物的发迹之地，尽管他只在滁州生活了三年，但他的诗歌有将近五分之一是在滁州创作或与滁州有关的。特别值得重视的是，对韦应物诗歌思想艺术风貌产生深刻影响的“吏隐”思想是在滁州正式形成的。因此，是韦应物把闭塞荒芜的滁州古郡带入了中国文学史，而滁州这片土地又滋养了韦应物的诗歌。

为民，韦应物脱离官场，幽居山林，享受可爱的清流、茂树，他感到心安理得，因而“自当安蹇劣，谁谓薄世荣”。韦应物这两句的意思是：我本就是笨拙愚劣的人，过这种幽居生活自当心安理得，怎么能说我是那种鄙薄世上荣华富贵的高雅之士呢！对这两句，我们不能单纯理解为是诗人的解嘲，因为诗人并不是完全看破红尘而去归隐，他只是对官场的昏暗有所厌倦，想求得解脱，因而辞官幽居。一旦有机遇，他还是要进入仕途的。所以诗人只说自己的愚拙，不说自己的清高，把自己同真隐士区别开来。这既表示了他对幽居独处、独善其身的满足，又表示了对别人的追求并不鄙弃，体现出韦应物的桀骜自信的性格。

这种“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洒脱自信，让滁州人民永远记住了韦应物。如果说是欧文垫高了滁州的文化品性，那么，是韦应物的诗句，点亮了滁州这个当时暗弱寒荒的偏邦小邑，成就了滁州在中国文化版图上的挺拔。韦应物像一叶泊在唐朝的孤舟，他的锚却深扎在滁州的西涧，也深扎在中国历史和文化的深处。滁州何等之幸，得蒙诸多文化巨星的垂照，韦应物虽然遥远，但足够明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