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喋血女英烈

宋国昌

中午时分，杨威等人巡查到城东南角，在护城河的一处很不起眼的地方，细心的杨威突然发现，水面上的荷叶有些轻微的晃动，立足定睛一瞧，水面上竟露出一根芦苇杆，旁边有丝丝气泡冒出。杨威脸上闪过一丝冷笑，上前用手轻轻把芦苇口堵住。

不一会儿，只听“咕嘟”一声，一个人从河底翻了上来。杨威一看，正是丁巨川。“丁巨川，看你能躲到哪里去？”说着用枪把丁巨川逼上了岸。

众队员一拥而上，把成了落汤鸡的丁巨川五花大绑，连推带搡地押往城里……

敌告密不幸被捕

这天，杨威与新区区委书记黄吉祥等人，走遍了王家店新区的好几个村落。

时至黄昏，杨威准备回大丁家湾与欧阳辉会合，但见太阳周边布满了黑云，知道要变天。于是率领十多位同志，乘暮色赶往大堰角李家大湾，在李贵和家继续开会。会后夜已深，黄吉祥等十多位男同志住堂屋，杨威与李贵和之妻在厢房和衣而睡。

杨威没有料到，整个行踪被王家店的秘密交通站站长张德进（国民党潜伏特务）发现，暗中跟踪，并向汉奸头子晏永宽告密。

抗战初期，晏永宽乘乱拉起一支队伍，在大山头占山为王。1941年6月，他公开投靠日寇，任伪安陆县保安总队第二大队自卫团副团长，驻守雷公店据点。

晏永宽闻报大喜，他知道杨威是影响较大的共党干部，抓到她会获取新四军不少秘密。他想到罗家庙据点的伪军中队长丁起国有20来号人枪，罗家庙离李家大湾十多里路，抓捕杨威等人力量绰绰有余。待张德进离去，晏永宽派勤务兵火速骑马赶往罗家庙。丁起国接到晏永宽命令，马上集合队伍，趁着夜色向李家大湾扑去。

从现场逃出来的刘书成，讲述了杨威被捕的经过。

在李家大湾，杨威他们开会到鸡叫才休息。刚刚睡熟，杨威就被杂乱的脚步声、狗叫声惊醒。杨威一听动静异常，跃身跳起，急忙烧毁了机密文件。正准备命令众人分头冲出时，却发现已被敌人团团包围。机警的刘书成急中生智，忙躲进屋脊上藏匿起来，把屋内场景看得一清二楚：当众多顽匪撞开前门涌进屋时，杨威拔出手枪就射，朦胧中一个匪徒应声倒地。匪徒们蜂拥而上，打掉杨威手中的枪，扭住她的双臂。屋内11位同志尽管用不同方式进行了抗争，但因寡不敌众，最后都被逮捕。丁起国连夜押着杨威等12位同志，撤回到罗家庙据点。

杨威下落查明，欧阳辉当机立断，火速派出一位精干的武工队员，连夜将情报急送离罗家庙20多里路远的京安县抗日民主政府所在地的钱冲，请求迅速派县大队前往罗家庙营救杨威等人。

志如钢威武不屈

坐落在一座小山冈上的罗家庙四周有围墙，鬼子在此设据点后，围墙遂加高加厚，上面布满了带刺的铁丝网，墙外挖了深又宽的壕沟。

丁起国身材矮小，满脸横肉，心狠手辣。当杨威等人被押到罗家庙据点后，丁起国连夜“审问”。

“你叫什么名字？”丁起国捋起袖子，右脚踏在板凳上，气势汹汹地喝问。

“姓抗名日！”双手被反绑的杨威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傲然回答。

“什么？再说一遍，你叫什么？”丁起国目瞪口呆片刻后追问。

“抗日！”杨威大义凛然，怒目而视。

“今天你落在我手里，新四军救不了你，那些个土包子更救不了你，是死是活全由着我。”

“我也告诉你，自从参加革命那一天起，我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两人一问一答，针尖对麦芒。

丁起国发出一阵冷笑，一把拧住杨威的衣领，俯身贴近杨威的面孔，放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你是个女孩家，我想收拾你容易得很。对于玩弄女人，尤其是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家，我的手下个个内行得很，他们是不会怜香惜玉的。”

闻听如此恶毒露骨的话语，一股阴冷之气陡地从杨威背后升起，身体微颤了一下，旋即稳住心神，张目厉声斥责：“你也有母亲，也有姐姐，若想用禽兽不如的手段整治我，小心天打雷击，不得好死！”

“今天不给你点厉害，你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丁起国恼羞成怒，歇斯底里地咆哮。

四个匪徒应声跳出，扒掉了杨威的外衣。两个匪徒把她狠狠摔倒在地，按住她的双手双脚，另两个匪徒操起扁担，没头没脑地朝杨威身上打。

杨威仍不屈服，不停挣扎，不绝地叫骂：“土匪，汉奸，卖国贼，不得好死！”

毒打一阵后，丁起国俯下身子问杨威：“说，你是什么职务？为什么要参加共产党？说了可免受皮肉之苦。”

杨威强忍浑身剧痛说：“共产党员是钢筋铁骨，这点苦算什么！告诉你，共产党的任务就是为了民族解放，为了拯救人民出水火，更是为了打败日本鬼子、消灭你们这些民族败类！”

丁起国绝望了，再次失态地狂叫：“打！往死了打！”

毒打持续很长时间，致使扁担接连被打断三根。她的叫骂声由高到低，逐渐变得微弱起来。直到昏死过去，满头大汗的暴徒们方才往手。

“绑起来，拖过去，扔进牢房！明天再处置。”面对杨威的坚贞不屈，一筹莫展的丁起国气得几乎要吐血。

杨威被押回到临时牢房，战友们见她全身伤痕累累，含泪地为她轻轻擦拭血迹。

杨威见大家情绪低沉，就强打精神说：“受这点伤算不了什么？我最遗憾的是王家店新区还没开辟好就出了这么大的事，给党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敌人越疯狂，越证明他们的虚弱和我们的强大。只要我们增强战胜敌人的信心，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去就指日可待！”

战友们满含热泪，聆听杨威那发自肺腑的话语，无不佩服这位年轻女县委委员的坚强勇敢和对信仰的执着追求。

当天深夜，当京安县执行委员会主任（即县长）鲁健明接到欧阳辉送来的紧急情报后，当即与县大队大队长吴天成联系。简单商量后，两人立刻率京安县大队连夜向罗家庙据点发起进攻，准备营救杨威等人。

当激烈的枪声在罗家庙四周骤然响起时，被捕的同志们都高兴地欢呼：县委来救我们啦！县委来救我们了！！

然而，由于罗家庙易守难攻，匪徒们依托寨墙顽抗，县大队强攻一阵未能破寨，眼见天色渐渐放亮，只好撤退。

枪声停了下来，周围又陷入死寂。有个同志不由得深叹了口气。

杨威见此，恳切地说：“同志们呀，党若是为了拯救我们付出太大的代价，实在是不好，不能因为救我们牺牲更多的同志呀！”

宁玉碎慷慨赴死

1941年10月8日，是罗家庙的双日热集。

为了不耽误农活，乡下人有赶早集的习惯。这天，尽管阴云低垂，但习以为常的当地人却照样去赶集。天刚蒙蒙亮，四邻八乡推车的、挑担的、拎篮的，成群结队从不同方向涌进罗家庙，把一条不到半里路长的小街塞得满满的。

天亮不久，就见几十名荷枪实弹的伪军从雷公店方向开过来，气势汹汹地穿过熙来攘往的人群，直奔罗家庙内。发现势头不对，头脑机灵的摊主打算收摊子走人，胆小的购货人匆匆买点东西也想急急赶回去。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寨门口早有小日人把守着，说寨子已经戒严，所有人只准进不准出，半晌午大伙都得集中到寨北门外去看枪毙共匪。

罗家庙的庙门紧闭，屋里面的光线有些灰暗，杨威正和难友们说着话。突然“咣当”一声巨响，大门洞开，几个匪徒拖着枪凶巴巴地闯进来。杨威见此情形，神情自若地说：“看来是要对我们下毒手了！”

匪徒们直扑黄吉祥和刘光明，不由分说地解开柱子上的绳索，架起来就往门外拖。当杨威遭严刑拷打之际，他俩在另外的房间里也受着酷刑摧残。

杨威目睹此景，尽管心里很难受，但她仍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平静地对身边作势要拖她的匪兵说：“不用你们伺候！”

杨威神态安祥地对难友们高声告别：“同志们，没什么可难过的。要跟敌人斗争到底，就是死也不能出卖革命。革命一定会胜利，抗日的人民是不可战胜的！人总有一死，我们为祖国为人民而死，死得值得！”看到一同被关押的小女孩姜英哭得伏在地上痛不欲生，就俯下身子，拍着她的肩头，又是鼓励又是安慰地叮嘱道：“小妹妹，放坚强些，一定要坚持下去，到将来中国革命胜利那一天，不要忘了给姐姐坟上添把土！”

见杨威死到临头仍不屈服，气急败坏的匪徒强行把她的衣服撕下，让她身上只留一条短裤，光着上身，脚穿草鞋。杨威对此虽很愤怒，但为了不向匪兵示弱，就装着不屑一顾的样子，嘴角挂着轻蔑的冷笑。在跨出庙门的瞬间，她微笑而安祥地扭头对难友们说：“永别了，同志们！不要难过，为祖国为人民而死是光荣的，我们的鲜血不会白流！”

上午10时许，几十个伪军扛枪排队吼叫着从罗家庙大门里涌出来，杨威、黄吉祥等人被反剪双臂隔夹在匪徒中间。

随着一阵狼嚎般的吆喝，街上赶集的拥挤人群，忽然似波浪般分开，纷纷躲避到街边两侧的房檐底下，惊慌地朝街中间张望。杨威尽管双臂被绑，身上血迹斑斑，但她仍高昂着头，挺着胸膛，向四周群众高声呼喊：“乡亲们，狗汉奸就要杀害我们了！日本鬼子是待不长的！你们将来也一定会看到日本法西斯的惨败，当汉奸决没有好下场！中华民族是不可战胜的！中国共产党是消灭不了的！中国人民的抗战是一定会胜利的！”

见浑身是伤的杨威在慷慨激昂地演说，群众纷纷涌上前去，把不宽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匪兵们见混乱的场面即将失控，害怕出现意外，只好用枪托推开人群，开出通道，惶惶向罗家庙寨北方向奔去。

刑场设在罗家庙寨北门外一块麦田边的荒滩上，荒滩上长满了野蒿杂草。凄风阴霾中，脚踏荒草蹒跚而行的杨威，想到将要永远告别这个世界，不由深深地长吸一口气说：“为国捐躯，心甘情愿；人生虽短，死有何憾？敢洒热血，快哉快哉！”匪兵听得面面相觑。

匪徒将杨威等人押到刑场后，丁起国横眉竖眼地暴喝一声：“先把那两个男共匪头子拖过去，都给我毙了！”

双手都被反绑的黄吉祥和刘光明，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华民族万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汉奸卖国贼！”

枪声响了，呼声戛然而止。两位年轻的共产党员，为了抗日事业，英勇地就义了。

杨威目睹两位战友被杀害，愤怒之极，扭头向周围的群众高喊：“乡亲们，要记住这些狗汉奸欠下的血债呀！革命胜利之日，血债要用血来偿还！”

丁起国手持闪着寒光的枪刺，来到杨威身边，冷冷地说：“看到了吗？这就是顽抗到底的下场。”

“呸！无耻的东西，企图用陪斩来征服我，简直是痴心妄想！”杨威朝丁起国啐了口唾液。

凶残的丁起国见用枪毙的手段也没能让杨威屈服，更没料到死到临头的杨威骨头还如此硬，他兽性大发，操起枪猛地朝杨威左胸侧捅一刺刀，刺刀在骨肉中反卷后一抽出来，鲜血就像箭一样喷射而出。

在被刺的瞬间，杨威愤斥道：“让我投降，没门！要我屈服，痴心妄想！”

丁起国又气又急，暴怒地又捅了一刀，喝道：“要你嘴硬，要你嘴硬！我不信刺刀封不住你的嘴。”

杨威仍是“狗汉奸、卖国贼，不得好死”地骂声不绝，只是声音越来越微弱。

杨威连续被刺20余刀，倒地后仍用尽全力高呼“中华民族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

见杨威至死也没丝毫怯色，丁起国对准倒地的杨威咽喉，又狠命地捅了两刺刀。英雄这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一天，恰逢她20岁生日。

天公仿佛也在为英烈罹难而悲恸垂泪，就在杨威离开世界的那一刻，长空飘洒起蒙蒙细雨。

杨威，这位赵一曼式的中原女英烈，在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面前，表现出了惊人刚烈、超凡毅力和非凡勇气，实现了自己“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要和敌人斗争到底”的铿锵誓言。她舍生取义的英勇壮举，惊天地，泣鬼神！

原国家主席李先念盛赞杨威是“中国人民的英雄，共产党的好儿女。”

新四军传奇女英雄陈少敏夸奖杨威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硬骨头”。 （全文完）

（责任编辑 李赞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