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决定国家的分离权

彼得·辛格

28个国家在欧盟的旗帜下结成了紧密的政治和经济联盟。略显自相矛盾的是，对于决定其中的某些国家是否应当解体，这一联盟也变得更有发言权。

当今世界，处于欧盟这种政治经济体之外的小国的独立，变得很有风险。但是在欧盟内部，国家壁垒、也就是独立的经济和政治风险，却是相对较低的。

以苏格兰为例，该国在今年9月18日即将就独立议题举行公民投票。此次公投是苏格兰民族党在2011年该国议会选举中大获全胜的产物。英国首相卡梅伦反对苏格兰脱离英国，但并没有反对举行公民投票。在宣布举行全面公投以后举行的民调（民调的主题是“苏格兰是否应当成为独立国家？”）显示：“赞成独立”的一方不大可能占据明显多数。

有关加泰罗尼亚独立的话题在西班牙全国范围内引发热议，那里的多数居民既讲加泰罗尼亚语，又讲西班牙语，凸显了国家的独立资格。相比之下，只有约1%的苏格兰人会讲苏格兰盖尔语。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加泰罗尼亚独立的支持面更广，表态支持独立的居民几乎占到该地区居民的半数。

但西班牙议会以压倒性多数反对允许加泰罗尼亚政府就独立举行公投，同时中央政府表示，这样的投票不符合宪法原则。而加泰罗尼亚自治区政府主席阿图尔·马斯公开承诺要举行非约束性公投。

如果一个国家某一地区的多数选民赞成独立，是否就意味着他们有权分裂？除此以外，肯定还有更多问题需要解决。

地区分裂是否会留下无法独立发展的残余国家？鉴于小国从理论上讲仍然从欧盟内部的自由贸易中获得利益，因而这个问题在欧盟并不突出；但在欧盟之外，其余国家的状况就远没有那么乐观了。

1938年9月，希特勒扬言攻打捷克斯洛伐克，将生活在德国边境附近的德意志族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慕尼黑协议将这块纳粹称之为苏台德的地区划给了德国，致使捷克斯洛伐克边界无险可守，从而为第二年3月纳粹侵略并瓜分该国铺平了道路。

如果给予苏台德地区德意志族自由公平的公决权，多数人可能会支持并入德国。但他们是否有权就此让捷克斯洛伐克的其他地区在强大敌对的邻国面前丧失防御能力？

当然，英国和西班牙不必担心苏格兰和加泰罗尼亚独立会使他们面临同样的威胁。但苏格兰分裂势必剥夺英国巨额的北海石油收入，这石油收入是独立的苏格兰经济在很大程度上必须依赖的。而西班牙也可能因失去加泰罗尼亚对经济的显著贡献蒙受损失。

大量的人权侵犯，无论在国家政府的领导还是纵容下，都可能导致某地区居民补偿性地寻求分裂。如果其他补救方法都未能奏效，分裂可能成为追求公平的最后手段，即使它会使残余国家付出惨重的代价。

孟加拉脱离巴基斯坦时就是这种情况，有人认为同样情况也适用于北约支持科索沃独立于塞尔维亚。但苏格兰或加泰罗尼亚却并非如此。尽管俄国竭力宣传，俄罗斯族占多数的乌克兰地区也不属于这种情况。

只有得到英国和西班牙的许可，苏格兰和加泰罗尼亚才能真正成为独立国家。稳定符合所有国家的利益，因此很难想象在没有严重、大范围、无可否认的侵犯人权行为的情况下，其他国家能够承认一个几百年来一直属于某国领土的地区在未征得被分离国同意的情况下宣布独立主张。

如果英国或西班牙反对苏格兰或加泰罗尼亚独立，欧盟也不太可能接受他们加入成员国。事实上，欧盟委员会主席若泽·曼努埃尔·巴罗佐已经表示，就算英国和西班牙接受苏格兰和加泰罗尼亚独立的请求，欧盟也可能拒绝这两国提出的申请，至少也会尽量延缓他们加入欧盟的步伐。在没有欧盟成员国席位的情况下，苏格兰或加泰罗尼亚多数民众甘冒独立带来的经济风险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因此，大批投票者明确支持独立，就是要让政府知道：我们对现状如此不满，以至于多数人现在赞成分裂。如果想让我们留下，你们就必须消除使我们多数人想要离开的不满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