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恰巧听到了时间走过的声音

2014-04-29 00:00:00夏海涛
星星·诗歌理论 2014年11期

一定是某种机缘,才能让这三首诗歌同时出现在我的面前。深秋过后的一个夜晚,这三首诗在案头上闪动着迷人的色彩。

三位诗人的年龄是阶梯式的:朵渔是70后,李南是60后,李琦是50后。无论是作为一个诗歌写作者,还是作为一个诗歌编辑,我都不赞成按照年代来评论诗人及其作品,我更愿意从文本的角度来谈自己的阅读感受,而这三首诗歌的成功其实也从一个侧面佐证:好诗与年龄无关,只与心灵有关。

以下半身写作而成名的朵渔,在这首《感怀》诗中,一改桀骜不驯、荷尔蒙激情四射的状态,写出了一种佛若老年人才有的怀旧心态:“我曾经将时光分成三等分:你、我、他/如今只剩下黑桃中的我和疾风中/转身的你”。

不知道是什么使得年轻的诗人逐渐变成了独居的山野之夫,那些冲动的激情、那些叫嚣的热、奔涌的血,仿佛都已经离去,带给我们的是一种冷峻和无奈,并夹杂着朵渔式的调侃。

李清照、李煜、唐伯虎等人均写过以《感怀》为题的诗歌,即使没有冠以感怀的题目,比如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由于写出了人生的某种际遇,因而被广为传颂。然而任何定义都是有局限的,当我们一旦说出“感怀”二字,立刻就陷入了设定的圈套。诗人重要的工作就是个性的表达和突破。

走过同一条河流,所有的人都会感到水的流逝,但在不同的诗人那里,却有不同的感叹。由于性情、阅历和生命个体的差异,这种表达会有千差万别。在朵渔那里:“我饮酒只是精神独自举向明月,/我念你只是杜甫偶尔想起曹雪芹。”同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不同,他即使举杯向月,也没有邀请的含义,或者只满足一种精神的独处。而盛唐大诗人杜甫穿越时空怀念清人曹雪芹,更是一种无奈的调侃和虚无的飘渺,对于转身的故人你,留下的只有名字的记忆罢。

在“常青藤”诗人李琦那里,那种由于悔恨而带来的感慨,更加清晰、细致和深刻:“你将成为自己的遗址/从此不断温习/那叫做疼痛的两字/那种是疼,那种是痛”,能够辨别出针尖一样尖锐的“疼”和铁锤一样“痛”的诗人,除了敏感的心之外,还有那种通灵般的天才直觉。

李南的诗歌《来临》里面有一种天籁的质地,在首次读到的时候,可以感觉到诗中散发出来的类似宗教般的沉郁、神秘和悲悯:“把河边的灯赠送给穷人/让他们不眠的长夜,黑色褪净”博大的情怀,在一般诗人那里是很少见到的。“白露过后,我也能够守住安静的四季/倾听晚风翻动着厚厚的书页/碎星聚集的时刻,我能够把银白的灵魂/向你们敞开。”这样的打开对于诗人来说,是带着赤子之心的纯粹。

从语言上来看,李南的诗歌,通过简洁的语言和意象构造出一种充满魔力的宏大场景,让人在阅读中误入其中;同作者一起“把人世间的新愁一一览遍/像缄默的鹰,俯视一切事物的来临。”

在诗人李琦那里,诗歌的语言平淡却并非无奇,而是暗含杀机:“你是自己的遗址”这样的力量足以让把人杀死两次。

相比之下朵渔的语言就更具有不确定性,散发出迷宫般的魅力,让人沉浸其中,无从自拔。当我们看到长亭短亭的古意,看到雪中饮酒,那场降雪在我的灰发里至今不化的意象,便有了古典的文雅与怅然。然而,作为先锋诗人的朵渔,却在古意中发现了想象的绮丽:

花开之季没有一个完美的腋窝

多年的老邻居只剩下一只前蹄

这种超越生活经验的奇特的想象力,让这篇《感怀》跨越了时空,具有了后现代主义的特征。

与其说这是一篇评论,不如说这是一个诗人的阅读笔记。远在深秋的夜空,我听见了诗人们内心的激荡,听见了时光流动时的声音。我顺便记录了下来,与大家一起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