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赵

潘新白

淮南有好几处深深的庭院，都是前朝遗老或雄霸一方的名人雅士所建。历经风雨，淮南最显眼的院落“听雨轩”却落入了算命先生赵神仙的手里。淮南百姓多为不解，赵神仙不过是位算命看地的先生而已，怎么就这么住进了偌大的豪宅。后经淮南人的多次领教，才发现这个算命先生的确不一般，有着不为人知的神秘。

淮南百姓依稀记得赵神仙来的那个早晨是迷雾蒙蒙的深秋，一路的落叶，赵神仙手里拿着一袭赵神算的旌帘，青衫圆帽，戴着墨镜，三缕长髯，颇有点仙风道骨。他自称赵神仙，人们自然认为是一个游走江湖骗人的算命先生而已。其实，他没有吹大话，因为他的神奇很快便得到印证。赵神仙把旌帘找个地方一插，对一位正在卖菜的乡亲说，你卖菜一天赚多少钱，卖菜的回答，一天十余钱，赵神仙在卖菜的耳前嘀咕几句，卖菜的丢下生意，便取回一把锨，呼哧呼哧地在赵神仙画过的地方挖起来，几袋烟功夫，便挖到一个坛子，打开一看，卖菜的和围观的人惊得眼珠都快掉了下来，满满一坛子银元，真是不可思议。赵神仙淡然一笑，这是天机不可泄露。此后，赵神仙便留在淮南。

能找宝藏、善算生死、指点阴阳让赵神仙顿时声名鹊起，同时也成为淮南最神秘的人物。当然，赵神仙的神奇令他得到了淮南老百姓的尊重，没有人敢对他说个不字，都眼巴巴地盼望他哪天高兴，为自己指一个发财的宝地。

淮河岸边的钱村有一恶霸姓钱，人称钱霸天，他看着几个自己认识的穷鬼因为得到赵神仙的指点，发了一笔横财，心里很是不甘，但又摸不准赵神仙的深浅，也没有办法让赵神仙就范。钱霸天整天唉声叹气，管家钱粟之献一计。

那天，赵神仙院墙外，一群人鞭笞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凄惨的求救声牵动着赵神仙的心。赵神仙走出深宅，问明原因，让打手们扶起老者，在老者不远的地方挖，最后挖出了两个金元宝，乐得钱霸天抱起金元宝就跑，赵神仙眼一黑，倒在地上，等他醒来，他的眼睛真的瞎了。

自那以后，赵神仙云游摆摊的身影渐渐远了，他内心懊悔不已，这些年他从来是救穷不救富的，他整日坐在听雨轩内，一边无聊地弹着古筝，一边默默地流着眼泪。也便是从这天开始，淮南各镇的人再也请不动赵神仙了，谁也不相信，曾经铁嘴神算的大仙就这么沉沦了。

听雨轩建在古淮河的边上，前后院全是桂花树，风过桂林，哗哗作响，满院的香，你会觉得那里藏着神秘和诱惑，赵神仙会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林子里，其实也是，在后院的一片旧房里，埋着仇人的尸骨还有他祖上留下的银元和黄金。如今，这些财散的差不多了，他也没了什么遗憾，他记得曾对帮助过的人说过，天机不可泄露。

自闭关后，淮南最有缘的要算得上街东头的铁匠老李头和更夫瞎娃子了，他们不经意间悄然得到了赵神仙的指点，两家人都置了地，当上了富人，知情人说，这两家过去都是赵神仙家的仆人，赵家败落后，逃到淮南，这个秘密，直到赵神仙升天，才被揭开。

依然是深秋，依然是桂花满园，赵神仙抚琴至深，凄婉的琴声哀哀切切，弦断处，赵神仙后心一凉，倒在地上……

树林下一黑衣人从隐秘的叶间站起身，手中枪口飘着丝丝青烟。

夜半，一场大火把听雨轩烧的干干净净，淮南人早起看到两具尸体，一个是赵神仙，一个是黑衣人。

人们猜出两个人的关系，把两人分开埋在院内和院外，只是埋在院内的赵神仙坟前，每到清明节，都有人温几盅热酒，燃几刀黄纸。而院外的那座坟，经年无人上坟，慢慢变为平地，已看不见坟茔的痕迹。只有那片桂林还在飘着香味。

选自《百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