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快递

◎叶轻驰

梦之快递

◎叶轻驰

最近，周龙每晚都做着同一个梦。在梦里，他被各种各样的怪物追着，只能拼命往前跑，直到快喘不过气来时，才一个激灵，惊醒了。

每次醒来，总是一身冷汗。周龙想，每晚都做同一个梦，梦中的情景不差分毫，甚至连怪物的模样和动作都完全相同，这难道是在向自己预示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晚上噩梦连连，白天哈欠不断，工作也没精神。为此，被上司狠狠批了一顿。想了好几天，脑中突然有一道灵光闪过。

每次做完梦，在他即将醒来的那一刻，梦的最后总是会出现一行数字！就像一部电影播到了尾声，场景结束后，总会放出一堆名字一样。而周龙的梦，不仅场景一样，就连结束时，最后出现的数字都一模一样！

他翻来覆去地念着那行数字，觉得秘密就在其中！总共有十一个数字，是预示自己生命里的某个时间？还是有某种特定的含义？用各种可能性，仔细分析了那组数字，但都得不出具体的结论。突然，他想到，会不会是手机号码？

周龙心跳骤然加快，深深呼吸了几口，颤抖着按下了那组数字！没想到，“嘟嘟”的声音响起了，号码并不是空号！

更令他惊讶的是，在第三声的时候，有人接听了。是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亲切地问道：“你好，这里是梦之快递公司，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周龙的脑子还在浑浑噩噩中。梦之快递？听起来匪夷所思。可如果仅是恶作剧，怎么会在自己的梦里，出现这个手机号码？这确实巧合得难以置信。

听到周龙没反应，对方解释道：“这是梦之快递公司。你想让谁做什么内容的梦，我们可以帮你实现。梦之快递，就是把梦快递到对方的睡眠中。”

这个解释，有点天方夜谭。但想到自己最近的怪事，周龙有些半信半疑。他试着向对方说了最近连连做同一个梦的怪事，对方笑着说：“这正是我们公司的业务。您的一位朋友，付款定了一份梦之快递，内容是客户设定的，时长一个星期。也就是说，您会在这一个星期中，连着做您朋友设定的这个梦。到了明天，就满一个星期，这个梦也就结束了。至于您朋友的情况，请原谅我们不能透露。”

挂了电话，一整天，他上班都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他匆匆回家，吃了碗泡面，倒头就睡。结果，那个梦又如约而至。

接下来的情况，真的如男子所言。隔天晚上，周龙再次做了那个梦。后来，那个梦便销声匿迹。算一算，前后正好七天，令周龙对男子的话产生了兴趣。

几天后，周龙再次拨通了那个神秘的号码。当男子问周龙，想订一个什么样的梦时，周龙顿时想到了桂洁。那是单位新来的同事，刚从大学毕业，大眼细腰，肤如凝脂，走起路来婀娜多姿，那叫一个迷人呀！

周龙给对方传了一张自己背影的照片，说想订梦给桂洁。梦的内容是，在金秋飘香的时节，他和桂洁手牵手，一起站在桂花树下。浪漫和唯美是必须的，还得有一些柔美的情歌作为配乐。俩人在桂花树下，相互依偎，缠缠绵绵。

周龙之所以订这个梦，是有目的的。他孤家寡人，又是大龄剩男，自然想将桂洁追到手，抱得美人归。只是，桂洁尽管没有男友，但闻香而来的男人们一大堆，条件优秀自不在话下。相形之下，周龙的条件就显得差多了。

于是，周龙就想到了梦这个法子。让桂洁不断梦到俩人的亲昵和甜蜜，先入为主，日后机会就大了许多。一来，自己利用梦，占据了心上人的心房；二来，这起码能让桂洁想到，接受周龙才是冥冥中的天意，一举两得。

听了周龙的用意和详细设计后，男子有些疑惑地问：“可是在整个梦中，你一直都用背影吗？每个人的背影，其实都差不多，她怎么知道梦中的男人是谁？”周龙笑着解释，说这只是欲擒故纵。先是背影，然后再转过来一点，接着才露出侧面，最后才是整张脸。这么做，是想多吊一下桂洁的胃口。桂洁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的愿望会越来越强烈，等到转过身来的那一刻，感情就更加浓烈。

男子说可以理解，不过梦之快递本来就不便宜，这么一来，价格可能就有点贵了。按照每种内容的梦均维持一个星期的时间来算，这笔费用可不菲。周龙了解了具体的费用后，点着头说：“千金难买有情人，花再多钱也值得。”

男子说：“还有一个办法。你可以选择在梦的最后插播广告，来减低你的快递费用。比如，上次给你快递梦的家伙，就同意我在梦的最后加上我的手机号码。这么一来，大多数客户都会打这个号码，为我带来了不少生意，这也是我的广告方式。如果你同意在梦的最后，加入我接的一些广告，根据广告插播的价码，就会在你的费用中，减去相同的价钱。你考虑一下吧！”

周龙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在梦的最后加入广告或号码，那有什么，只要不影响前面的内容就行了。于是，他先将一半的钱，打入对方的账号，另一半则等事情真的成功了，才最后结清。

隔了几天，有一次，办公室里只有周龙和桂洁。周龙于是找了个借口，跟桂洁借了支笔，然后攀谈起来。周龙将话题引到梦上面，桂洁说：“太巧了，我最近老做同一个梦，和一个男子站在桂花树下，但只能看到对方的后脑勺。”

周龙笑着说，搞不好梦里的男女主角，就是他们呢！桂洁也哈哈大笑，说也行呀，反正就是个梦呗！最后，桂洁说：“这个梦本来挺美的，就是结尾太扫兴。梦快结束的时候，总会跳出来一个广告，好像什么卫生巾的，太雷人了！”

确实，这么唯美的一个梦，却插播卫生巾的广告，令人哭笑不得。周龙打电话给男子，问卫生巾的广告能不能取消？男子说：“当然可以。这个广告是一个顾客的，他试过梦之快递后，相信了我的能力，后来又提出，能不能在快递给女人的梦里，插播他公司自己制定的卫生巾广告？问题是，这个广告的插播费很高，如果插播这个，那你的费用能大幅减少。”

周龙算了一下，话说回来，卫生巾广告实在太扫兴。于是他告诉对方，尽量换一个高价点的广告，但先前的一定要撤下来。男子一听，也答应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梦确实对桂洁起了作用。有一次，桂洁告诉周龙，梦里的男子稍稍转了过来，尽管只有一点点的脸颊，却和周龙有点像。说这话的时候，桂洁的脸有些红，像极了恋爱中的女子。看到她这样子，周龙的心更是狂跳不已。

确实，桂洁对周龙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在众多的追求者中，周龙是最不起眼的。可桂洁对他，总有些区别，更热情一点。看在其他竞争者的眼里，不免醋意难平。周龙心里暗喜，看来梦之快递果然效率神速！

可周龙还没高兴多久，事情却有了大转变。桂洁的态度一下子冷了下来，不仅对周龙，对其他的追求者也是如此。众人都一头雾水，到底怎么回事？

连着好几次，周龙想约桂洁去看电影，或者吃饭。可每次他鼓足了勇气，提出要求时，却遭到桂洁冷冷的拒绝。

这天，周龙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缘由，下班后，悄悄跟在桂洁身后。看着她走在路上，拐了几个弯，接着向一名路边的黑衣男子招了招手。俩人手牵手，交头接耳，极为亲密。这幅场景，若说俩人不是热恋中的情侣，周龙怎么也不相信。

周龙冲了上去，可即将赶上时，却猛地停了下来。自己凭什么上去指责桂洁？他和桂洁什么关系也没有，人家有交朋友的自由。想到这里，他一阵懊恼。

突然，周龙想到了梦之快递，赶紧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可令他瞠目结舌的是，桂洁身边的黑衣男子的手机刚好响了！梦之快递的手机铃声，极为特别，而此时正从黑衣男子的手机上发出这样的铃声！

周龙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子会是梦之快递的老板！他赶紧躲到角落里，再次试了试，却证实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名黑衣男子，正是梦之快递的老板！

接通电话后，周龙一顿臭骂，说对方没有道德！本来，周龙是想让他将梦快递到桂洁的睡眠中，可哪料到对方却挖墙脚，反倒将桂洁据为己有，太可恨了！

听周龙骂完后，对方说：“一开始，我确实没有这意思。后来，卫生巾广告撤下来后，一时间没有其他广告了，我就把最近做的一个关于自己的广告顶上去了。那是我最近一时心血来潮，为自己做的征婚广告。本来想放在本市女子的梦里，但后来我想，不如先放在桂洁的梦里。她这么优秀，身边的单身女友条件肯定也很好，说不定能帮我介绍。哪知道，当时你订的梦正放到一半，连侧脸都看不见。于是，她就误以为和她在桂花树下相守的男子，就是征婚广告里的人，就打了我的电话。再后来，我们接触后，都深深被对方吸引。我知道，这对不起你，但也没办法了，感情是没法控制的。对了，我已经把你的订金全退回你的卡里了，当作我对你的补偿。至于后续的其他梦，自然也停下来了。”

对方接着告诉周龙，关于梦之快递这个奇异的功能，是他在偶然的事件中，发现自己竟然具有这种能力，于是就加以利用。可自从认识桂洁后，这种能力就消失了。

最后，男子说：“现在，我已经没有这种能力了，所以梦之快递也关门了。也许，人不能太贪心，有了爱情，就没了超能力。可如果要我选择，我只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而不想活在梦的虚幻世界中。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看着男子挂了电话，搂着桂洁渐渐走远，周龙心里懊恼万分。桂洁身边的男子，本该是他，都怪那烦人的广告插播，害死人了！

（原载《故事林》2014年6月下 辽宁杨晓威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