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冰,胡继连
(山东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泰安 271018)
山东省是全国第二、黄河流域第一的产棉大省,棉花生产影响着近一千万棉农的经济收入和主产棉区的经济发展。然而近几年相比粮食生产的稳步发展,山东省的棉花生产却呈现逐年下滑趋势,2012年棉花种植面积为70万hm2,环比2011年又减少了10%,德州等地区甚至出现“拔棉种麦”的现象。与此同时滨州、东营等地的棉花种植却保持了良好的增长势头,种植面积和总产量均稳中有增,这“有增有减”的变化改变了山东省棉花生产的传统布局,形成了山东棉花多分布于“穷地方,穷人家”的特有现象。
山东省既有黄河冲积平原,又有滨海盐碱地,既有棉花与小麦、瓜菜等作物间套作的两熟棉区,又有优质高产一熟棉区。在自然资源条件、历史种植传统和市场经济发展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山东省形成了鲁西南、鲁西北和鲁北三大棉花主产区[1-2]。
1.1.1 鲁西南植棉区
包括菏泽市全部、济宁市大部和泰安、济南的部分,是山东第一大棉区,2007~2009年平均植棉面积占全省的36.96%。由于光热资源、水资源和劳动力资源相对丰富,多发展棉花与小麦、大蒜等其他作物间套复种的两熟或多熟制,已成为抗虫杂交棉优势种植区域和棉蒜套种高效种植区。
1.1.2 鲁西北植棉区
包括聊城市、德州市和济南市大部,2007~2009年植棉面积占全省的29.56%,适宜的种植方式为纯作春棉和套种春棉、间作套种与纯作棉田并重。该植棉区曾是山东省最大的棉花产区,20世纪80年代棉田面积占全省的40%,因棉田产出效益不高等原因,近几年两熟田比例、植棉面积均有所减少。
1.1.3 鲁北植棉区
包括滨州市、东营市、淄博市和潍坊市北部,2007~2009年植棉面积占全省总棉田面积的30.35%。该区土地丰富但盐碱地多,除棉花以外的很多作物难以良好生长发育,因而近年来在该区在全省棉田中所占比重不断增加,已比20世纪80~90年代提高了10~15个百分点。由于土壤为黄河冲积形成的潮土和滨海盐化潮土,且热量和水资源匮乏,棉花多为一熟种植。
1.2.1 山东棉花生产布局的区域特征:穷地方
在空间范围内,三大棉花主产区植棉面积集中度由1984年的83%提高到2011年的96%,且越来越趋向集中于经济发展水平较为落后的地区。滨州、德州、菏泽、东营4地市的规模优势指数是全省平均水平的2~2.5倍,威海、烟台、莱芜、日照棉花种植规模基本没有优势[3]。通过山东省各地区生产总值和棉田种植面积区域分布图 (图1)可以大体看出,棉花主种植区——鲁西南、鲁西北、鲁北绝大多数属于经济欠发达的地区,而在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半岛地区和鲁中地区分布较少。
图1 山东省各地市生产总值及其棉花种植面积分布
从县域方面分析,在按棉花总产量多少排名的“全国棉花生产百强县”(2005年度)中,山东省有23个县获选,仅次于新疆自治区。这23个县级市中,没有一个同时进入全国经济百强县的行列,却有12个同时出现山东省贫困县扶持名单中 (如表1所示),经济发展水平堪忧。
表1 产棉贫困县的棉花生产与经济发展情况
1.2.2 山东棉花主产布局的农户特征:穷人家
20世纪80年代,种植棉花成为农民致富的重要门路,千百万棉农喊出了“要发家,种棉花”的口号,走上了脱贫致富之路。以鲁西北为例,1984年棉农仅种棉花的人均收入就达到241元。重点棉区德州市人均纯收入458.6元,比全省人均高63.61元。然而近些年,随着棉花比较收益的减少和种植面积的萎缩,山东省棉农收入较之前也大幅减少,还是以德州市为例,2011年该市农民的人均纯收入为7735元,比全省平均水平低1828元。
2013年1~3月,该课题组发放问卷300份,初步调研了山东省2010~2012年度棉花种植户收益情况(表2)。由表2可知,由于主副产品收入和工资性收入的差异,3年间植棉农户的全年纯收入较种粮户和全省平均收入水平都存在较大差异。
表2 2010~2012年种棉户、种粮户及山东农村居民人均各项收入对比 元/人
棉花生产空间布局变迁起源于众多农户种植选择行为的变化,该行为受经济、自然、技术和政策等诸多因素共同影响,在当今商品经济条件下,农户作为理性经济人,其种植选择行为的调整越来越服从于收入最大化,即比较收益最大化原则。粮食和棉花是我国产棉大省的主要大田作物,1980~2000年,我国12个棉花主产省的粮棉种植面积占其农作物总面积比重的平均数都在80%以上[4]。山东省是粮棉生产大省,棉花的主要竞争作物为小麦和玉米,以棉粮比较利益为主的经济因素是影响山东省棉花生产布局最直接的原因[5]。而自然、技术和政策等因素则是通过对经济收益的影响产生作用。
表3 1989~2011年棉花与小麦、玉米经济收益比值
表3中以作物的纯收益之比测度棉花比较收益,该比值为正的情况下,比值大于1表明棉花存在经济收益上的比较优势,而小于1则代表小麦和玉米在比较收益上占优。由此可得,1992~1999年,山东省棉花种植不具有收益优势,2000~2003年比较优势较为明显,此后处于波动期,绝大部分年份不具备比较优势或比较优势微弱,甚至在2011年出现了收不抵支的负收入现象。而在新疆,同时期的棉花纯收益则是小麦的3.7倍。
从理论上讲,种植棉花与粮食作物 (主要是小麦和玉米)年纯收益的变化会对农民种植积极性造成影响,从而影响下一年作物品种的选择。由于棉花比较收益较低,山东省德州、滨州等地区近些年出现了“拔棉种粮”的现象。为了证明种植面积与比较收益之间存在长期趋势的一致性,文章对二者进行协整分析。
2.1.1 单位根检验
为避免“伪回归”现象的出现,建模前首先进行时间序列的数据平稳性检验。检验结果 (表4)分析可知,在1%的临界值水平上,棉花种植面积和棉粮比较收益均不平稳。对其进行一阶差分后,两变量的ADF检验绝对值均小于临界,因此一阶差分变量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都是平稳的,即LnA和LnP序列都是一阶单整。LnA-I(1)LnP-I(1)的前提下,二者可能存在协整关系,可以做进一步检验。
表4 山东省棉花种植面积与棉粮比较收益对数值得单位根检验结果
2.1.2 协整检验
检验棉花种植面积和棉粮比较收益是否存在协整关系。由于粮棉生产有一定的周期,比较利益对生产的调节作用也具有周期性和滞后性的特点,农户根据当年的价格和比较利益,决定下一生产周期的作物选择[6],因而在此对棉粮比较利益进行了滞后一期处理,并利用Eviews3.1做出Ln A对LnP的协整回归方程如下:
由上式可看出,棉粮比较收益与种植面积之间存在较为显著的正相关关系,种植两种作物的农民净收益之比每上升一倍,棉花的种植面积相应上升6.58%。
2.1.3 对回归残差项μ的平稳性进行单位根检验
表5显示,残差u是i(0)即u是平稳的,因此接受LnA和LnP存在协整关系的假设。
表5 残差μ的平稳性检验
通过上述计量分析可知,棉粮比较收益在一定程度上对山东省棉花种植面积有正向影响。但由于山东省不同地区之间的土壤、水资源等自然条件存在差异,其棉花比较收益也是不同的,从而影响了山东省棉区的空间分布特征和时间变迁趋势。
2.2.1 对棉花空间分布特征的影响
棉粮比较收益影响不同地区的种植面积,影响山东省棉花空间布局。同时由于比较收益的差异,更加拉大了种粮农民与种棉农民的年收入差,形成山东省棉花种植多分布于“穷地方,穷人家”的特征。
鲁西北地区是山东传统的种棉地区,由于市场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热量和土地资源相对较好,农民种植选择面较宽且外出打工的非农产业收入多,种植棉花的机会成本损耗较其他地区更加严重,导致棉花种植面积不断萎缩,同时种粮收益的稳步攀升和非农就业的收入使该区农民收入未受棉粮收益不合理的过重影响。
棉花具有抗旱耐碱的特性,可在其他大宗作物无法生长的沿海盐碱地存活。在鲁北棉区如滨州、东营等轻度盐碱地上种植粮食作物的产量仅为高产区的30%~50%,种植棉花则每667m2产籽棉200kg左右,约为全省平均水平。棉花收益大于粮食作物,使植棉面积迅速扩大,但由于整体比较收益的丧失,盐碱地棉花生产依然无法帮助农民脱贫致富,“穷地方”和“穷人家”的现状得不到根本改观。
2.2.2 对棉花时间变迁趋势的影响
总体而言,山东省棉花种植面积波动较大,在1980~1990年间,随着中国棉花布局重心由南向北迁移,各种政策支持措施使棉花比较收益可观 (10年棉粮纯收入比值1.55左右),山东省棉田面积扩大了67.23万hm2,增幅为47.7%,迅速成为最大的产棉省份。20世纪90年代后,棉花布局重心由北向西北迁移,财政支持减少的同时自然灾害严重,棉花比较收益下降严重 (1992到1999年间棉粮纯收入比值为0.763),山东棉田减少了105.08万hm2,下降为全国第四大产棉省。
由图2三条线趋势线可看出,30多年来,山东省三大棉花主产区的地位也是不断变化的。20世纪80年代初,棉花生产的大发展对解决棉区农民的温饱问题,促进地方经济发展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以聊城、德州和济南为主的鲁西北棉区成为山东第一棉产区,种植面积占到全省40%以上。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棉花逐渐失去了种植优势,只有在盐碱地等中低产田才具有比较收益。鲁西北棉区植棉面积所占比重呈波动下降趋势,而鲁西南和鲁北棉区呈现波动上升趋势,尤其是鲁北棉区,2010年已经超过鲁西南成为山东省最大植棉地,棉花集中于“穷地方”的特征在近几年也愈加明显。
图2 1980~2011年山东省三大棉花主产区植棉面积比重趋势图
通过上述分析可知,山东省棉花种植面积和棉粮比较收益之间存在长期协整关系,因此分析粮棉比较收益存在的深层原因,有利于提高棉农植棉效益,挽回山东省棉花种植业颓势。
2.3.1 粮棉比价过低
粮食和棉花的市场和价格机制不同,使粮棉比价在现实中不断缩小。国家对粮食作物的价格采取“双轨制”,在完成定购任务后还可以进入市场流通,因此在供不应求的情况下,出售的粮食价格实际水平高于订购价格。相对而言,棉花价格形式单一,市场封闭,难以保持价格优势。根据中国粮食和棉花生产的历史经验,只要粮棉比价能够维持在1:8以上,棉农种植棉花就有较大的积极性。然而根据表6对近10年农产品集贸市场价格的统计,粮棉比价远没有达到1:8的水平,因而对棉农来说种植棉花显然缺少吸引力[7]。
表6 全国棉粮集贸市场年度价格及其比价 元/kg
2.3.2 植棉机会成本较高
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农民致富门路被拓宽了,除了从事种养业外,还有贩运、进城打工等非农行业,乡镇企业也吸纳了大批农村剩余劳动力。非农就业机会的增加和农村劳动力的大量转移,使农民的非农收入迅速增加,2011年山东省农民人均打工纯收入2203.25元,占到全年纯收入的26.41%。而由于生产周期长且机械化水平低,棉花种植每667m2用工为小麦、玉米的3~4倍,且近10年间植棉劳动力投入仅减少了16.23%,两种粮食作物用工量同期降幅均在40%以上 (如表7所示)。因此在人工成本飙升的今天,种棉的机会成本成为影响比较利益的关键问题。
2.3.3 植棉缺乏国家政策扶持
“穿衣吃饭”都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但国家政策显然更倾向于“吃饭”。种植粮食作物有良种补贴、种粮补贴和农资综合补贴,约合每667m2地补贴98元;而种棉仅有15元的良种补贴,且个别地区发放不及时。另外,粮食作物有较稳定的最低收购价政策,而同样作为关系国计民生的大宗农作物,棉花的最低收购价政策却迟迟未出台,难以抵御国际棉价对我国棉花市场的冲击,使国内棉花行情不稳、波动较大,对棉农生产积极性挫伤严重[8]。
表7 山东省棉麦种植每667m2用工数量 天
数据表明,相对小麦、玉米等粮食作物,山东省棉花在种植销售等环节具有局限性,在农业机械化和规模化种植的今天难以与粮食作物抗衡;而相对新疆棉花和进口棉来说,山东的棉花种植又存在地块小且分散,农户非农收入较多等不足,造成山东棉花种植不但在数量上输人一等,在质量上也无法满足高档棉纺品的需求。上述缺陷综合表现为,由于成本过高且需求不旺,棉花比较收益低,单靠市场价格机制无法很好调节山东棉花主产区所呈现的“双穷”特征,需在各个方面引入政府扶贫开发机制。
政府当前在振兴棉花产业方面所作出的措施主要是收储托市、进口配额管理和滑准税等,这些政策的作用点多数是棉花产业链条的中后端,价格传导到农户时籽棉出售旺季已过,对农户植棉收益作用甚微。因此政府应通过扶贫要素和资源的投入,改善棉农和棉区的生产生活条件,增强其自我“造血”机能,以提高“双穷”地区的自我发展和可持续发展能力。
美国对棉花的补贴达到棉农收入的80%,棉农根本无需担心市场涨跌。我国也应逐步借鉴,对植棉贫困区的一般性转移支付,可通过补贴棉花生产销售的各环节来实现,最好直接补贴棉农,以调动棉农积极性[9]。
首先要加大对贫困棉区的种棉直补力度,参考粮食生产资料综合补贴的方式和标准,将棉花生产所用的柴油、农膜、化肥农药等主要生产资料纳入补贴范围,按照市场销售价格的实际波动情况,确定直补标准,避免生产资料上涨抵消了单产提高和国家扶贫优惠政策带来的棉花实际收益。同时,完善贫困棉区的棉花市场机制建设,尽快出台棉花“最低收购价”政策,稳定棉市价格,规避市场风险。针对棉花收储政策中的不足,在及时综合发布市场信息的基础上,依据不同棉区所具有的不同销售进程特征来实施棉花收储政策,以保证棉农种棉收益。
山东省棉花种植的综合机械化水平很低,尤其是机收方面几乎处于试验示范阶段,物质装备不能有效地替代手工劳动,大大提高了棉花种植成本,压缩了比较收益。服务组织发展机采棉事业一次性投入大,回收期长且经营风险大,亟需国家制定优惠扶持政策。现行的国家农机购置补贴多是针对粮食主产区,而针对采棉机的补贴过少。
建议统筹制定符合山东地方特点的接卸采摘棉花发展规划和购置小型棉花机械补贴政策。将进口棉花滑准税收入用于设立棉花重大技术推广专项基金,或由国家财政投入专项资金,用于采棉机及其辅助配套设备的研发和推广。加快棉花科技服务体系建设用以支持重大技术攻关、农民机能培训、人才技术服务、高产技术示范等各环节,并选派科技扶贫团、科技特派员到重点贫困植棉县工作。在政府支持引导的同时,可以合作社或者公司运作的形式吸引棉农和棉花科研机构,实现开发、生产、加工和销售的一体化。
棉花在具有比较收益高的盐碱地区是缓解粮棉争地矛盾的缓冲器,应作为山东省调整棉花生产布局的关键点。山东省有宜棉盐碱地荒碱地53.3万hm2,现有盐碱地棉田约33.3万hm2,盐碱地植棉还有很大的开发空间。
盐碱地开垦难度大,需要开挖排灌渠道,平整土地,架设输电线路,工程大耗资多,需国家在政策和财力上予以扶贫开发。然而当前已初步开发盐碱地棉田多数由农民自行开垦,缺乏统一规划和财政支持,多为低产棉田。因此应加大各级政府的专项扶贫资金注入,采取整村推进或产业化等扶贫模式,推进盐碱地贫困村的土地整治,加快中低产田改造,推进大中型灌区续建配套与节水改造和小型农田水利建设,发展高效节水灌溉[10]。
棉花生产期长,面临的生产性意外风险较多,公共产品的提供可以提高贫困地区农民的抵御风险的能力,帮助他们躲避风险,这也为金融扶贫工作指引了方向[11]。从2008年起,山东省对棉花产量进行政策性保费补贴,农户自付20%的保费,剩余由政府补助交齐,一定程度减少了农民负担,但政策性农保的保障覆盖面仍较小,未在全省棉花主产区大力推行。
积极发展棉花政策性保险,需要多方位主体共同参与和支持,应鼓励保险机构在贫困棉区建立基层服务网点,扩大保险补贴的范围。采取多种途径给予保险公司必要的经营管理费用,确保保险公司有持续经营政策性棉花保险的动力。针对山东省棉花种植过程中的洪涝灾害、风灾等,可适当提高这类灾害的赔偿额度。其次,应加强贫困地区农村信用体系建设,继续完善国家扶贫贴息贷款政策,积极推动贫困地区金融产品和服务方式创新,鼓励开展小额信用贷款,努力满足扶贫对象发展生产的资金需求,发挥扶贫贴息贷款的造血功能和杠杆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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