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鞭炮“欢送”煤老虎落马

文·图/郭红敏

放鞭炮“欢送”煤老虎落马

文·图/郭红敏

贪官实录

落马前，担任河南鹤煤集团董事长兼党委书记、河南省安监局党组书记兼副局长的李永新，不但是一个正厅级官员，他还集全国劳模等诸多荣誉于一身。李永新爱好写作，颇有文采，他还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和河南省诗歌协会副会长。然而正是这样一位名噪全国煤炭系统的风云人物，却在担任鹤煤集团一把手期间，受贿887万多元，贪污公款290万多元，挪用公款6450万元。最终，他被法院判处无期徒刑。

28岁当选全国人大代表

1955年1月，李永新出生于文化积淀深厚的河南省南阳市。这里是科圣张衡、医圣张仲景的出生地，也是诸葛亮的躬耕之地。东汉时，光武帝刘秀起兵南阳，成就帝业，南阳也被称为“帝乡”。1971年，李永新初中毕业后，成了一名下乡知青。那时的李永新浑身充满正能量，他在劳动之余，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的营养。下乡三年，李永新自学了高中课程，阅读了大量书籍，这为他今后的人生成长打下了基础。

1974年，李永新返城成为鹤煤矿务局的一名普通采煤工。1980年，李永新考上焦作工学院函授电气自动化专科，他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此时的李永新成了一个工作狂，一次他不慎从六米高的地方摔了下来，腿部、腰部受伤严重。鹤壁矿务局领导考虑他的身体状况，1981年送他到焦作矿业学院脱产学习，四年本科课程，他用了二年时间学完，以后又获硕士、DBA博士学位。

1981年，时年26岁的李永新荣获“全国自学成才奖”，还被评为“全国优秀大学毕业生”，随后又出席中国科协和团中央组织的全国第一次青年自学经验交流会，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接见，就连著名数学家华罗庚也对他勉励有加。此后，26岁的李永新开始平步青云，在1983年当选为六届全国人大代表，并在同年入党。

1985年，李永新面临着人生抉择：鉴于他门门优秀的成绩和各方面上佳表现，焦作矿业学院希望他留校任教。鹤壁市领导也找他谈话，希望他到团市委工作，市里要把他作为后备干部培养。位于河南省北部的鹤壁，1957年3月经国务院批准建市，是一座因煤而建的新兴城市。鹤壁矿区面积150平方公里，预测煤炭储量80亿吨，是全国无烟煤主要生产基地之一，已有百年的煤炭开采历史。最后，李永新决定回到鹤煤矿务局。他认为，是鹤煤矿务局送他出来深造的，自己的根在那里。刚开始，他担任八矿机电科副科长，几个月后担任机电科科长。那时的李永新也许没有想到，后来他能成为鹤煤集团的一把手和赫赫有名的中原“煤老虎”。但最终，鹤煤集团也成为他的贪腐和身败名裂之地。

光环绕身的明星老总

回到鹤煤矿务局后，李永新一直扑在基层，进行技术革新。不到一年时间，他围绕生产、安全、机电等内容，提了98条合理化建议和技术解决方案，其中64条被采纳，增加效益100多万元。他又围绕运输系统，搞了十几项革新。特别是大皮带运输这一项，一年最少降低成本100多万元。

伴随着政绩，李永新在仕途上也步步高升。后来，他历任鹤煤矿务局多种经营总公司总经理兼党委书记、矿务局副局长。这期间，李永新先后完成30多项科技技改项目，发表科技、管理等论文、文章140多篇，并出版几十万字的《国企改革实证研究》专著，多次获省、市级科技进步奖。他获得全国能源工业特等劳模、全国劳模、全国煤炭工业技术创新优秀人才、中国优秀企业家等荣誉。

1998年后，李永新历任鹤壁矿务局局长，鹤壁煤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鹤煤集团”）董事长兼党委书记。1999年5月，原鹤壁矿务局改制成的鹤煤集团，是全国工业企业500强、河南工业综合实力百强企业之一和河南省循环经济试点企业。从客观上说，李永新为鹤煤集团的发展壮大做出了巨大的贡献。1997年，鹤壁矿务局不仅没有亏损，还略有盈余，当很多煤矿离退休职工拿不到工资时，鹤煤却工资照发。1998年，他被国家煤炭工业局评为“全国煤炭系统第二批专业技术拔尖人才”。

2000年，改制后的鹤煤集团提前实现了国家规定的三年脱困目标。2000年实现利润5009万元，连年居河南、全国重点煤炭企业之首。2000年实现了煤炭产量、销量、在岗职工人均收入等“五个”历史性突破，受到了河南省委、省政府和国家的充分肯定，成为煤炭系统三年脱困的一面旗帜。2008年12月5日，经河南省委、省政府批准，鹤煤集团等几家煤炭集团组建成国有独资公司——河南中原煤业化工集团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河南煤化集团”），此时的河南煤化集团位列中国煤炭企业100强第35位。

这时，李永新除了担任河南煤化集团鹤煤集团董事长兼党委书记外，还担任河南煤化集团董事局主席兼党委书记。此外，李永新还是河南省第七届、第九届、第十届人大代表。

用赃款包装成“文化名人”

李永新不但是煤炭系统的风云人物，也是该系统颇有名气的作家和诗人。舞文弄墨是李永新最大爱好之一。在鹤煤集团的家属区、休闲区内的建筑上，多有李永新题写的楹联、辞赋。李永新主政鹤煤集团时，五年内出书八部。其中包括散文集一部、诗歌集两部。李永新是中国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理事、中国煤矿文联副主席、河南省诗歌协会副会长、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这些光鲜的背后，是李永新用赃款打造文化人形象的虚伪。

2003年11月，李永新的诗集《秋色为谁欢呼》出版。第二年1月9日，由著名诗人叶延滨主持的研讨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全国40多名著名诗人、诗评家及社会知名人士参会，大家对李永新的诗集评价较高。李永新不但自己写诗和散文，他还非常重视企业文化。

2005年4月9日，“鹤壁中国诗人之家”揭牌采风活动在鹤煤集团举行。2005年9月26日，由中国诗歌学会与鹤煤集团共同举办的“鹤壁杯首届全国诗人作家书画展”在京开幕，李永新诗集《醒悟即财富》首发式同时举行。2005年4月底，在“中国第二届博鳌企业文化领袖峰会”上，鹤煤集团被授予“中国企业文化建设成功企业”称号，成为全国煤炭系统唯一获此殊荣的企业。

殊不知，李永新为自己沽名钓誉，却用公款埋单。2006年6月，李永新为出版《李永新诗词书法集》，运用职务之便，让鹤煤集团二矿、三矿、五矿、六矿、八矿、十矿报销出版费用64.2万元。在李永新的授意下，鹤煤集团通过河南某文化公司支付该书主编徐某39.6万元，向刘某支付印刷费24.6万元。这本诗集精选了李永新两本诗集《秋色为谁欢呼》和《醒悟即财富》中的72首，并由众多知名书法家通过书法艺术的形式表现出来。该书出版后，李永新又组织鹤煤集团向部属单位免费发放价值13.6万元的2000册书。部分鹤煤职工反映，李永新虽拥有众多文凭，但实际“水平不高”，其诗集中类似“火车轰隆运煤忙，运到江边发电厂”等句，常被引为笑谈。

2006年11月，时任河南省某研究会会长的张某约请李永新一同署名出版《中华圣人》一书，李永新欣然同意。张某让不劳而获的李永新成为作者之一，就是为了让李永新掏钱印刷，李永新也心知肚明。李永新让鹤煤集团六矿将张某用于出版的24.8万元发票予以报销。书印成后，1000套书又被分至鹤煤集团部属单位，所得98万元卖书款被李永新收入囊中。

调走后，职工四处举报

2009年2月，李永新调任河南省安全生产监管局任党组书记、副局长，成为一个从煤炭系统走出的为数不多的正厅级官员。2009年8月之后，鹤煤集团内部有关李永新的举报信不断，有些举报内容触目惊心。

李永新在鹤煤集团主政11年，他调走后，他在鹤煤集团期间肆无忌惮的贪腐和亲信的斑斑劣迹，是导致鹤煤集团职工不断举报的主要原因。李永新的妻子在鹤煤培训处工作，为副处级，李的妹夫杨某经李提携成为集团副总，而杨某的妹夫刘某院校毕业后通过杨的关系，李也把他提为副总，年方29岁，什么都不懂。其调任河南安监局后，各种举报终于如决堤之水，涌向相关部门，李永新随之落马。

举报信反映，李永新在其主政鹤煤集团期间，大力提拔南阳老乡，最多时鹤煤集团领导班子中副总经理以上的南阳籍干部有四五名之多。李在鹤煤建立了坚实的家族式、裙带式管理层，“南阳帮”就是在他的这种概念中诞生的。“南阳帮”在李的思想中层次分明，他曾用“鸡蛋”来比拟，鹤煤高层领导中的南阳人，和他关系密切，掌管要害部位的书记、副书记、副董事长，称为“鸡蛋黄”，此为核心；关系次之则安排于集团公司各管一职，如副总、财务、人事组织等部门，这些称为“鸡蛋清”；稍微和南阳沾上点边的，如老婆是南阳人，或其他因素，这类人称为“鸡蛋皮”，李会安排矿长、书记或其他职能部门职务。

李永新除了滥用职权、排除异己外，还存在隐瞒亏损、受贿、侵吞国有资产等重大问题。2002年5月11日，李永新花费1700万元以比市场价高一倍的价格买了张某的房子，成立鹤煤古典艺术博物馆自任馆长。建馆初期，李永新和张某空手套白狼，为了变相贪污，李永新违规批给张某文物保证金2000万元，让其无偿使用20年。2003年9月26日，李再次违规批给张某6000多万元，在上海建了一座博物馆，最后血本无归。

还有鹤壁网友发帖称：“原籍义马市的非法中介人焦某，通过原鹤煤集团董事长李永新的弟弟李某牵线，通过不正当手段让该公司以6000万元的高价购买了陕西钼矿，焦某得到中介费1500万元。鹤煤集团因此购得一个资源枯竭的废矿，致使巨额国有资金流失。之后，鹤壁市中级人民法院已经对这起利用转让探矿权进行诈骗的案件作出一审判决。

落马后，职工喜放鞭炮

2010年年初，河南省纪委在接到大量群众举报后，开始调查。李最后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是2010年4月26日，他冒雨在河南省济源市检查安监工作。几天后的4月30日上午8时，李永新在其位于河南安监局14楼的办公室内，被河南省纪委工作人员带走，并被当场宣布“双规”。当晚，在河南煤化集团鹤煤集团门口，密集的鞭炮声响起，数条横幅挂于道旁，上边写着“中原巨贪（鹤煤）李永新落网”。

职工中流传着：“其他煤矿有水、火、瓦斯、煤尘、顶板五大灾害，鹤煤是六大灾害，还有一害是李永新！”可见，鹤煤集团职工对其是多么深恶痛绝！

在李永新被“双规”的前一天夜里，鹤煤古典艺术博物馆馆长张某从家中被有关部门带走。第二天，博物馆被查封。博物馆历年的经济账目、文物进出库记录亦被河南省纪委工作组调取并封存。

除博物馆经济问题外，李永新案发的另一个征兆是其连襟赵运海贪污受贿案。2009年4月30日，李永新上任河南省安监局党组书记仅一个月，其妻子的妹夫、原鹤煤集团八矿运销科科长赵运海，因涉嫌贪污罪、受贿罪，被检察机关批捕。在李永新被双规前两周，赵运海因贪污罪、受贿罪，数罪并罚，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0年。

受贿、贪污、挪用三宗罪

2011年6月14日，李永新被刑拘，6月28日被逮捕。随后，洛阳市人民检察院将此案向洛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按照检方的指控，李永新涉嫌受贿罪、贪污罪和挪用公款罪三宗罪，均发生在他担任鹤煤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一职期间。

对于金钱，李永新表现出了极度的贪婪。一审法院查明，李永新受贿金额最多的一次是帮人改制。2003年至2004年上半年，李永新利用职务之便，为鹤煤集团控股的鹤壁同发纺织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鹤壁同发”）时任总经理的王某在公司改制为全港资子公司中提供帮助。为表示感谢，在王某的提议和操作下，最后，李永新、宋某等人先以贷款入股，而后由香港同发公司归还贷款，最终实现了李永新等非法占有香港同发公司14%的股权。经鉴定，该股权价值329万余元。

2004年至2008年间，李永新为郑州某研究院承包鹤煤集团煤矿规划、改造事务提供了协助。为此，收受了时任郑州某研究院两位负责人的“感谢费”80万元人民币。一审法院认定，李永新受贿的887.5万元中，有407.6万元是索贿。2007年，鹤煤集团以4500万元的价格收购了陕西一钼矿。在这件事中，李永新为中间人焦某获取1500万元居间费提供了帮助。钼矿被鹤煤集团收购后，经勘探却不符合开采条件。2007年12月至2008年5月，李永新多次以文物交易为名，向焦某索要现金298万元。为掩盖其犯罪事实，李以文物交易的名义和焦某商定，以34万元的价格给了焦某23件“文物”。

2007年的五六月，李永新为个人工作调动，安排时任鹤煤集团纪委书记张某向鹤煤集团下属单位索要贿赂款共计100万元。证据显示，六名下属矿长和一名总经理被李永新索贿。2009年5月，李永新又以在郑州购房为名，向香港同发公司经理王某索要现金50万元。为掩盖违法事实，2010年3月，李永新交给王某一方砚台和一张内存6.6万元的银行卡，冲抵50万元。但经权威机构鉴定，这方砚台为仿唐工艺品，价值仅1000元。

以博物馆为名“洗钱”

李永新不但受贿、索贿，他还利用一切手段侵吞公款290.4万元。2005年至2006年，李永新利用职务之便安排鹤煤集团向焦作市建行某支行行长汤某支付融资款300万元。融资失败后，李永新授意汤某保管剩余的融资款250万元。后来，李永新安排汤某用其中的215万元为自己购买了13册用黄金制作的经书，剩余的35万元被汤某占用。

挪用6450万元公款，是法院认定李永新的又一严重犯罪事实。2002年5月1日开馆的鹤煤集团古典艺术博物馆，由鹤煤集团与私人收藏家张某共同合作开办。据称，这是我国首家企业和收藏家个人合作开设的博物馆，也是全国由企业开办的第五个博物馆、中国首家股份制博物馆。

2003年4月和6月，李永新与鹤煤集团古典艺术博物馆馆长张某，共同将该博物馆的2500万元银行贷款分两次挪用到上海一家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用于张某儿子个人在该公司入股使用。2003年8月，上述2500万元贷款到期后，李永新又安排鹤煤集团煤电公司，为鹤煤集团古典艺术博物馆下属的文博公司提供担保贷款4000万元，让张某使用。张某将其中的1450万元用于个人公司。2006年12月，李永新与张某共谋，以鹤煤集团与某酒业公司合作为名，将鹤煤集团古典艺术博物馆的2500万元贷款让张某用于个人投资。

一位鹤煤古典艺术博物馆的知情人士说，鹤煤博物馆就是李永新洗钱的场所。而张某在鹤壁的名声也不是太好，却被李永新请来做馆长。2013年4月9日，洛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受贿罪，判处李永新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以贪污罪判处其有期徒刑15年，并处没收财产50万元；以挪用公款罪判处有期徒刑10年，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一审宣判后，李永新向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他的上诉理由是，他在侦查机关所作的供述系刑讯逼供，不能作为定案依据，一审认定的犯罪事实均不成立，应宣告其无罪。另外，他还对受贿、贪污等多起事实提出异议，并称挪用公款中张某的行为他并不知情。

在二审庭审中，根据李永新的申请，法庭经审查决定启动非法证据排除程序。出庭检察院人员当庭播放了侦查机关录制的对李永新的审讯录像，宣读了有侦查人员签名的、侦查机关出具的审讯合法证明，侦查人员出庭说明了对李永新的审讯合法。

2014年1月28日，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编辑：薛华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