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妈妈谢罗便臣：拯救亚洲黑熊的“时代英雄”

波澜

有这样一个英国妈妈，为了“能在高高的树上筑巢、唱歌、望月”的亚洲月熊的生存而不懈战斗。这群熊孩子曾被关在牢笼中，承受着“活熊取胆”的痛苦。在她的奔走呼吁下，颇受争议的归真堂上市宣告终止。莫文蔚、高圆圆、姚明、齐秦等明星通过各种方式支持她，孙俪也成为亚洲动物基金“拯救黑熊”爱心大使。2013年，她的熊孩子备受关注——“月亮熊，带爱回家”的公益活动在北京、上海、成都、天津、大连等地开展。她本人也被英国女王授予“英帝国荣誉勋章”，这一荣誉正是对她为改善亚洲动物福利所做贡献的表彰。

母熊目光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休闲装，一头金黄色的中短发，讲话语速很快，办事雷厉风行。出生于英格兰的谢罗便臣（Jill·Robinson）自幼喜爱动物。1987年她进入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IFAW），并为其工作长达11年时间。

20年前，作为一名英国游客，谢罗便臣跟随导游参观广州郊区的一家养熊场。就在同行的游客兴致勃勃地挑选熊胆制品时，她不经意间独自走进了养熊房。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黑暗里，几十头黑熊被关在无法转身的小笼中，它们的胆囊处都插有一根金属管，上面满是胆汁流出的痕迹——原来是活熊取胆！因为剧痛，这些熊拼命用头撞着笼子，发出一阵阵的低吼和咆哮。

突然，她觉得肩膀被轻拍了一下。一回头，竟是一头母熊从笼里伸出前掌搭住她的肩。母熊并没对她进行愤怒报复。本能地，谢罗便臣一下子握住了熊爪，母熊也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体型巨大的熊，手掌却那么无力，而褐色的眼睛中，充满了痛苦与无望。忧伤的情绪能传染，谢罗便臣觉得心里满满的伤感。

那一瞬间，她们的目光交织，一种跨越物种的交流徐徐流淌着。“这一刻我意识到，这只熊也许永远也不能被解救，但她向我传递的信息让我永生难忘。这是我一生中接受的最强烈的信息，黑熊的眼光一下子刺穿了我的心，就像看到被殴打的孩子——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的。我有一种本能反应，要为它们做点什么。”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但在这个阳光照不到的地下室里，耳旁回荡着熊的呻吟声、撞笼声，眼前更是让人不忍卒视的惨象，谢罗便臣感到彻骨严寒。她深切地感到：保护月熊、保护动物刻不容缓。

在此之前，她是一个幸福的英国小妇人，过着悠然的生活。与“熊”的一见之缘，改变了谢罗便臣的命运。她告别原本的生活，开始了栉风沐雨的救助“亚洲月熊”之路。后来因为事业上的严重分歧，她和先生也不得不离异。

谢罗便臣给拍自己肩膀的熊起名叫“虹”（粤语中的“熊”），她对虹郑重承诺，即使救不了它，也要救下那些和它一样饱受折磨的熊。

亚洲黑熊，也称为月熊，是世界上8种熊之一，分布于整个亚洲地区，被国际濒危动物贸易公约列为一级保护动物。在中国，亚洲黑熊被列为二级保护动物。

由于一些国家和地区的自然保护区面积日渐缩小，黑熊的种群被隔离，以及半公开的商业化熊胆交易，使黑熊的生存受到了日益严重的威胁。据统计数据表明，目前全世界仅剩大约25000只亚洲黑熊。黑熊养殖业的大量出现，是亚洲黑熊数量减少的主要原因。

中国在80年代从朝鲜引入了活熊取胆的工艺：将黑熊关在铁笼中，提取胆汁，用于制作中药。讽刺的是，被包装成具有“清热、平肝、明目”功效的熊胆汁，其生产者，即那些取胆黑熊，大部分都患有严重的肝胆疾病，失明的比例很高，大部分死于肝癌。这些含有抗生素和炎性产物，甚至含有大量癌组织分泌物的熊胆制品，往往被当成礼品在市场上流通，继续威胁人的健康。

亲眼目睹活熊取胆的残忍情景，并了解到养熊业带来的巨大威胁后，谢罗便臣此后开始四处奔走起来。为了月熊，她几乎跑遍了全世界，可一己之力难撑大局，更无从谈起救助月熊。于是，谢罗便臣开始研究如何才能扩大影响力。“适当的时机，我们总会遇到适当的人。”谢罗便臣遇到香港明星莫文蔚的父亲莫天赐。莫家都是公益先行者，他们不仅参加各种活动，甚至全身心投入到拯救月熊的事业中。

建起亚洲最大的黑熊保护中心

1998年，谢罗便臣偕同苏格兰女兽医郭慧铃和香港人乔博理等志同道合的同伴，在香港创办了亚洲动物基金，“让那些在亚洲生活和工作的人们，从当地人的视角，来更好地了解和实施救助黑熊的计划”。

从小喜欢动物的莫文蔚成为亚洲动物基金首位“拯救黑熊爱心大使”，随后孙俪亦成为“亚洲拯救黑熊大使”。

2000年7月，在中国国家林业局的支持下，亚洲动物基金与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签署了一份协议。协议明确表述了双方合作的三个目标：在5年内关闭四川条件最恶劣的养熊场，率先释放500只亚洲黑熊。在10年内，将中国的活熊取胆业缩小到1500只的规模。最终达到在中国彻底淘汰活熊取胆业的目标。

2000年10月，中国“拯救黑熊”行动正式开始，63只黑熊从养熊场中被释放，27个养熊场被关闭。这一行动得到了全世界动物保护者的广泛支持。

实际上，谢罗便臣每次去养熊场救援“囚禁熊”时，几乎都顶着很大的压力。她说，养殖户并不认为自己对熊是一种伤害。人们把熊胆入药，来医疗自己身上的病患。可是人们没有想到的是，“牢笼熊”的生活状态是一种“病态”。更可怕的是，有些熊因为长期被取胆汁而身体长瘤，而有些导管穿过肿瘤继续取胆汁，这样怎么可能把健康传递给人们？

身体上的疾病要医治，灵魂的疾病更要治疗，人和熊应该有一个和谐共建的美好家园。在四川林业厅和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支持下，2002年12月，谢罗便臣在四川龙桥修建了一个亚洲最大的“黑熊救护中心”，这里是黑熊的家园。在救护中心的一面墙上，有一幅中国地图，其中黑龙江、吉林、辽宁、陕西、四川、重庆、云南、广西、广东、福建、浙江、海南板块被涂上了黑色。“这些地方都存在活熊取胆。”中心工作人员张玉姝说，他们所做的努力，是把这些黑色一点点抹去。endprint

谢罗便臣在成都的家，就安置在黑熊救护中心。房间里到处都是黑熊的身影：墙面悬挂着被救护黑熊“安德鲁”的大幅照片，还有一幅黑熊的画。各种有黑熊图案或造型的杯子、杯垫、冰箱贴、台灯、笔筒、艺术品、小饰物等，沙发上还放着毛茸茸的黑熊。墙上还悬挂着她的好友珍古道尔和猩猩的亲密照。

透过玻璃门和窗户，一眼可以望见对面的熊舍。近200头黑熊，在这个模拟自然环境的家园里安度晚年。救护中心占地约200亩，分为兽医院、隔离区、康复区和生活区四大部分。

在康复区里，偌大的场地干净整洁，为使黑熊活动更自由。救护中心专门为康复中的黑熊们建造了众多酷似野外的巢穴；还针对黑熊好动的特性专门搭建木架，让黑熊练习爬攀；还为黑熊修造“游泳池”、“旱坑”，满足其嬉戏打闹和休息的需要。短短几年，就有285头熊获救，152头经过治疗和护理完全恢复健康。被拯救的熊，在这里享受着幸福自由的新生活。

尽管黑熊救护中心提供了国际一流水准的救护条件，但长期的禁锢和抽取胆汁已严重损害了黑熊的身体健康。最后还是有130多头黑熊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最常见的死因是肝癌及脏器衰竭。

在熊家园的一个平缓的青草坡上，有一个熊公墓。一个个土堆开着紫色的小花，郫河支流从旁边缓缓流过。这里是被救“胆熊”最后的归宿……公墓里睡着一只叫安德鲁的黑熊，这个失去了左前掌、2.2米高的“大家伙”在养熊场被禁锢了15年，医生从它的腹部取出七公分长的铁导管，切除胆囊后，它活了下来。好景不长，五年后，安德鲁的腹部挂满了三百多个肿瘤，长年抽取胆汁让它患上了严重的肝癌。2006年9月6日，安德鲁死了，医生解剖它，把七公斤重的肿瘤扯出来。这幅画面，后来在电视上播出，很多观众都难过地哭了。

“尽管如此，黑熊还是用它们的坚强与毅力让我们看到奇迹。比如2010年从山东救回来的奥利弗，它在一个狭小的铁笼里被囚禁了30年，每天都要忍受抽胆的痛苦。当时她觉得它可能没到中心就会死，没想到，它至今仍健康生活。这就是生命的惊喜。”谢罗便臣说，但她仍担心，奥利弗会是下一头离去的熊。被救回的熊在救护中心生活几年之后，大多都死于癌症、腹膜炎。

“我感到难过和羞耻，人类为了金钱和贪婪给它造成莫大痛苦，受到这样的伤害，奥利弗还是用它的宽容激励我们。”谢罗便臣想让外界知道更多的关于活熊取胆的事，她开始寻求中国名人的影响力，来推动这项事业，她想到了在中美两国都具有影响力的NBA前篮球明星姚明。

当同伴乔博理知道谢罗便臣要去找姚明时，劝她不要浪费时间。出人意料的是，姚明来了。2012年2月18日，姚明专程到四川龙桥黑熊救护中心，看望从活熊取胆场中被解救的月熊，并呼吁人们关爱它们。

被英国女王授予“英帝国荣誉勋章”

2011年春节前，以活熊取胆为主营业务的福建归真堂药业寻求上市。消息在微博上传开，“如果真上市，那今年就是月熊的末日”的话语和血淋淋的“活熊插管采胆汁”的视频画面，引来了上万次的转发，一下点燃了公众的怒火。

谢罗便臣于2011年2月14日正式发函归真堂所在的福建省证监局，提出反对其上市的意见，并通过媒体发表声明。3月1日，亚洲动物基金再次发表声明，强调淘汰活熊取胆业需要面临一系列的问题，相关各方的利益诉求均应得到考虑。该声明被腾讯网绿色频道推出，并联合全国61家动物保护机构联名支持，再次得到诸多媒体的跟踪报道。

同时，第十一届四次全国两会上，众多人大代表、政协委员针对活熊取胆及其他动物虐待问题在法规、政策层面提出了议案、建议和提案，相关微博专题讨论、视频访谈节目、电视台报道、专题片制作层出不穷。令人颇感欣慰的是，2013年5月31日，中国证监会网站公布信息，终止审查归真堂上市计划。

归真堂上市计划彻底流产，并没有让谢罗便臣很兴奋。她觉得这顶多只能算一个阶段性胜利，因为残忍罪恶的养熊业仍时刻吞噬着亚洲黑熊的生命，威胁着熊胆制品消费者的健康。亚洲动物基金的目标是彻底淘汰养熊业，埋葬这个残忍、不安全、不必要的产业。

“到目前为止，全世界在野外大概有2.5万头黑熊。但是在中国，却有7000到10000头黑熊生活在养熊厂狭小的笼子当中，而且有严重的病情。这一切都是因为它们的熊胆被用作中药。”谢罗便臣说。

这位英国妈妈一方面请专家研究可替代熊制品的中草药，一方面加速抵制“熊胆制品”。她甚至说服阿里巴巴，禁止其用户售卖熊胆制品、皮草以及猫狗肉制品。谢罗便臣说，现在至少有54种中药可以代替熊胆，而且比较便宜，例如黄连、银花等，应该杜绝养熊业，以保障消费者及黑熊的健康。

到2013年底，全国已有20个省、市、自治区宣布禁止活熊取胆。谢罗便臣说：“每个灵魂都应该受到尊重。”她期待着终有一天，黑熊们都能获得自由。

如今在黑熊救护中心，忙碌着这样一个9人团队，他们全是从网络上了解到四川龙桥黑熊中心的信息后，从世界各地聚集而来。他们每天都和熊近距离接触，为熊做体检、做手术，观察熊的健康状况，有时，他们还不得不去做他们最不愿意做的事——为熊注射“安乐死”药剂。

动物福利总监大卫·尼尔4年前来到这里，他主要负责统筹安排黑熊的“吃喝”。每天，黑熊们能吃掉700公斤水果和蔬菜，大量谷物和特制食物，一头熊一年花费可能要10万元左右，“资金绝大部分靠捐助，大多数熊都有自己的认养人。”然而大卫希望，在有更多认养人来的同时，也能有更多的养熊场主也来这里看看。

四川龙桥黑熊救护中心，目前已经解救2777头黑熊，被全球动物救护联盟（GFAS）授予“最佳动物救护中心”称号，如今在西方早已大名鼎鼎。谢罗便臣曾被美国《读者文摘》评为“时代英雄”，还被英国女王授予“英帝国荣誉勋章”，这一荣誉正是对她为改善亚洲动物福利所做贡献的表彰。

编辑/倪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