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俊
楔子
房间被三个巨大的书架占去一半,架上各种各样的书籍一尘不染。余下的空间是两个铺着苇席和狼皮的土炕,墙上五色斑斓,插满了野鸡、水鸭、大雁等等的羽毛。两个土炕的中央有一张白玉雕成的矮几,几上刻着线条分明的棋盘,黑白棋子晶莹透亮。其中一个炕上盘膝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和一个精壮如同猎豹一样的小伙子。
“我要走了。”背对棋盘的白胡子老头淡淡地道。“去哪里?”小伙子黑白分明,精芒闪烁的星眸溢出淡淡的忧伤。小伙子姓萧,名飞羽,从他记事起白胡子老头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由于崇山峻岭的飞禽走兽从来没有逃过白胡子老头的长弓,所以他叫白胡子老头猎人老爹。
猎人老爹淡淡地道:“轮回之门对我早已开启,我迟迟未去并不是对凡尘眷恋,而是十八年前遇到了在襁褓中的你。不要伤感,轮回意味着再生、再生意味着再见。”两颗泪珠拖着长长的尾巴顺着萧飞羽的面颊向下滑落。猎人老爹抚摸萧飞羽的头道:“不要伤感,虽然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我的精、气、神会与你同在。”一缕淡淡的雾从猎人老爹的头顶升起,愈来愈浓。萧飞羽垂下眼帘,莫名的雾渐渐将两人包融。
雾散人静,猎人老爹茫然瞅着宛若老僧入定,心绪已达忘我之境的萧飞羽似乎吃力的思索什么,又宛若记忆已成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他精神颓靡地向两个土炕之间的棋盘倒下,棋盘降落又升起,但不见了猎人老爹的身影。
萧飞羽睁开双眼,眼中没有了闪烁的精芒,一双眸子看上去像辰星一样宁静,也像潭水一样深邃——返璞归真。他触手猎人老爹坐过的地方已见凉意,又将迷惘的目光投向插上门闩的房门,忽视了棋盘上黑白棋子洒落地上,也少了许多。
第一章 旗拔血劫起
汉口镇的清晨,暮霭四起,氤氲沉浮,在夕阳映照下,有一抹淡淡的、捉摸不定的虚幻。
蹄声如雷,一条不算宽的道路上疾驶着一辆三匹黑色驭马拉的紫黑色大马车。马是好马,尖尖两耳耸立,毛色如漆,全身没有杂色;车是好车,红木精做,浸以生漆,正光瓦亮。车夫是位魁梧的浓眉汉子,他手中长鞭不时席卷,“叭!叭!”连响,马奔车疾,好一副恣意纵横的傲慢。显然这马车不是来自豪门,就是出自侯府。
路人见到马车狂野的架势惊慌躲避时,道路尽头的拐角处走出三个汉子,走在前面的是离家十八年的萧飞羽。他身穿宝蓝色长衫,左腕戴着一枚银亮的钢环,虽然蟒皮腰板带上斜插一把古意盎然的刀,但遮不住他书生一样文雅的气质。他身后的两位汉子年约四十,一位皮肤白皙,穿一件白色真丝长衫,眼中透着精明干练;另一位皮肤呈古铜色,身穿黑色长衫,脸上流露憨直与豁达。他们虽然相貌平常,但深沉中有大山一样的坚强和剑一样锐利的气势。凡江湖人,即使没有見过他们,也会从他们流露的气势知道遇到了谁,因为穿白衫的是白煞张彪,穿黑衫的是黑煞雷豹,黑白双煞不仅是江湖名人,而且形影不离和黑白分明是他们行道江湖的标志!
马车与人顷刻拉近,萧飞羽侧身道旁——人让车天经地义;车让人,修养高深!黑白双煞没有避让,他们越过萧飞羽迎着飞奔的马车继续向前。
马车没有减速,车夫脸色猖狂,浓眉下的虎目冷电四射。骏马狂奔,百丈距离转眼即至!九十丈、八十丈、七十丈、六十丈、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二十丈……车夫就像见了鬼似的惊骇色变,他迅速推动车刹收住马的缰绳。“吁——”人喊!声音中渗有惊悚!马嘶!三匹驭马骤停直立,车轮在地上划出两道深约寸许的沟槽。
车停、人停,失去能量支持的飞砂走石颓然坠落。黑白双煞凝视车夫,车夫在黑白双煞的凝视下腰板弯曲,高大的身躯凭空短了一截。车夫骇惧,冷电四射的虎目黯淡无光,猖狂的脸色变得萎靡,因为他走南闯北,由两人的气势很快联想到名动江湖的黑白双煞!虽然江湖血腥路,但名动江湖虽然可以不杀人,却至少要使几个名头响亮的高手名宿折羽。
轻响,马车侧壁开了一扇小窗,窗口探出一个姑娘的脑袋。姑娘姣好的脸型和俏丽的五官组合成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轮廓,好美!美得炫目,不可言传的妩媚与娇艳宛若出水芙蓉。“差点撞人了不是?驾车可要小心些。”姑娘杏眼含波,银铃一样的声音洋溢着风情万种的娇嗔。
车夫没有回眸,萧飞羽嘴唇微动,黑白双煞整齐划一侧身路边。车夫腰板挺直,恭谨而谦卑地直视前方。抖动缰绳,马车徐徐前行,车夫就像接受要人巡视。
黑白双煞移步路旁,马车骤停的原因不言自明。姑娘的目光落在萧飞羽身上,她噘起柔美的嘴唇,挺俏的鼻子溢出挑衅的哼声,将目光拉起漫不经心地洒落远方。可姑娘矜持与傲慢没有表现得淋漓尽致就像被恐怖的事物拽动心弦。她墨玉样的双眸骇惧流露,俏丽的脑袋随之消失。
萧飞羽顺着姑娘刚才的视线眺望。青松翠柏林立,一条长长的、可供两辆马车并行的青石板路直通一座大宅院。大宅院高高的围墙上可以看到金黄色的琉璃瓦,飞扬的檐角和银色的风铃。宅院大门两边各有一只昂首雄踞的石麒麟。红漆大门紧闭,门上嵌着的硕大金色兽环流动着柔和的光泽。伸展而宽阔的屋檐下有一方铜匾,铜匾上有三个大篆体字:“安和庄”。
安和庄起名安和就该给人祥和的印象,可插在安和庄大门横楣上有一面巴掌大的黑旗触目心惊!黑旗迎风招展,仿佛蕴含恶毒的阴邪使人毛骨悚然。似乎它将不祥的气息从地狱拽到人间,又在招展中将不祥的气息弥散、蔓延。
黑白双煞相互递了一个困惑的眼色紧随其后,因为一路上萧飞羽告诉过他们安和庄是一个纯粹的生意之庄,也是他的家。他们也知道那面黑旗名为黑旗令,所插之处总是与江湖的势力和组合有关。
“吱呀——”时近晌午,安和庄的大门开启,从里面走出一位发福的中年人。中年人身穿做工极为考究的藏青色长衫。他打量台阶上的萧飞羽患得患失地道:“时近晌午,你是——”
萧飞羽困惑地打量中年人,因为十八年前同月同日的晌午猎人老爹将还在襁褓中的他带去魔鬼森林与安和庄的主人有约:十八年后的此时此刻会敲响安和庄的大门。也认为此时此刻他父母会热情地迎接他,原因是十八年是一个漫长的岁月,自从猎人老爹告诉他父母在长江之畔的汉口镇翘首盼他归来他就一直在期待,在憧憬与父母团聚的一刻,所以他只见到年纪稍长,做他父亲非常勉强的中年人有些措手不及,特别是他还从中年人脸读出了一缕让他触目惊心的忧虑。
言由心生,意随境变,萧飞羽耸了一下肩膀淡淡地道:“在下应十八年之约。”“羽弟!我是你大哥飞云。”中年人是萧家大少萧飞云。他三步并成两步冲到萧飞羽面前语不成声地道:“安和庄的人盼着今天午时,又担心今天。”见到萧飞羽辰星一样的眸子泛起迷惘的旋流,萧飞云恍然而悟。他叹息道:“你该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十八年前白胡子老寿星来得突兀,带你走也突然,仅留言十八年后的此时此刻会敲响安和庄的大门。羽弟有父母、大哥我、二哥、五个姐姐,还有嫂子、侄儿、侄女、甥儿和甥女。”
萧飞羽笑了,笑得很有些勉强,这不是由于他离家十八年竟然做了长辈!而是如此大家多他一个或者少他一个无关轻重,而且按照约定迎接他的也只有大哥,这与他憧憬热情泛滥的相聚大相径庭。“我以为你会因为做叔叔又当上了舅舅会非常高兴。”
萧飞云看出兄弟笑得勉强,他回眸向门楣上插的黑旗投去忧虑的一瞥黯然神伤地道:“兄弟不会没有听说过黑旗令,自从黑旗令插在咱家的门楣上……”话没说完他就觉得眼前萧飞羽的身影有虚幻的错觉,候他定睛再看竟然发现兄弟手上有一杆与门楣上同样的黑旗。惊骇回眸这才发现插在门楣上的黑旗没有了。
萧飞羽手上巴掌大的黑旗的旗杆是镔铁制成,旗面难看出是什么质料。旗面上用金丝绣着的七颗精致小星星,小星星呈北斗排列。萧飞羽淡淡地道:“这是何时发生的事?”萧飞云心弦忽紧,这不是因为他兄弟的身法快如魅影浮动,也不是他觉得兄弟的声音飘飘渺渺不可捉摸,而是黑旗会有旗拔血劫起的金科玉律。他忧虑喃喃:“五十二天前,黑旗会汉口分坛有两人闯入本庄毫无理由逼本庄百日之内交出万两黄金,否则鸡犬不留。本想报官,可爹说官府约束不了江湖人还会招来血光之灾。所以……”
“胆很大。”宛若来自地狱的声音直达庄门前打断了萧飞云的话,萧飞云闻之惊骇地打了一个哆嗦低声道:“晚了,是黑旗会的护旗疤面剑客。”
青石板路的尽头转出疤面剑客。疤面剑客年过花甲,一身黑色紧身打扮,腰板带上挂着一把长剑,左面颊一条刀疤从太阳穴直贯下颏,使那张狭长的脸扭曲而狰狞。疤面剑客慢吞吞地走来,每一步是那样傲慢,那样的不可一世。他没有瞧台阶下的黑白双煞和萧飞羽,而是紧盯着脸色煞白的萧飞云阴森地道:“萧家大少忘了本会旗拔血劫起的金科玉律?”萧飞云嘴唇颤抖发不出声来。萧飞羽淡淡地道:“萧家门前,自有萧家人主张。我姓萧,名飞羽,有事情可以告诉我。”
疤面剑客这才将目光转向萧飞羽,因为汉口镇安和庄是最大的庄园,所以全镇都知道萧飞羽在襁褓中被人抱走的事情。老头恍然而悟道:“原来是初临家门的萧家三少,你该是不知道‘黑旗令至,唯我独尊!”语气虽然缓和了许多,但疤面劍客还是向前逼进三丈道,“老夫护旗职责所在,所以得教训你。”萧飞羽瞧着疤面剑客,温文尔雅的脸就像一片空白似的没有任何表情。白煞闪身拦住疤面剑客冷冷地道:“愚蠢的东西,这里岂是你逞强撒野之处?”
疤面剑客一边打量白煞,一边干瘦的手落在了腰间的剑柄上阴森地道:“正不好意思跟个雏儿较劲,有个垫背也不错。”轻按鞘簧,长剑弹出半寸,寒光四溢。白煞杀气腾升,他冷然道:“垫背?疤面剑客江湖末流,何时变得猖狂起来?”
老头是疤面剑客,但不是江湖末流,而是江湖少见的经验老道的狠角色。白煞悍然逼进,疤面剑客警意顿生,因为即使不认识他的人闻他之名就会颤抖,眼前白煞不仅认出了他,而且还出乎预料的强横。他下意识地侧目旁顾,当目光触及被他忽略的黑煞马上想到了形影不离的黑白双煞!虽然他没有见过黑白双煞,但无论黑煞还是白煞都比他的名头响亮许多。“白煞张彪?”
“舍我其谁?”白煞继续逼近。“慢,一场误会。”疤面剑客一边后退,一边推剑入鞘。疤面剑客蓦然示弱使白煞放缓了逼进的步履。
萧飞云对萧飞羽低声道:“兄弟,本庄仅一名护院被疤面剑客所伤。”他在暗示萧飞羽适而可止的同时也暗自叹息,因为他这才发现离家十八年的兄弟不仅长得像母亲,而且还继承了母亲越激愤越淡漠的衣钵。
萧飞羽无动于衷成了白煞进攻的催化剂。“说话要学会婉转,你的嚣张够死一千次。”他一边说着一边加速逼近。
杀气飙升,疤面剑客别无选择地握住剑柄!剑出鞘,寒光如灵蛇扭动,劲气在长剑颤动中咆哮。
“莹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白煞迎剑而上,右手食指从诡异的角度蹊跷地敲在长剑上,在长剑荡起的瞬息,白煞身影闪动,左掌如极地流光印在疤面剑客的胸口上。长剑落地,疤面剑客踉跄后退十来步才站稳。白煞冷冷地道:“转告你身后的人:事情适而可止!”
实力悬殊,逞强自取其辱!疤面剑客捂住胸口,佝偻着身躯蹒跚而去,一前一后判若两人。
安和庄分前、中、后三院。前院主要用于商业交易和会客,进门左侧有一厅,厅门横楣上的横匾写着:“迎宾”,右侧是膳房和一些小仓库;中院除许多雅致的厢房和两个巨大的仓储也有一厅,厅门横楣上的横匾写有“聚贤”;后院是家眷歇息之地,中央一座雅致的小楼的竖匾上写着“天伦”,是萧家供奉祖先灵位的地方。环绕小楼有四座独立的小院,分别是:“飞花”、“逐月”、“风雨”、“涤尘”。进院左右各有四间厢房。只是偌大一个庄园冷清得仅偶见侍女的身影。
萧家兄弟落座涤尘居厅堂。厅堂很大,有两扇门紧临,在挂有珠帘的门边是弯曲的楼道通向上面。两人落座,萧飞云告诉萧飞羽五十二天前庄里闯进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刚才耍横的疤面剑客,另一位是黑旗会护法郑成川。三名阻拦的护院被疤面剑客所伤,其中一位可能此生再也下不了床。他颓然道:“这汉口镇刨去地产置业,别说万两黄金,就是拿出万两白银也非易事,而且从黑旗令插在本庄大门上,本庄的五湖酒楼、四海客栈、聚贤客栈、顺来茶馆已被黑旗会暗中把持;米行、木材场和码头基本停止运作,所以黑旗会要黄金是假,逼走萧家是真。爹舍不得这份凝聚了萧家三代人血汗和智慧的置业,所以要家里人去云梦荒置的祖业避祸,独自留下与安和庄共存亡。全家最后商议由我留下候你回来再行定论。唉,要不是你几个姐姐软拉硬拽,娘即使陪上一条命也要在门前迎接你。爹走时叮嘱我告诉兄弟发生了什么,不可以干涉兄弟所为。并要我告诉兄弟:量力而行。只是我觉得那插在门上的黑旗令……”
萧飞羽缓和了被家人冷落的情绪,但现实使他无法重燃憧憬的亢奋,尤其是父亲的传话显然是把家园安危的担子搁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知道兄长何以提到黑旗令,他淡淡地道:“娘交待了什么?”
萧飞云摇头道:“当初你被带走的情形不可思议也透着诡异。我、你二哥和你出生时爹都会建上一居。我住逐月居,你二哥有风雨居。那天正午涤尘居竣工,可不知为什么很少哭泣的你哭得厉害。娘以为是庄里吵闹,所以把你抱到大门外。我跟娘一起,正以为你依旧啼哭不止是染疾,一位像老寿星的白胡子老头凭空冒出。白胡子老头请娘允许抱你,刚出门的爹想也没想就从娘怀里抱过你交给白胡子老头。可真神了,你碰到白胡子老头的手就不哭了。白胡子老头对爹道:‘十八年后的此时此刻会敲响安和庄的大门。说完抱着你调头就走。爹拦住了要追回,只说了两个字:‘缘分。可娘还是摆脱了爹阻拦,只是白胡子老头就突兀地出现一样蓦然不见踪影。”他瞅了一眼挂有一扇珠帘的房门叹息道:“卧室在楼上,挂珠帘的是书房。你走后书房的门只有娘开启。娘每天都会在你被带走的那一刻在里面坐上一個时辰;每一个周年她老人家会不吃不喝坐上一整天。”说到这里萧飞云起身道,“我去聚贤厅遣散本庄护院,因为从黑旗会闯进本庄那天起爹才意识到在要命的关头那些护院只能唬人不能救命。”
萧飞云走后,萧飞羽起身撩起珠帘推门进了书房。里面纤毫无染,临窗的大红木书桌上摆有文房四宝和一个精致的铜香炉,书桌前是一个酸枝木做的大圈椅。书桌左侧是一个巨大的拐角书架,书架上空空如野;右侧是一个放有铜灯的高几,右侧贴墙放有两个柜子。
萧飞羽的目光落在书桌上一张折叠得非常整齐的纸笺上,他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就像听到召唤宛若一朵宝蓝色的浮云飘起缓缓落入大圈椅中。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纸笺情怯喃喃:“娘想告诉我什么?”他嗅到了母亲的气息,因为他握住扶手,大圈椅扶手的坚硬和柔润在述说他母亲十八年的磨砺,也凝结了母亲十八年忧深思远。他的心有了魂牵梦萦的颤栗,宛若深潭的双眼蒙上了泪光。
他似乎企图压抑翻涌的心绪长吸一口气,跟着一股悄然而生的无形气流卷向桌上的纸笺。纸笺像一只蝴蝶飞到了他捧起的双手,他小心翼翼展开纸笺。纸笺上有十个娟秀的字:“思人黄连苦,心悬游子归。”纸笺有打湿水分蒸发留下的点点印迹。他嘴唇哆嗦,两颗英雄泪顺着面颊滑落在纸笺上与点点印迹融合在一起。
黑白双煞被请到“涤尘居”,萧飞羽问他们对黑旗会知道多少。黑煞慎重地道:“要从源头说起。”他告诉萧飞羽过去领袖江湖的是飘渺山庄和武功堡,五年前一个难熬的盛夏,飘渺山庄换了主人,由庄主飘渺剑客庄义的弟子林飞扬继任庄主,庄义和他的两个儿子,以及飘渺山庄威震江湖的风云十八剑不知所踪。林飞扬接掌飘渺山庄后闭门谢客。接着一年后的一个深夜,地处河北的武功堡内杀声震天,第二天,屹立江湖百余年的武功堡消失了。从那以后,江湖常有灭门血案发生,如中原五剑、百刀门和实力不容轻视的,以女子组成帮派的百花会等组合冰消瓦解。没过多久,江湖上出现了黑旗会,他们挟雷霆之威席卷江湖。黑旗令所至人畜回避,否则杀无赦!这股黑色狂飙肆虐大地,各门、各派、社团人人自危,即使武林誉为泰山北斗的少林和武当也不敢轻摘其锋。可让人扑朔迷离的是黑旗会除了分坛遍布大江南北没有人知其总坛在哪里,又源于何处?
萧飞羽温文尔雅的脸上有了凝重。白煞道:“我出去寻找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看能否化解眼前危局。快则十天,慢则半月就可赶回。只是我觉得那黑旗令……”萧飞羽知道白煞为何也提到黑旗令是为了缓和与黑旗令可能有的紧张,只是他无意再让黑旗令重新插在安和庄的门上。他思索片刻让黑煞跟白煞一起去。黑煞虽然有些犹豫,但萧飞羽认为黑旗会既然是江湖第一大组合,即使行为恶劣也不会像宵小所为,所以他们存心要与安和庄过不去也会守诺到插旗后的一百天。
黑白双煞连茶也没喝一杯就匆匆而去。萧飞羽送走黑白双煞经过前院迎宾厅感知到里面的生息。他进迎宾厅看到了十余张沮丧的脸,和脸色铁青的萧飞云。萧飞云告诉他庄前生事的疤面剑客在回黑旗会汉口分坛的路上被报复心切的护院狙杀并掩埋。
“我等会与安和庄共存亡。”说话的是年纪最小的护院赵六。护院们连连点头,显然他们事后都意识到疤面剑客是黑旗会的护旗人,即使毁尸灭迹黑旗会也会联想到是安和庄所为,所以他们愿意承担责任。萧飞羽淡淡地道:“力微休负重。他们已来过,而且只有两个人。”
萧飞羽的话直接,也使众护院的自尊心受到摧残,但萧飞羽说的是事实,因为黑旗会来两个人众护院都无可奈何,所以他们担责与安和庄共存亡与事无补。
护院们颓然而去后萧飞云沉重地道:“护院们多少受过本庄的一些恩惠,尤其是是赵六,他是爹荒年在江边捡到的孤儿,本庄不但把他抚养成人,而且还送出去学艺。旗拔血劫起,跟着是人死血仇生,本庄即使双手捧上万两黄金也……”
萧飞云带萧飞羽熟悉了庄园内,又带萧飞羽去了五湖酒楼、四海客栈、聚贤客栈、顺来茶馆。掌柜们惊讶两位少东家的光临,因为生意精明的萧家人不会不知道这些置业实质上已易主。
萧飞羽似乎完全没有领会掌柜们的惊讶,他每次询问完经营状况总是平静得涟漪不起地道:“生意差点只是眼前,以后会慢慢好起来。”
还有以后?掌柜们虽然连连点头,但脸上总会挂着一目了然的疑惑。就是萧飞云也会流露出难言的苦涩,也不知一定要看萧家置业的萧飞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直到最后去顺来茶馆,胡掌柜送他们离开时说了一番话,平静的萧飞羽才有了情绪波动:“往昔每次龙王庙会都是安和庄领导全镇欢歌载舞,可自从三少离家萧家主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镇里再没有了过去的盛事。以为十八年后会重现昔日欢声笑语,所以老庄主铆足了劲要将今年的庙会弄个盛况空前。可没想到……”
萧飞羽的腮帮子抽搐了一下道:“我娘十八年未出安和庄大门?”胡掌柜感慨地道:“老庄主曾说:这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刚好是一生犯的最大的、也最难以挽回的错。”
夜深了,萧飞云独自匆匆而去,因为护院杀了疤面剑客,所以事情明显不再是万两黄金就能解决的。眼前最重要的是黑旗会是否知道萧家人在云梦,萧家人要充分准备随时远走避祸。又由于萧飞羽取下门楣上黑旗显露的鬼魅身法,身边又有令疤面剑客为之胆寒的黑白双煞,故而留下观察黑旗会动静的自然是萧飞羽。
送走兄长,萧飞羽做了一件事,他将“涤尘居”书房的书桌和大圈椅留下,其余的东西移到了客厅,把卧室的床移到了书房。他坐在书房改成了卧室的大圈椅中闭上眼睛抚摸光滑而坚硬的扶手,似乎在感知什么?也似乎有什么事情迟疑难决?
汉口镇南靠江边的废弃四合院是丐帮汉口分舵。清晨,微风轻拂。萧飞羽来到丐帮汉口分舵门前,一个年龄十八九岁的小伙子迎上前。那小伙子精明干练,穿一袭打了三个补丁的灰色短装。他也不等萧飞羽说明来意就道:“稍候。”话音未落人已进了四合院。
一会功夫,小伙子陪同一位高大魁梧,看上去二十挂零的青年出来。那青年虎背熊腰,穿一身打了六个补丁的藏青色劲装,往门前一站就像半截铁塔。青年抱拳道:“萧三少稀客,在下丐帮分舵主迪雷。”
是稀客却没有往里请!萧飞羽不用想就知道丐帮知晓安和庄受黑旗会胁迫的事情,也由于黑旗会肆虐,各门、各派、社团人人自危,所以担心引火烧身。尤其是刚才小伙子没问来由就请出了迪雷,而且他初临家门绝对没有与小伙子和迪雷照面,也没有自我介绍迪雷就直呼他萧三少,足以表明丐帮密切注意着萧家,故而说客套话失去了意义。“转告贵帮游沧海有故人到访。”萧飞羽直接说明了来意。迪雷婉转地道:“本帮第子数以万计,叫游沧海的人很多。”
萧飞羽翻掌亮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翠玉葫芦。那翠玉葫芦瓠葱叶绿、质地通透、做工极为精细,在上面镌刻有两个篆体字:“天心”。他道:“认识天心玉令的只有一个。请转告他:天心弟子到访。”已明世间冷暖,所以他不等迪雷回应就转身飘然而去。
迪雷大惊失色地低声喃喃:“萧三少怎会持有天心玉令?这祸闯大了。”因为丐帮叫游苍海的人的确很多,但与天心玉令扯上关系的只有丐帮太上护法游苍海,而他迪雷又是游苍海的关门弟子。
游沧海可不是寻常人,他除了是丐帮的太上护法,还是名动江湖的狂丐!三十年前江湖歌谣:“飞星长恨戟,天罗地网稀;黑拐疯狂丐,同尊僧道尼。”说的是威震江湖的九大顶尖高手:飞星、铁戟客、天罗掌、地煞拳、黑拐、狂丐、南海僧人、空洞道士、无忧尼姑,他们九人相继息隐后才是“魔刀落花鬼王魂,玉面催心煞手恨,铁旗高风无回掌,纤手神指离梦人”十二高手独领风骚。
迪雷对身边同样怔忡出神的小伙急促地低声道:“快飞鸽传书!”他知道少问丐帮事务的狂丐在岳阳楼,却不知狂丐为何总是在岳阳楼流连忘返。
四十载前,狂丐是丐帮的无名小卒。他在岳阳酒楼门前乞讨巧遇一位白胡子老头,白胡子老头未赐分文却连声叹息:“可惜,可惜。”他问白胡子老头何以可惜,白胡子老头说他资质不凡却过了修炼的黄金时期。白胡子老头传他一招三式,并亮出天心玉令——它日再见天心玉令,就是他归依天心门下之时。之后他苦修一招三式,不但三十有三闯出了狂丐的名号,还跻身昔年江湖九大高手龙虎榜。英雄自有出处,又需落叶归根,所以自从游苍海闯出名头,侧身天心门墙就成了心病,尤其是白胡子老头一个时辰的传授使他从默默无闻摇身一变成为江湖尊贵,更使他向往之心日趋浓烈。
四月的天应该春光明媚,可汉口镇的上空乌云密布,以致对气候毫无常识的人也知一场大雨迫在眉睫。萧飞羽走上通往安和庄的青石路就看见大门前惶恐不安的护院赵六。赵六恭谨地道:“赵六曾誓言:生是安和庄的人,死是安和庄的鬼。”
萧飞羽没有推辞赵六的诚意,因为与黑旗会冲突非常严峻,所以他需要一位熟悉庄里内外,最好是能将生死置于度外的人。他回涤尘居椅子没坐热赵六就告诉丐帮樊虎求见。萧飞羽惊讶丐帮办事神速,马上让赵六请进攀虎,可没想到樊虎竟然就是他在丐帮汉口分舵见到的小伙子。樊虎换了一身整洁的,除两肩和双肘各有一个整齐的补丁的服装。
樊虎歉疚地告诉萧飞羽:已飞鸽传书游沧海;之所以确定萧飞羽要找的游苍海是由于迪雷是游苍海的关门弟子,他自己是游苍海大弟子之徒;每一位拜在游苍海门下的弟子没有见过天心玉令,但对天心玉令知之甚详,还知道天心玉令重现之际,即是他们名列天心门中之时。
萧飞羽暗叹天很大也很小,如果不是遇到了游苍海的弟子估计此情此景丐帮弟子不仅像初见时将他拒之门外,而且传话的希望也极为渺茫。萧飞羽告诉樊虎,寻找游苍海是为了请其斡旋安和莊与黑旗会的纠纷,因为他返乡途中就听到了昔日九大高手的传闻,狂丐的大名也如雷贯耳。他告诉樊虎黑旗会如何谋划,安和庄护卫又如何谋害了负伤又失去兵刃的疤面剑客。樊虎虽然介绍江湖近况与黑白双煞所知大同小异,因为他肯定飘渺山庄闭门谢客和武功堡灭门与黑旗会有关,黑白双煞的语气却像是飘渺山庄和武功堡从人们的视线中淡去出现的真空成就了黑旗会。有一件事樊虎描述得非常详细:与汉口镇一水之隔的琴台有一场规模空前的江湖人与黑旗会生死对决。那些江湖人几乎包括了江湖所有组合。参与对决的江湖人厌倦了被黑旗会无休止追杀,所以想置死地而后生的一战唤起师门怜悯而援手。但丐帮得到的消息是那些江湖人的师门先后放出消息:他们所为有损师门被逐出门墙。樊虎似乎为了暗示什么描述完还加上一句:“那些被师门所弃的江湖人绝对是精英,也与黑旗会仇深似海。”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萧飞羽嗅出游苍海斡旋的希望极为渺茫,因为他认为樊虎讲完这场约定的死生对决又重复那些江湖人是精英,与黑旗会仇深似海应该有两个原因:一是狂丐斡旋失败,这些江湖人可以成为助力;二是怜才。但怜才毋须强调这些江湖人与黑旗会仇深似海,所以樊虎该是在暗示游苍海斡旋希望渺茫!
下雨了,似乎在预示不幸的到来似的,整个夜间风挟持骤雨肆虐,雨随着风儿哀号,让人有种凄迷无依的感触。直到拂晓,汉口、汉阳和武昌三镇依旧淹没在凄迷的风雨中。与汉口镇一水之隔的琴台不仅继续着昔日琴断、魂飞、人散,俞伯牙黯然弹奏高山流水成为千古绝响的凄楚,而且还在凄楚中再添魂飞魄散的血腥,更有百余江湖人的刀剑和数百灰衣人的阔背短剑高奏断魂歌。
杀声震天,血雨腥风,琴台上百余名江湖人被井然有序,数百身穿灰色劲装、手持阔背短剑的彪形大汉压得喘不过气来。呼喝夹杂着哀嚎,双方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在无情的刀光剑影中肢离破碎。
“春雨朦胧,催生万物,何以此处血雨腥风?”淡淡的叹息,飘飘渺渺的吟声在风雨中蔓延,也冲击着舍生忘死搏杀的每一个人的耳朵。也不知是风雨使人视线朦胧,还是萧飞羽的身法过于诡异,他宝蓝色的身影就像风雨平添不确定的蓝色雾霾。他在游走,也在飘忽,哪里刀光剑影密集他就会出现在哪里。刀光剑影不仅总是裹不住他不确定的身影,而且他所过之处火如荼的搏殺随之冰消瓦解。
萧飞羽此来琴台是由于樊虎暗示那些被师门所弃的江湖人是精英,又与黑旗会仇深似海可以成为狂丐斡旋失败后的助力,也因为他憋足了愤懑:黑旗会摧毁了他十八年后返家酝酿了许久的美好憧憬,但最重要的是他企图借此创造转移黑旗会对安和庄注意的机会。
由于萧飞羽的介入使血腥的杀戮增添了不确定的因素,所以导致了炽热的厮杀戛然而止,因为搏杀的双方都想知道这忽来的外部力量有何作为,尤其是他出手有风卷残云之势却未见血。他也停下了,低压的斗笠遮住了他大半个脸。
“是谁?为何来此?”问话的是一个魁梧大汉,脸上、身上满是血污。萧飞羽淡淡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琴台遇知音的佳话不该平添血染。”
“琴台佳话平添血染?偌大的天下,黑旗所至哪有净土?”大汉嘶声长笑,笑得好悲壮,笑得视死如归。依旧阵式井然有序的灰衣人中有一位冷漠地道:“黑旗所至人畜回避,所以不要妨碍黑旗会办事。”
萧飞羽中途插手虽然意识到灰衣人是黑旗会所属,但出手没有偏袒任何一方,因为意识到并不等于一定是。虽然明确了宣泄满腔愤懑的对象他只是耸了一下肩膀淡淡地道:“在此泣血有伤风雅,所以冲我薄面换个时间,换个地点。”
“冲你薄面?口气好大。”随着一个病病殃殃的声音灰衣人群中走出一位五短身材的汉子。那汉子不是寻常人:魔刀落花鬼王魂,玉面催心煞手恨,铁旗高风无回掌,纤手神指离梦人。那汉子是当今名列十二高手中的纤手。纤手道:“掀起你的斗笠让所有人瞧瞧你的薄面是否有让我们换个时间还换地点的份量,因为这天下我实在想不出有谁敢出此狂言。”
萧飞羽叹息道:“想不出是你孤陋寡闻,而且敌我难分,看到我真面目的人只有一个结果。”纤手的手一抖,“噌”的一声,一面黑旗插在了萧飞羽脚前一尺处。
触目心惊!重睹黑旗令萧飞羽满腔的愤懑“噌”的一下炸开了。由于他像他兄长认为的那样越愤懑越冷静,所以他流露只有平静和平静中的淡然。他身影摇曳,插在地上的黑旗到了他的掌中。他漠然道:“都说黑旗会势力如日中天,可今天乌云掩日。”
拔旗血劫起是人尽皆知的黑旗会的金科玉律!“该死!”纤手如灰色的灵闪猝然卷向萧飞羽,萧飞羽虽然闪晃让开了纤手致命一击,但头上的斗笠落在了风雨中。纤手阴郁地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原来是个雏儿。唉,此行你不在被杀之列,本想放你一马,但你却偏偏找死。”
“找死的该是你!因为我才说看到我真面目的人只有一个结果!”萧飞羽跺脚,混战中落下的一把大砍刀从地上飞起。握刀,侧身,快如迅雷。纤手同样闪晃却没有避开萧飞羽一刀!因为那把砍刀从挥起到落下快得就像还没有举起来,以致大砍刀从纤手的左肩砍下从右胁出来才传出“咔嚓”一声。
一刀立斩纤手震惊了所有人之际萧飞羽从纤手身旁滑过,如一道宝蓝色狂飙向灰衣人席卷。“雨朦血溢,长天泪垂,谁是奈何桥上人!”大砍刀暴起的寒光伴随着萧飞羽淡淡的低吟在雨中穿越。愤懑宣泄!大砍刀所过之处,不断有灰色的身影飞起、倒下。
灰衣人临变不乱,迅速从混乱中挣脱出来,一个宛若长蛇的阵形不仅骤然形成,而且将萧飞羽宝蓝色的身影紧紧卷住。
与黑旗会对决的江湖人悟及萧飞羽失去斗笠是为了找杀人的借口,也在悟及该立时抓住反击的机会!他们迅疾振作,环形排列,向前迈出了视死如归、有去无回的步伐。
“雨落星云起,冥路黄泉会。莫问今生愁后世,轮转门开闭。”没等江湖人冲击长蛇阵,清晰而淡然的低吟从收紧的阵中晃晃悠悠地飘起,跟着一片黑色的星云从灰色大阵中冉冉升起、逸出。星云冲击,血飞、骨残,急速旋转的灰色大阵变得凝滞,变得混乱,又在混乱中溃散、消亡。灰色身影四散、逃逸,失去束缚的萧飞羽身影闪动、幻化,朦胧的身影不可思议的,伸缩不定的如死亡流光在雨中将逃逸的灰衣人吞噬。
进逼的江湖人迅速改变策略,他们狙击四散的灰衣人,由于萧飞羽的介入给他们猝然注入强烈的精神力量,所以他们狙击远比刚才垂死挣扎更为凶猛,更为狂野!四散的灰衣人被迫集中,也在灰衣人再次集中时萧飞羽如鹰冲天而起!“星魂灭——”低吟如恶毒的诅咒。萧飞羽裹挟一团诡异的黑色的星云无畏临空下击。
星云席卷之处,灰衣人接连倒伏。肉飞、血溅,残肢断臂在雨中抛洒,失去抵抗意志的灰衣人再次溃散,又再次遇到斗志飙升的江湖人无情的攻击,渐渐的,呜咽的汉水将喊杀声淹没。
萧飞羽单膝点地,俯首拄一把黝黑的刀。他凝固了,就像一尊血染的雕塑。失去了攻击目标的江湖人迅速汇集将他圈在中央,他们倾倒,默默地跪在血腥的山石上。
寂静的萧飞羽有了动静,他牵肠挂肚呕吐起来。江湖人沉重的脸上有了异样,因为他们都对第一次杀人记忆犹新,所以非常诧异如噬血狂魔的萧飞羽竟然是第一次杀人!
胆汁都呕吐出来了的萧飞羽还在干呕,直到他按住腹部轻揉了好一会才起身。围绕他的江湖人没有站起,曾悲愤长笑的大汉沉声道:“既然看到公子真面目只有一个结果!我等的命属于公子。”
萧飞羽仰起头颅,直到雨水将脸上的血污冲消失才淡淡地道:“不要让人知道有人活着离开,更不要让人知道有人死在这里。一水之隔的汉口镇有一个安和庄,我会在那里等行踪不会引人注意、又愿意把命交给我的人。”因为他突生奇想,如果这些江湖亡命与黑旗会对决成为悬案,也许不仅可以转移黑旗会对安和庄的注意,还能忽略疤面剑客失踪和他拔除了那面插在安和庄门楣上的黑旗令,所以他说完不顾胃肠还在一个劲的翻涌就在目力可及的琴台四周转了一圈,他又看到了数面插在显要地方的黑旗令,也不管不多的潜伏者是否是隔离琴台之战的黑旗会所属逐步铲除,直到确信没有人可以清晰地目睹琴台之战才飘然而去。
幸存的江湖人迅速忙碌起来,他们冷漠地将落在地上的兵刃插进一个又一个尸体,又将尸体裹住顽石沉落汉水。雨还在下,琴台的血腥在雨中缓缓流失。
(未完待续,图片选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