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中乾
北京寒风凛冽的季节,我在机场打电话给好友,说我就要去瓦努阿图了。电话那头一阵嘈杂:“啥,什么地方,又去非洲干啥?”我愤愤地挂了电话。哼,这次明明是去大洋洲!
出发的前天傍晚,突然接到友人从瓦努阿图打来的电话,央求我务必带三个便携收音机去。我连夜转了好多家商店都没有找到,后来想起大学校园里面的小商店,果然买到。把三个收音机打包后,我突然莫名的惆怅。早已听闻瓦努阿图落后,竟没想到会落后到这种地步,而此去却要在那里常驻。
在悉尼换乘了瓦努阿图航空公司的班机。这是瓦航唯一一架喷气式飞机,机身上红白蓝绿的涂装分别代表火山、白云、大海和热带植被,完美诠释着瓦努阿图的国家形象。
两个多小时的旅程后,云层下的珊瑚岛渐渐清晰。一出舱门,立即被热带特有的湿热包围。身穿美拉尼西亚传统服装的机场乐队成员在入境通道欢快高歌,向每一位来访的客人献上第一声问候。
瓦努阿图位于大洋洲,在澳大利亚东北方向,由80多个岛屿组成,为热带海洋性气候。岛上的自然和人文景观在南太平洋岛国中独树一帜。
1606年,经过漫长航行,西班牙航海家彼得·奎罗斯抵达了瓦努阿图最大的岛屿桑托岛。就像当年哥伦布将美洲大陆认作印度一样,这位老兄完美地继承了西班牙航海家指鹿为马的传统,以为发现了传说中“遥远的南方大陆”,于是便将其命名为“澳大利亚”(澳大利亚在拉丁语中意为“遥远的南方大陆”)。100多年后,库克船长再次到访,感觉岛上风光和苏格兰的赫布里底群岛有几分相似,便把它改名为“新赫布里底”(1980年独立后改名为“瓦努阿图”,意为“我们永远的土地”)。新发现的南平洋岛国大都被航海家们以故土命名,例如新西兰、新喀里多尼亚等,大概常年漂泊在外,对陆地有着难以割舍的情结,思乡心切。我常常感叹,如果当年郑和在航海途中乡愁大发也给沿途岛屿取名字的话,说不定现在地图上的哪块地方会叫“新山东”或者“新河南”呢。
瓦努阿图人属于美拉尼西亚人,生性淳朴善良,普遍带有乐天基因,再加上热带海岛上物产丰盈,椰子、木瓜、木薯等食物取之不尽,人们衣食无忧,所以瓦努阿图虽属于联合国认定的世界上最不发达国家之一,但是却两度被评为世界上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度。人们遇上芝麻大点的开心事,随时随地都会聚众斗舞。有一次我们在首都维拉港附近的村落碰上一场婚礼,人们跳得正欢,路也走不通。同行的老田按捺不住,混入跳舞人群中,大概是有国内广场舞的功底,竟把气氛带向一个小高潮。
瓦努阿图盛产一种叫“卡瓦”的酒。这是把卡瓦胡椒植物的根磨成汁后加水兑成的。日暮时分,男子们劳作一天后通常聚集在“卡瓦吧”(也就是部落举行仪式的草棚)中饮卡瓦。用削开的半个椰壳做碗,100瓦图(约合1美元)一碗。我刚去时,没有白酒,每到周末便常常混迹于卡瓦吧。初饮卡瓦,口感极差,像喝农药,两三碗过后,却像吃了仙药一般,直欲随风归去。当地人看到来了这么重口味的外国人,总是热情招呼,每次我离开的时候,多半已两眼迷离,脚下生风,仿佛中了千古奇毒“含笑半步颠”一般。有一次喝过了头,回来太晚被大boss堵门催报告,我回眸妩媚一笑:“那都不是事儿!”
在瓦努阿图,最不能错过的就是环岛行和观火山。瓦努阿图首都维拉港位于Efate岛,在阳光明媚的日子,沿环岛公路逆时针方向出发,可以饱览椰林沙滩、碧海蓝天。车子驶出市区,精致的海景变得波澜壮阔起来。
最佳的观海处,位于白沙滩一带。这里视野开阔,人迹罕至,沙滩纯净细白,海水由碧绿向湛蓝渐变。站在礁石上,放眼无尽的南太平洋,瞬间体会到孤岛的与世隔绝,令人顿生“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之感。
在环岛行程的尽头,还有一处黑沙滩。不同于白沙滩,此处火山活动频繁,火山岩经风化和海水侵蚀,形成了黑沙滩。这里海底起伏平缓,没有礁石深坑,是天然的海水浴场。黑沙滩处还有世界唯一的海底邮局。游客可以购买防水明信片,下潜至位于水下5米处的邮局,交给邮递员。遗憾的是,我赴汤蹈火寄往国内的明信片,不止何故至今杳无音讯。
黑沙滩一带有瓦努阿图最大的村落美里(Mele)村,约有2000居民。村里的深山中,隐藏着一条瀑布。大雨过后,瀑布很壮观。瀑布落水点,形成了一个天然泳池,非常适合听飞瀑轰鸣思考人生。村里的传统美食Laplap远近闻名。妇女们把木薯磨成粉状,放在石头上用火烘烤,烤熟后撒上椰浆,再搭配烤鸡、烤鱼或者牛肉,用香蕉叶包起来,味道绝佳。
二战时,日军已经打到瓦努阿图北部的所罗门群岛,美军一夜之间在维拉港的黑沙滩登陆,建立了基地。期间,约有10万美军驻扎在瓦努阿图。战争结束后,很多军用物资都没有撤走。在岛北的哈瓦那湾一带,至今还有美军遗弃的辎重,废弃的机场跑道长满荒草。路边的浅水湾处,坦克隐约露出水面。岛上的聪明人发掘了美军当年的垃圾填埋场,挖出可口可乐玻璃瓶,洗刷干净,当成纪念品出售,每个售价要5美元多呢。
瓦努阿图南部的塔纳岛上,有世界上最安全的活火山亚速尔火山。这座火山的脾气就像瓦努阿图人,非常温顺,喷发的岩浆直上直下,很少会溅到火山口外围,所以游客可以近距离观看火山喷发的奇观。这里的山通常郁郁葱葱,长满植被,只有这座火山,由于火山常年活动,山体被火山灰覆盖,寸草不生。
从山脚一路跋涉,霹雳般的声音一阵阵传来,令人既兴奋又脚发软。到达火山口时,已经日暮,低头望去,岩浆发出的橘红色光芒隐约可见。先是一阵隆隆声,这是火山在积聚能量,忽然,一声霹雳,岩浆朝上迸溅,再如天女散花般落下,划出漂亮的轨迹。然后,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又是下一次的集聚能量和噴发,周而复始。
不同于首都维拉港,塔纳岛上的村落没有太多受到现代文明的侵蚀,依然保持着原始的面貌,部落酋长的权威仍在。由于食物相对充足易得,不需要男子干重体力活,妇女在日常生活中起着主导作用,家庭地位较高。去村落采风的时候,爱摄影的同事兴奋不已。可是村民们初见陌生人,都比较拘谨。同事的女儿随身携带了“拍立得”相机,当相机吐出照片的时候,整个部落的人都赶过来围观。我们很快把几十张胶片用尽,把照片全部分发给村民,气氛变得热烈起来,人们开始围成一个圈欢快地跳舞,还为我们准备了食物,宾主尽欢。
在离开瓦努阿图之前,又去饮了一次卡瓦,只是这次意外地没“嗨”起来。离开的那天早上,几位相识的当地人早早地等候在简易的机场,为我送行。算来,这是我最不舍的一次离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