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秒可以做什么?似乎只够眨下眼睛,但对于一场NBA比赛来说它足够改变胜负了。“愚人节”当天,勇士队做客达拉斯,和小牛队一直杀到加时赛的最后仍难解难分,关键时刻斯蒂芬·库里投中绝杀;几天后对阵掘金队的比赛中,库里用相同的方式给对手一击,不过勇士队没能守住战果让法里德在最后0.5秒“翻盘”,使“萌神”的绝杀最终变成了“准绝杀”;而如果把时间往前推一推,本赛季还有好几支球队在最后关头“死”在库里之手,而小牛队已经不止一次有这样的经历了。这种放在其他球员身上通常被视为神迹的事情,在库里做来却是那样挥洒自如,随着季后赛的开始,他的表现空间更为广阔。那么,库里的投射能力是如何打造出来的呢?
让我们来读读那些赛场内外的故事。
甲骨文中心球馆篮筐上的计时器在迅速跳动,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不到1 5秒的时间。掘金队的兰迪·弗耶经过一段复杂的跑位出现在右侧底线位置,就在他的双脚准确地站在三分线后,队友的传球几乎同一时间到达他的手里,弗耶已经“上膛”接到传球后“拔起枪”就把球投出去,可惜他高估自己的“枪法”了——这是一颗“臭弹”。球在篮筐的前沿儿上重重地颠了一下然后就有气无力地下落,勇士前锋德拉蒙德·格林一跃而起紧紧抓住球,落地转身,然后把球传给了正向前跑的库里。此时勇士队还落后掘金队一分,格林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胜败在库里这一举。
12.5秒:库里接到球,不紧不慢地运球过前场,他把球换到右手用左肩顶住防守他的布鲁克斯,他的视线不断地观察场上的风吹草动,这是典型的后卫持球姿势,既可以很好地保护球又可以针对场上形势迅速做出反应。
库里的技术动作没有一点拖泥带水,他拥有良好的基本功,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的父亲德尔·库里。
小库里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受父亲的投篮训练,而这却让库里对父亲养成依赖,每当赛季进行中,父亲不在身边时库里就会消极怠慢地训练,这让老库里一度很头疼,因为他要打球养家所以他不能天天看着儿子。后来老库里想出一个好主意,有天他和库里又在自己后院的花园里训练,一对一对抗时,他告诉儿子:“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你的父亲,而是‘大鸟、佩顿·曼宁,你可以把我想像成任何你想对抗的人。”这真的激起了库里的积极性,他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打败父亲,而最终他也的确做到了。休息时老库里告诉儿子:“看你刚才打得多棒,我要你每天都可以像今天一样积极。”老库里的用心良苦的确起到了作用,从那之后不论他在不在身边,库里都会一样积极努力的训练了。在父亲的指导和自身的努力下,库里很快练就了一手百步穿杨绝技。9岁那年,库里已经成为他的故乡阿克伦少年联赛最小的球员,和那些比他高大很多的球员对抗,库里总是吃亏,所以他多数时间都是被教练按在板凳上。但库里也有他存在的价值,那就是每当球队陷入对手的联防迷阵打不开局面时,教练就会派他上场,用他外线精准的投篮来打破联防。“我的篮球生涯就是在打破联防的时刻开始的。”库里回忆起那时的自己骄傲地说。
回到比赛中,库里站在中圈处运球,然后他向左侧运球突破,就在防守球员跟上的时候,他却突然慢了下来。他的队友伊格达拉拥有不错的外线投射能力,正处在右侧三分线位置待命,与此同时掘金队的另一名球员也快速地扑向库里,很明显他想要和布鲁克斯对库里形成“夹击”,但是库里并没有忙乱。他已经阅读了掘金队的防守并找到了他想要的切入点- -掘金队那位穿着浅蓝色球鞋的前锋法里德。库里看见法里德的注意力不是很专注,他在左顾右盼,好像在等着对手投篮,然后好上去盖帽一样。库里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他肯定以为库里离篮筐还很远而放松警惕,所以他只要加速突破到内线或许就可以轻松上篮得分,法里德根本来不及防守,就算他拼命赶来补防,库里也可以手腕一抖把球抛向半空中,和队友来一个空中接力。
优秀的后卫除了要有一手精准的投篮绝技,同时也离不开出色的运球能力。每当我们在场上看见库里娴熟地运球,巧妙地过人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这些都离不开另一个对库里来说十分重要的人,她就是库里的妈妈桑娅。身高1.75米的桑娅高中的时候她是校队中的得分后卫,后来在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时她则打起了排球,平时桑娅对自己的孩子们总是一副温和慈祥的表情,可是一到了篮球场上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他们极其严格,特别是对斯蒂芬。桑娅在大学时和德尔·库里相识,至今两人回忆起大学时各自的球风会相互调侃。“我打球的时候扮演的都是纯射手的角色,每当我面前有人防守的时候,我多数时间都会把球投出去或者传给队友,因此我的运球能力不是很强。”老库里这样评价自己的球风。“斯蒂芬刚开始打球的时候和我很像,我和她妈妈都知道这孩子投篮肯定错不了,所以我们都担心他的运球能力会不会像我一样差。”桑娅接着说,“我的运球功夫还不错,所以我们之间就有分工了,德尔教投篮,我教运球,感谢上帝,斯蒂芬的运球最终还是提高不少。”至今库里还清晰地记着自己第一次在正式比赛中过人的场景,他站在右侧三分线外,一个假动作然后变相过掉对手。
尽管库里似乎看透了法里德,但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轻易去干。他的队友们今天手感不算好,在过去的12分钟里他们投失了13次投篮,而这也让他们在面对像掘金这样身体素质优越的队伍时处于被动。库里的四周布满对手,看起来像是要以一敌四。
这场面不禁让人联想到他的另一个创造历史的进球,事情发生在2012-13赛季,他在三分线外总共投进272个投篮,而第272个三分球就是一记“绝杀“,那是对马刺队最后的38秒时,库里在勇士队最后一次进攻中果断投篮命中一记三分,从而使勇士反超对手两分赢得比赛。这个赛季截止到现在,这位五年级生投进199个三分球傲视全联盟,场均43.8%的三分命中率也是NBA历史上第三高的,而且库里还有机会成为历史上第六位在背靠背赛季里都能命中200个三分球的球员。
“我爱关于投篮的一切,手型,站姿等等。”库里说,“当我的身体处于我喜欢的节奏时,我的双脚会自然调整到习惯的节奏上,这时不管我面前站得是谁,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做投篮的准备,蓄力,瞄准,出手,目送球进筐,当然不是任何时候都可以有这样规矩的出手机会,有时要来点非常规的投篮方式。”
比赛还剩下9.8秒。场上的形势扣人心弦,库里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再看了一遍场上的形势,法里德用眼瞥了一眼在他右边的伊格达拉,他认为伊格达拉就是库里需要找到的队友。然而库里却迅速变向把球换到左手运,然后保持全速向前推进,与此同时掘金队的好几名球员也开始移动,库里轻快地虚晃,就在他达到黄色的三秒区的时刻,他的双脚用力地一蹬,那动作就好像飞机在起飞时收回起落架一样,他的身体也越飞越高。然后,库里使出了他从杰里·韦斯特那里学过来的动作,他挺直上身,右手肘和手腕形成一个完美垂直角度,这个过程中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篮筐。
那些自以为身体素质好的球员都是在起跳投篮后才想起看篮筐,但是库里不会这样做,库里要比他们准备得充分,他从不会仓皇出手,投无准备的球,在运球时他的余光就已经开始对篮筐的定位。
“他是联盟中最聪明,最有效率的球员之一。”亚当·费利佩这样定义库里,亚当是夏洛特山猫队这支年轻队伍的技术主管,同时他也是一位出版过很多关于篮球技术方面书籍的专家,他写过的那些关于投篮技术的书籍曾经被翻译成四国语言,广为流传。对于库里的投篮技术,亚当自然最有发言权,他说:“库里的投篮方式向人们重新定义了投篮的艺术,这与乔丹后仰跳投一样伟大。”
时钟走到5.5秒。库里从起跳到瞄准篮筐的全部动作一气呵成,法里德跳起时只剩下看库里右手腕上的那希伯来语文身的份儿,那“16个字”是去年六月库里才纹上自己的身体的。虽然他并不懂这些生僻的文字的含义,但当纹身师为他解释这段文字是“心怀仁爱去做任何事,就永远没有失败,永远不会太迟”的意思后,库里就毅然决然地把他们纹到了自己用来投篮的右手腕上。球离开库里的手掌的那一刻,从他的肩膀到胳膊肘,再到手腕,手指尖,一直保持着直挺,看上去有点像高举的“火炬”。
库里没有机会知道身边有谁在靠近,他没办法在起跳投篮的同时来观察身边的环境,事实上,除了法里德还有莫茨戈夫外,第三个掘金队球员——后卫富尼耶,在库里准备投篮的那一刻就向他的身边不断的靠近。他来势汹汹看起来库里还是小心为妙,可是库里之所以能成为今天享誉联盟的神射手绝非浪得虚名,身经百战的他早已习惯在面对对手多重压迫情况下,镇定自若地完成投篮。
对于库里来说,完成一记难度极大的投篮的成败不在于他的面前有几个人,而取决于他的右手的动作的完整性。手的投篮动作越是连贯,他投中球的几率也就越大。当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为了练就这样连贯的投篮动作,库里在自己的房间的墙上挂上一个迷你篮筐,这样他就可以每晚躺在床上练习投篮动作,这样的仰视投篮可不好投,库里需要动作非常连贯才能把球投进。
除此之外,进入NBA后库里还特别重视在遇到封盖时的投篮能力。这很必要,因为每晚他面对的都是联盟中顶尖的防守球员,他们不会给他轻易出手的机会。为此库里平时在训练中有意识地苦练自己的抗干扰投篮,他会让助教拿着一个高高的杆子站在自己的面前,然后另一个人给他传球,他接到球就在挥着杆子的助教面前用各种投篮姿势把球投进,成百上千次这样的投篮已经让他的右臂产生了“肌肉记忆”,这让他在面对对方高大球员的封盖时仍然能把球投进。
“仅此而已。”勇士队主教练马克·杰克逊说,“这就是库里可以再任何情况下出手命中的原因,这点上他超越了很多前辈。”“我们很少见到过有其他人拥有他这样的能力,这就是他成为一名伟大射手的原因。”他说。“立定跳投,跑动中投篮,身体飘逸着投篮,只用一只手投篮,直臂投篮等等,你能说得出的任何投篮方式他都会,斯蒂芬·库里是一名伟大的投手。我们从来没见过同位置的其他人可以达到他那样的水平,史蒂夫·纳什,水平很高,两次MVP而且还是不错的投手——但他的风格和库里不一样。克里斯·穆林,有着“上帝的左手”的美名。再说些和我一起打过球的家伙们,雷吉·米勒,一位难以置信的射手。戴尔·埃利斯、德尔·库里,也都是神射手。但是他们很少可以面对两人甚至三人的夹击下用非正规的投篮姿势把球投进,库里能做到这点,这需要很好的手感。”
“手感”这个词用在库里身上有点用词不当,我们知道这个词对常规的射手们来说非常重要,手感的好坏直接影响着他们的场上表现,但是对库里来说“手感”就没有好与坏之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训练让他的手已经形成“条件反射”,只要一触碰到篮球的皮革,就会“发烫”。大多数时间里,苦练都是库里一个人在球馆里进行的。“我还记得高中时人们都是怎么评价我的。”库里说。“他们说我身体太单薄不能打大学联赛,后来我进入NBA,人们还是一样的评价,他们认为我不能打得分后卫,甚至就在不久前,我发现一件让我有些郁闷的事——联盟中很多总经理们仍然投票选我为联盟的‘第三号分卫。对此我一笑了之,但我想告诉那些经理们:我还没有完全开发出全部潜力,我仍然在努力让自己达到一个更高的水平,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件必须要去做的事,想尽各种办法使自己变得更好。”
“变得更好”。库里很清楚不是动动嘴皮子而已,这个过程会伴随着质疑与汗水,会伴随着每次训练前的100个上篮,会伴随着每场比赛前提前一个小时来到球场上进行拉伸,还会伴随着那从球场一边到另一边的定点投篮练习。库里对这样的定点投篮丝毫没有放松态度,他要求自己每个点投13个必须命中10个以上,否则就要全部重新再来,整个半场像这样的点一共有18个,而库里却只需要短短的9分钟就能完成。除此之外,每场比赛前他还会有意识地练习运球,左手投篮等等。在甲骨文中心,那些习惯在赛前早早进场的球迷总是能发现库里一人在场上训练,这给了球迷们了解NBA球星平常是如何训练的机会,也算是奉献给球迷们的“额外的表演”。
赶过来补防的莫茨戈夫已经离库里越来越近,库里甚至可以清楚地听清他低沉的脚步声。他开始舒展身体,由此一个可以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进球发生了:它准确地说不算是投篮,甚至一点都不接近。传统的投篮应该像雷·阿伦那样,他的投篮通常都是两步完成的,首先高高地跃起在对手的脑袋上,然后在身体达到最顶端的时候把球投出去,手还要在半空中保持45度弯曲。而库里在出手的那一刻只用了一支右手,同时他的身体还处在运动中,他在身体达到最高点的时候轻轻地抖了下右手,就这么简单地用一个非正规投篮姿势把球投出去。
库里选择的时机很巧妙,他会和防守他的人玩时间差,这让他的投篮几乎不可能被封盖。连ESPN的专家们也觉得库里对出手时机的选择恰恰就是他投篮的艺术性所在,专家们赞扬他的投篮是现在联盟中的“投篮教科书”,甚至称它对投篮技术来说也具有革命性的意义。他们也同样指出他的投篮的一些小瑕疵:由于库里的身高和体重相对防守者不占任何优势,所以他需要更快速地出手,库里现在出手速度还不够快,这是他的缺点同时也是他需要提高的地方。提高速度这要求库里拥有更完美的身体自控性,同时也要求他有更大的力量,因为力量可以帮助他在失去节奏和重心的情况下,仍能稳稳出手。
还有5.1秒比赛结束,库里完成他的投篮,目不转睛地盯着篮筐。落地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倒在地上,可是他的眼睛还盯着筐看,他想知道球到底进没进。如他所愿,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径直向着它的终点飞去,球应声入网,最终时间被定格在了4.9秒。
库里的右边,裁判加里·泽林斯基在球落入网中的同时吹响了哨。法里德的确慢了一步,这记投篮对掘金来说无疑是震撼的,以至于莫茨戈夫被震撼的没有反应出裁判的哨声,还在向前场走。据统计,NBA球员平均出手时间需要大约1.8秒的时间,可是库里的这一投在这个基础之上又节约了0.2秒,再来看看空间方面,为了这一投库里制造了大约3英尺的空间,这足以让他从容出手。就在球离开他的手掌时,法里德已经从他的面前扑上来,他的手几乎触碰到库里的手,可是一切为时已晚,甲骨文中心一片欢腾。
就在这场比赛前,库里在更衣室里和助理教练达伦·埃尔曼闲聊,当两人聊到“射手”和“投篮制造者”这两个角色的区别时,闲聊变成了争论。达伦觉得库里在场上扮演“射手”角色的时间要比扮演“投篮制造者”的时间多,库里却持相反观点,他这样解释:“我是一名后卫,大多数时间我都必须活动在外线投篮,所以看起来我更像是一名‘射手,但在比赛中情况瞬息万变,有时外线没有好的机会我就会自己突破到内线得分,‘射手可没几个有这样的本事,再从出手方式来说,‘射手总是规规矩矩的,而‘投篮制造者不会拘泥出手形式,所以我更像是‘投篮制造者。”。库里停顿下然后接着说:“‘投篮制造者有‘一词双关之妙,也就是不仅可以为自己制造投篮机会,当自己被包夹时,同样可以为对友制造投篮机会,这不是我一直为球队做的吗?”这席话让达伦最终改变了自己的观点,然后他心悦诚服地对着库里说:“好吧!斯蒂芬,你是‘投篮制造者。”
一个小男孩坐在勇士队的替补席后面第二排的位置,他穿着一件大大的T恤衫,上面印着“如果我能改变全世界”。就在裁判举起三分手势的时候,他也高举起双臂,显然他是一名勇士队的球迷,而当看见库里投出的球应声入网后,他更是兴奋地连蹦带跳。在他的心里库里就是那个可以用投篮改变NBA世界的人,为这项古老的技术树立新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