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颜 邢李
春天的山东建筑大学是缤纷多彩和充满生气的。草地上,绿油油的小草从土里钻出来了,柳树发芽了,五颜六色的花儿盛开,装点着这所蓬勃发展的大学。
就在这美妙的景色中,一栋栋老建筑藏在绿树丛中。让校园更多了—分厚重和人文气息。顺着校园的雪山地势,我们首先看到的是化身为门楼的原中国电影院的前门斗:绿色瓦顶,梁问纹饰精致,色彩鲜艳,可以想见,整栋建筑的精巧恢弘。这座已经没有了昔日繁华和风光的电影院在这里保存了济南这座历史古城对它的点滴记忆。不远处,一栋老别墅掩映在一掩簇簇玉兰花中,红砖蓝窗,颇有风情。这栋老别墅原建于上世纪30年代,原址位于济南市经八纬一路,南北长15米,东西宽9米,占地面积108平方米,正入口处为古希腊风格的陶立克柱式外廊,是济南近代优秀的届住建筑。
老别墅的西边,是重生后的凤凰会馆。济南凤凰公馆长16.4米、宽13.7米、高9.1米,有百年历史,据推测可能与旧时济南普利门电话局有关。日伪时期被日军侵占,成立了日本的特务机构——凤凰公馆,因此成为日军侵占济南滔天罪行的见证。如今,这座古色古香的建筑与山坡下崭新的校舍形成鲜明对比,一旧一新,令人惊艳。
它们,见证了山东建筑大学在古建筑收藏和保护方面做出的努力。但是,这种因为“成龙”再次成为焦点的收藏,其中还有哪些内在含义和难题,在春日午后,我们采访到山东建筑大学齐鲁建筑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姜波,听他讲述济南古建筑的故事。
收藏是难忘历史和文化
在位于山东建筑大学图书馆内的齐鲁建筑文化研究中心,屋内到处是老房子的照片,以黑白片为主,古香古色的柜子上摆放着姜波从拆迁现场抢回来的古建筑构建,古巷门牌,传递着一种特别的历史韵味和文明的张力。除此之外,桌子、书架上,还有近些年他苦心收集的民间文书。
姜波似乎不愿意多谈以前的回忆,他亲眼目睹一座座的古建筑被野蛮拆除,这些是他心头不可名状的痛。
姜波和民居结缘其实很偶然。1989年,当时还在山东工艺美术学院上大二的姜波,在一次讲座中认识了当时山东建筑学院的著名教授张润武。姜波从张润武教授对传统民居魅力深入浅出的讲解中,产生了浓厚的研究兴趣,从此踏上了对山东各地“老房子”研究的“不归之路”。老城区的每条古巷、每座老院子都留下他的脚印。他流连于济南老城区那些古老的建筑中,感受着它们,记录着它们,保护着它们。然而,正是这种投入,让他看到了城市在快速发展中人们的贪婪。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追赶现代化的步伐加速了城市的发展,对经济利益的追求蒙住了人们的眼睛,当对经济的关注超越对历史的观照时,城市里的老房子也一座座不可避免地被“毁灭”了。在这飞速的建设中,绝少有人会停住脚步。看一看那些我们的先辈曾居住过的地方。那斑驳的墙面、破损的瓦片,已渐渐变得同这个光鲜亮丽的城市“格格不入”了。
在收集山东民居的影像资料时,姜波也感受到了“与时间和社会发展进程赛跑的紧迫感”。他认识到,济南的城市特色具有任何一个北方城市无法比拟之处,老城区从基础到墙体,从门楼到影壁,从石板路到石砌水巷……这种全部石砌的工艺在国内也是不多见的。剪子巷、高都司巷、司里街、所里街、按察司街……单听这些名字,就能感觉到它们多么有历史韵味。然而仅仅不到20年的时间,济南老城的民居几乎消失殆尽,换来的是一个个房地产商开发的单元楼和大超市。
“你们能想象那种心疼吗,就像是自己喜欢的一件物品,被野蛮地摔碎、销毁。”杨波说,正是这种心情,常常让他寝食难安,那更是一种心灵的折磨。他时常会担心自己想保护的古建筑在拆迁时也与其他建筑一起被推倒、拆除。有时候半夜会被这种恐惧惊醒。带着这种忐忑,他几乎不能入眠,非要在深夜里赶到工地,看到那耸立的屋顶才可以安心回家。
通过采访,我们能感觉到,收藏古建筑其实是一种无奈。城市的拆迁改造让人们看到了建筑的消失,这种收藏更是出于一种文化的自觉。古建筑蕴藏丰富的人文内涵,其展示的不仅仅是建筑、文物的艺术美,更是古老沧桑的历史印记。我们收藏起的也不只是一栋建筑,而是属于济南的过去。
让古建筑在这里重生
对于民间古建筑收藏,姜波如是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成龙那样的经济能力和影响力,存放场所可能是一个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古建筑同其他的藏品不同,尤其是中国的建筑体比较大,需要较大的存放场所。鉴于我国目前的土地管理制度,为古建筑寻找独立的存放场所也是一件可操作性很低的事情。一些有了相当资金积累的企业家和商人多是收藏特色鲜明的古建筑构件。
其次是技术层面。如原址位于济南市经八纬一路的老别墅,它建于上世纪30年代,南北长15米,东西宽9米,占地面积108平方米,正入口处为古希腊风格的陶立克柱式外廊,是济南近代优秀的居住建筑。山东建筑大学在收藏它时颇费了一番工夫。2009年3月1日晚,山东建筑大学采用液压平板大型运输车将这栋总重量约为200吨的老别墅,从经八纬一路整体迁移至位于经十东路的校区,历经近13个小时,跋涉28公里。当时,相关工作人员首先对房屋地基进行切割、加固,再使用千斤顶将建筑整体撑抬装上面积与老别墅一样大的拖车。而学校内也已提前打好地基,将老别墅迁移安放后,又按照原先的照片对其“修旧如旧”。这栋老别墅的搬迁,创下国内最远距离建筑物整体迁移纪录。如今,它已成为山东建筑大学的建筑平移艺术展馆。
而更难的一次收藏则是凤凰公馆迁移,这栋在济南颇为著名的建筑原址位于普利门片区,长16.4米、宽13.7米、高9.1米,至今已有百年历史。抗战时期它是日本的特务机构,在它里面,曾做出过许多罪恶滔天的决策。这段历史固然惨痛,但也绝不能被我们遗忘,只有记住过去的伤,我们才有更大的力量去为未来而努力。如今,这座建筑位于山东建筑大学校园内距离“老别墅”不远的山坡上,它是山东省首座异地重建的建筑。与老别墅的整体迁移不同,它是先拆后组,将原来的砖石一一编号,运至此处,按照原来的模样异地重建的。2010年,公馆拆迁时,姜波带着学生去原址为每一块砖石细心分类编号,为便于修改,这些编号首先用粉笔书写,当编号都确认无误后,才以毛笔在上面写下。这栋建筑最后共分解为3000多块砖石。为了避免在搬运过程中砖石发生磕碰而出现新的磨损,影响重建工作,他们用绳子将这些砖石一一包好,并在运输车辆内铺上沙子,来回几十趟才将它们全部运至校园。“就像是一堆积木,需要我们根据图纸垒成原来的样子。”杨波这样形容这项工作。因为十分繁琐,花费了近半年,时至今日,我们仍能看到建筑上那一个个毛笔书写的编码,对于它来说,这又是一个新的故事。
昔日的“虎狼窟”,如今已变作建筑文化展览馆,前世今生的时光交错中,是姜波与他的同事、学生们为此付出的汗水与心血。
拂去浮躁.我们更需要一分坚持
对古建筑的态度是一个国家文明程度的象征。我们的邻国新加坡和日本在古建筑收藏与保护方面也做得比我们更早。
新加坡是一个历史不足二百年的新兴国家,但是他们在很早就开始关注保护古建筑。早期新加坡在城市建设过程中已开始进行一些相应的保护工作,但做得并不是很够,因此也拆毁了一些古建筑。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新加坡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政策保护古建筑,这些政策大体可分两类:第一类是针对历史性建筑.如市政厅、最高法院、古老的庙宇等,执行非常严格的保护的政策,不能改变建筑本身的形态,亦不能改变它们的用途;第二类政策则是针对民族聚居区,如印度聚居区、华人聚居区、马来人聚居区等。对于这些聚集区,虽要保留整个区域的原汁原味,但也鼓励发展适当的商业、旅游业,因此这类保护并没有第一种严格。
而提到日本的古建筑保护,姜波有更多感概。日本是一个做事情细致入微且极富韧性的国家,日本人也将这种精神代入了古建筑保护事业。姜波说,那些年轻的女孩子,平时穿得时尚漂亮,但到了工作的地方,就换上工作装,细心地对古建筑一点点进行修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着枯燥的工作。保护古建筑,需要的恰是这分坚持。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相信别国的经验一定可以为我们的古建筑收藏与保护提供许多可借鉴之处。我们的祖国拥有灿烂光辉的历史。我们生活的城市亦有数千年传统文化的积淀,正如姜波所言,中国的房子,不仅仅只是一座普通的房子,那些精美的雕梁画栋,都附加着一代代中国人对于自然、对于生命的崇敬。因此.我们有必要保护那些美好的建筑,那些我们的先辈曾居住过的地方。这是留给我们自己以及我们的孩子最宝贵的财富。但这同样也是一条充满艰辛的路,在这个日益快节奏、追求快速功效的时代,对于历史的坚持是多么地难能可贵,在姜波身上,我们恰好看到了这种珍贵的坚持,他正努力着,留住那些我们可以看见、触摸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