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新炎
干栏式建筑,俗称高脚房屋,又称“干栏”“干阑”等,它的特点是:房屋离开地面,用布朗山自产的木柱、竹柱支撑着,房的屋脊长于屋檐,正脊两端向上翘起,布朗山布朗族的住宅,多是干栏式民居,小巧玲珑、别有风味、独具一格。这种房屋的柱子、椽子、楼板、楼梯等全是木头制作,具有鲜明的布朗族风格和地理特点。
云南边疆一带,地处亚热带,气候炎热、潮湿多雨。干栏式木楼具有夏天凉爽、冬天温暖的特点。在布朗山,村寨散落在布朗山里,星星点点,每个村寨一般都是五六十户人家,少则二十几户,多则一百多户,依山而建,成为一道独特的人文景观。布朗族几乎家家都有一幢木楼,楼边种有香蕉、柚子、木瓜、芒果,以及各种花卉,这些亚热带水果,不但能供人们享受,而且还点缀了自然风光,使村寨更加秀丽多姿,美不胜收。
布朗族的干栏式民居以柱子来分类,一般最少有12根立柱,立柱越多,民居越大,象征着户主越富有。内屋用隔板隔成两部分或三部分,内侧为家人寝室,外侧为堂屋,接待客人。门外露天阳台,连接梯子,楼下用作饲养家禽、堆放杂物。
火塘是布朗族人家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因为他们家家户户都有火塘,火塘长年不熄。火塘是指在房内用土铺成的约一米见方的土地。以前,火塘内立有三块石头,以备烧火煮饭之用。后来,都改用铁三脚架。火塘终年烟火缭绕,白天煮饭,晚上烤火取暖,燃料为木柴。火塘上方吊着一个方形篾笆编成的“烘台”,台上放置谷子、茶叶、烟草和熏肉等。在许多少数民族中,火塘是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每年都要进行火塘祭祀,祈求家人安泰,类似于汉族民居中的灶台,是生火做饭、拜祭灶神的地方。
火塘,不仅是布朗族人在家中取暖、照明、做饭、睡卧的地方,也是人际交往、聚会议事、祭祀神灵的重要场所。有的学者认为,火塘分别是家庭、家族关系、生计和性别的象征。一个家庭需要有一个火塘作为取暖及煮饭的工具,但在一座新房建成或一个小家庭从父母的家庭中分离出来举行隆重的置火塘及点火礼时,火塘的意义就已超越了作为工具的范畴,而成了一个家庭的象征。分家另立火塘,标志着家庭的分化,由一个家庭中分化出的血缘关系的家庭便渐渐形成了一个家族。
人们认为火塘的神灵能左右人们的生计与生殖,因此,火塘在人们的心目中具有了作为生计与生殖的象征意义。《章朗布朗族建筑礼仪》一书专门有一节,记录了新居落成之时如何制作火塘的过程,过程中还有一些宗教礼仪活动,可见布朗族人对火塘的重视。
当地村民介绍,干栏式民居大约产生于数千年前的百越族群干栏式建筑。据说曾风靡华夏大地,然而在若干年前,这种建筑却在中原大地上突然消失,如今全世界仅在西双版纳傣族、布朗族等少数民族地区还留存着,是一份珍贵的世界文化遗产和文化景观遗产,具有极高的保护和研究价值。我们走访的章家三队、四队都处于大山深处,从勐海县城到布朗山布朗族乡,大约有四十公里路,从乡政府所在地到大山深处的章家老寨,大约还有四十多公里路。沿途我们看到,离县城越远,干栏式建筑保留得越完整,而与县城相近的布朗山公路两边,可看到汉族式民居或者别墅。
我们住在章家四队老书记岩胆南的家里。那是一座典型的干栏式民居,一楼散养着两头黑毛猪,也称为冬瓜猪,还有一群鸡,停着一辆摩托车,表示这家主人比较富有。沿着木梯上楼,看到堂屋中央置一个四方形的火塘,上面架有铁三脚架,用于烧火煮饭,火塘是一家人的活动中心。楼内不分隔,无床。火塘左右两边为卧处,室内四壁不开窗,光线昏暗,室内陈设十分简单。因为老寨多为木式结构,修建时家家户户建有火塘,火塘又长年不熄火,非常容易引起火灾。据县干部介绍,平均十年这些老寨要发生一场火灾,当地民众在政府援助下修建新寨时,一般还是保留着干栏式建筑式样,只是屋顶由过去盖茅草改为木棉瓦或汉族民居所采用的小瓦。当地政府都在尽力保持布朗族干栏式建筑的完整,不过,在一些富裕的布朗族村民心中,已经萌动了建现代民居的念头,一是建筑内部功能划分更加明确,分几个居室,主卧、客卧、客厅、卫生间和厨房,功能齐全,而目前干栏式建筑里没有卫生间。在走访过程中,我们发现,在干栏式民居二楼的一角,留有一个小盆般大小的圆洞,上面有盖,供夜晚时家庭成员“方便”之用,排泄物直接流入一楼的牲畜间,这样的居室功能与人们日益提高的经济能力与生活需要有些不适应。一般而言,一个村寨只有一个公用厕所,孩子们都知道那是山外来的客人用的。一到晚上,大家都是随地解决。目前,一些富裕人家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他们几乎都是在寨子侧面搭一个小木屋,当作淋浴房。
在蔡红燕编著的《故园一脉——施甸县布朗族村寨“和”文化考察》一书中,同样印证了笔者的观点,施甸布朗族的传统民居“一步楼”(干栏式民居)正逐渐被“汉家房”取代。主要原因一是由于当地经济的发展,可以在居室内实现功能更恰当的分区,以满足人们日常生活的需要。二是汉文化的影响,以及扶贫助困中所建的汉家房被当地布朗族群众认可,以“瓦”代“茅”,形成了民居与民居文化的变化。
近年来,在相对发达的布朗族散居的坝区,干栏式民居的异化已经不再是专家学者杞人忧天的问题,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其实质就是富裕起来的布朗族村民随着时代的发展,在传统的栖居方式与现代化建筑的诱惑之间寻找平衡点的问题。
不可否认,干栏式民居无论是从文化遗存还是旅游角度看,其人文的、历史的、经济的,甚至考古的价值都不言而喻。但是,在麦克卢汉“地球村”定义的冲击下,面对外界各种流派建筑的影响和侵蚀,当地的村民还能够保留这种建筑多久,这绝对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
“我们只是想和你们一样,住得舒服一点,更文明一点!”这是富裕起来的布朗族老百姓的共同心愿。但是,干栏式建筑承载了多种历史和文化价值,保护好这种建筑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