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人物谱（二）

22、王老板

村子里要装自来水，山头村小组开了好几次会议也没把开户安装费收上来，拖了整个小村的后腿。所以，山头组只好不停地开会。

王大成接过村长的话茬：“你刚才说过，人的一生，饮用卫生的自来水与不卫生的自备井水比，要多活4年。那么，这开户安装费就要按这个标准来计，年轻人多的家庭多出些，老年人多的家庭就少出些。比如我们家，除了父母，都搬到了城里住。而父母都六十好几的人了，纵然改用自来水，恐怕也增寿不了一年吧。所以，我不同意按户头平均摊派，而要按人口年龄段划框框。”

话音一落，立马引来一片反对声：“你王大成这叫钻牛角尖！哪能不按户头而按人口年龄段交费呢？”“你生意人会计算不错，但也不能这么样与乡亲邻里斤斤计较吧？”“你个咯大的老板，又不是出不起这笔钱！”“按你王老板这么个说法，还得按离水厂主管网远近来划定收费标准，全村就你王老板家最远！”

就这样又耽搁几个晚上，僵持不下。大家都觉得这会开得很累。是夜的会议，还是争论不休。单身汉子王全才打着哈欠讲出句猛鬼话：“不就王老板一户不肯按这标准出钱吗？那好，他不出，我替他家出！”“什么？你讲清楚了没有？你替我家出？”王大成见王全才点过头后继续讲，“不是我小看你王全才，你能当场从身上拿出2000元现钱替我家出了，我也就现场一笔把村子里31户人家的开户安装费全出了！”“当真？”“谁要是反悔，谁就从现场的女人们胯下爬出去！”

王全才松开腰带，从贴身的内裤兜里掏出个鼓鼓的钱夹子，当着众人面，数出20张百元大钞交给了会计。

王大成惊异得面露难色，但还是一咬牙：“伍会计，村上的开户行和账号是多少，写给我。”

王大成接过伍会计写上的开户行、账号，在自个的手机上搬弄了一番，不一刻，就见伍会计收到了提醒短信：“尾号1314用户，您于10月8日23：05存入现金62000元……”

大家伙争相瞧看伍会计的短信，疑惑地说：“这就是钱？”

伍会计告诉说：“这是钱！人家王老板啊，用的是手机支付。”

顿时响起一片掌声。

23、阿O

阿O纵算与阿Q不是兄弟，也应该是共祖同宗、性格相似、兴趣相投的家门，唯一区别的是阿O比阿Q少了那么丁点儿瑕疵，圆滑得好看些，因而才娶上老婆成了家。

鲁迅笔下的阿Q，跟别人打架打不过人家时，常出一句口头禅：“我今天总算被我的儿子给打了，如今的世界真不像样！”他用虚幻的胜利把事实上的失败给填平，至少精神上获得胜利，自我安慰一番。而本文的阿O又何偿不是精神胜利法的追随者呢？阿O比之阿Q，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极哩！不信，请看阿O的些许生活片段：

阿O的家住在偏僻闭塞的山沟旮旯小村最最村尾巴头，至今也没能通上公路。原本屋场里有十几户人家，逐年迁移，有的购房在城里头安了家，有的去镇上街市买地皮建起房屋安营扎寨，最差的也搬到村口有公路通达的地头住下，现今单留阿O一家镇守村尾。有人问阿O：“咋不也搬出去住？”阿O摸了摸脑壳，“嘿嘿”憨笑着，回言道：“这样不挺好的么？既清静又宽敞，自由自在享清闲。常言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一家独守这村尾啊，叫做地大任我翻跟斗！”

阿O其实并不封闭，他也随打工潮外出看世界。他没有技术，打工只能干体力活卖力气，可劳动报酬反倒少得可怜。有人曾经鼓动他：“你咋不向包工头要求工钱高一点呢？”他不以为然地告诉人家：“要那么多钱干嘛？我又不是缺钱花！再则，工钱要高了，人家包工头不一定要你呢？不是有人的工钱要得高，而一连好多天没活干吗？我可不想没事做，宁可天天有工打有钱赚，不想歇着打不了工而没收入。俗话说细水长流，天天有钱进哪愁无钱花呢？”

他也偶尔上街。同伴们却无法与之同行。因为他不管路途远近，一概不肯搭车而坚持步行。他给同伴们讲：“人家城里人这么有钱，还坚持早晚步行锻炼。难道我们乡里人就步行不得不需要锻炼了？为了强身健体，我劝大家还是走走路好啊！这不是为省钱，而是为了身体这个本钱。”

大凡打工仔们进城都有点少见多怪，往往眼瞅着老板身边美女如云，心里就有些燥动，便“叽叽喳喳”的议论过没完，其羡慕的心里溢于言表：“乖乖，有这么多美女相伴，老板真幸福啊！”“幸福？幸福个死呢？”阿O与众不同地发表见解：“亏你们一个个比我识字多，连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你们知道色字怎么写吧，色字头上是把刀。是刀就得割肉害人！一个男人身边要是女人多了，还不飞快耗掉精气，还不得短阳寿哪！实话告诉你们，我阿O不傻，我才不想短阳寿。”同伴们讲他是“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他不承认，强辩道：“你们是讲我不讨女人喜欢喽。我不照例讨了老婆。村上张寡妇没搬出去住时，不就常常叫我帮工还煨过不少黑鸡婆蛋给我补身子呢！”

空闲里，打工仔们凑在一起，没处出，也没什么娱乐，便蹲在街头洗眼，看看来去匆匆的女人，享享眼福，再就是评价白领”们的穿戴：“瞧瞧人家那一身的名牌，怕是价值我们一年好几个月的打工钱哩，多气派啊！”阿O摇晃着脑袋，装着慢条斯理地说：“这气派对我们打工仔不合适。我们打工仔是租工棚住简易房子，打工所赚的钱没处藏，全放在身上。要是我们也穿上名牌服装，揣着工钱，那还不让小偷盯上啊？一旦小偷盯上，那就完了，非得被偷光不可。所以说，我们穿得土气破烂，那才叫人财双保险，安全得很哩！”

打工的伙食很一般，谁都不满意。可就那么点儿餐费，也没理由说三道四。于是，大家凑到一块，决定各人掏份子钱去大酒店潇洒一回打打牙祭，偿偿山珍海味。阿O立马站出来反对：“我不同意掏钱，也不会去。你们以为吃山珍海味好是吧，不对，山珍海味吃得容易生病生怪病。你去大医院看看，大多数病人不都是城里人嘛，他们就是吃山珍海味害的！所以，我劝大家最好莫去吃。再则，那野菜就更不值吃了，我们乡下老家多的是，都是用来喂猪的。嘿嘿，亏他们城里人骂我猪脑子呢。呸！他们才猪脑子！”

阿O一人租了个工棚住，没人与他合租，嫌太差了。仅有四壁，无门无窗，那陈旧的纤维瓦屋面是千孔百疮。晴天，满屋子太阳；雨天，一屋子雨水；一到晚上，那可是月光、星星照满床。晴天还好过，一到雨天，麻烦了。阿O也愁眉苦脸，拿来一张大塑料薄膜，严严实实盖在床铺上。有好心同伴劝他另外租间好的，他死活不肯，且说：“这有么子不好的，冬暖夏凉，享受大自然。”

有一个早上，天刚麻麻亮。他阿O竟然破天荒地站到工棚外头引吭高歌，而且还是尹相杰和于文华所演唱的情歌：“天不下雨天不刮风天上有太阳，妹不开口妹不说话妹心怎么想……”尽管全不在调上，还是蛮有吸引力的。周边的工友们循声看去，却见阿O身边还站着个女人。于是，受好奇心的驱使，大家拢了过去。看到那女人衣衫破破烂烂、脏头垢面的，大家感觉恶心地揺起了脑壳。有人轻声问阿O：“她昨晚在你这里过夜？”阿O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有人指责道：“你看她个死样子，是街上神经病流浪女呢。这个脏啊，亏你阿O嘛近得了身？你阿O不是常说，去按摩院嫖娼不好么，会得性病的。怎么连这样的流浪女也搞！”阿O忙解释：“搞这种女人与暗娼有区别。暗娼好比小汙桶，谁都可以尿，所以容易惹性病。而这流浪女吧，脏是脏点，正如你们所讲，没人近身。所以嘛，她的下身吧，反而不易惹性病的。至于长相好坏无所谓了，男人睡女人，只要关上灯，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是那一个味！”

前不久，阿O一次收工返回的途中，在一处地埋式垃圾箱旁，忽听得前面两位时尚小姐的对话，不由得放缓了步子，仔细听着。一个说：“这个包，人家是花了8OOO多元钱买的送绐我，还没用上2个月，就开了线缝。干脆，扔掉得啦！”另一个接言：“那当然，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扔了这个，人家保准会乖乖地再买个新的给你哪。”“就你坏！”小姐边说边将手头的LV包包扔进了垃圾箱，嘻嘻哈哈地扬长而去。阿O听得明白，这包包值钱哩，是名牌！于是，阿O走向垃圾箱，忍受刺鼻的臭气，趴在口子边，伸长胳膊从里头捡出了那个LV包。他如获至宝，小心谨慎地将包包抱在怀里，一路小跑地赶到一家维修店，花几块钱把包包修好。他心情特别好，像个单身汉子抱得美人归样，兴奋不已，吹着口哨，脚步越来越轻似是飞了起来，一溜烟工夫就赶回了工棚，挎着LV包，往各工棚串起门来了。他以LV包为豪为荣，从此爱不离身，总是斜挎在肩上形影相随。有时工友笑话他，他反倒说人家没眼光不会欣赏：“你们笑我干么子啊？你们到底懂不懂得，我这个LV包是名牌，值8OOO多块哪，是身份的象征！”阿O自此还真觉得背上这个包包就身份高多了，因而走起路来便雄赳赳气昂昂了，仿佛他也成了白领、成了阔爷！

24、独打鬼

独打鬼叫王力，一生单身过日子。

王力兄弟俩，是随母改嫁来到了小村的。当初王力已十四五岁，弟弟王少伟小四五岁还穿着开档裤哩。

起始，王力不与人言笑，村上人以为是“认生”的缘故。可后来十年八载过去，他依旧那个样，与着弟弟王少伟有着天壤之别。特别到了青春期，他沉默寡语无生气，有时妹子跟他说笑也不搭理，自然失去了女人的青睐，打一世光棍。

其实他人很能干，肯吃苦，节俭持家，有些盈余，单身生活过得不差。邻村有两名寡妇，曾先后主动出击，赖在他床上要与他亲热，他不为之心动，婉言谢绝。后来这事被传开，村上人都嘲讽他不是男子汉，进而很是瞧不起他。

王力不予言语反驳，却用行动回击。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夜，他趁弟媳正在家里洗澡之机，破门而入，拽上弟媳欲行不轨，幸亏弟媳呼叫，王少伟来得及时，才避免了一场家庭的悲剧发生。

自此，村上再也没人说“王力不是男子汉”了。王力也曾私下跟人讲：“我终于可以抬头做男人了！”

今年7月的一天，王力打从山坳水塘经过，被一名小女孩叫住，说有2个男孩戏水摔进塘里了。王力一听，顾不得自个是个旱鸭子，纵身一跃跳进水塘里，挣扎着托出一名男孩，再去救另一名男孩时，却自个也溺水而亡了。

在将救人英雄王力尸首敛入棺材、按地方习俗为其净身时，人们这才发现，原来王力根本就没有男人生殖器，而是阴阳人。

当村上人们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到王力弟弟王少伟身上，质疑那次王力强暴弟媳风波时，王少伟夫妇很委屈地顿时泪水滂沱：“其实，那都是大哥多次请求，与我们共同策划导演的一曲闹剧！”

25、满妹子

满妹子是村上最漂亮的姑娘，别说村花，就算给个“乡花”的名头也绝对的配得上。如何个漂亮法呢？那真个是人见人爱，男人看了要流口水！满妹子一直外出打工，一次回家的不幸遭遇，让她有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所以，总会以各种借口而不愿回家乡，生怕途中遭不测。可今年不一样，父母要求她回家很坚决，简直让她烦透了。

是日，满妹子下班刚走出办公室，挎包里的手机就响过不停。她打开手机一看号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是妈来的电话！她极不情愿地接听：“……妈，我不是已经给你讲过，公司已经安排我留守，哪有时间回来过春节……我知道妈为我操心，可这事儿也着不得急呀……好啦好啦，让我考虑考虑。再见！”妈在电话那头可是不依不饶，凶巴巴的呵斥，加上哭哭啼啼的诉说，弄得满妹子好气又好心酸。

在深圳打工多年的满妹子，已是3年没回湖南老家了，她原本确确实实是不打算回家过春节，事实上也被公司安排留守。可老家的父母兄弟电话催得紧，也又只好再去找公司主管请假，软磨硬缠一番才准了假，具体是腊月二十七日才能乘车回老家。

满妹子这才急着去买火车票，走遍了所有售票网点，都没了腊月二十七日后回湖南的票。气急败坏的满妹子拨通家里大哥的电话，上气不接下气地诉求：“哥，这里都没得回衡阳的火车票卖了，我咋回啊？求哥在爹娘面前多说几句，我今年春节不回家好不？”“不行，那你准会把娘老子气死去！”电话那头的大哥回话干脆，并提醒道，“你买不上火车票，就坐长途汽车回唦。”满妹子一听到坐长途汽车，心里就“嘎登” 一下地恐慌起来。

3年前，满妹子乘坐长途汽车回老家过春节，途中遭3名流氓调戏的情景刻在了她的回忆里，那回的关键时刻要不是上路交警拦住汽车查超载，把3名中途上车无座位的流氓赶下了车，她满妹子是肯定要遭不幸遗憾终身的。每每回想起这次经历，满妹子就不寒而栗，进而也就没了乘坐长途汽车的胆量和勇气。

父母兄弟依旧轮番的电话轰炸，非要满妹子春节回家不可。满妹子拗不过父母兄弟，下定决心坐长途汽车回家，也就买了腊月二十七日回衡阳的汽车票。可她回到宿舍躺到床上，满脑子尽是3年前那次不幸遭遇的情景。她颤颤兢兢，费力去想应对的办法，纵然遭遇上了上次那样事也要让自个安全脱险。她想啊想，直到子夜时分，才想出一计。她不由得窃喜，后才渐渐地进入梦乡。

腊月二十七日那天，满妹子起了个大早，精心梳妆打扮一番，变成了可人的美人儿，才出发。来到汽车站，随引导员上了深圳开往衡阳的长途汽车。车上乘客不多，坐得分散。满妹子没有独自坐一方位子，而是来到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乘客座位旁，娇媚且又彬彬有礼地说：“请问先生，你这排座位还有人坐吗？”“没有。”“那我就坐下了，好吗？”“好的。”“谢谢帅哥先生！”满妹子坐在了靠走道的位子上。没过多久，她笑嘻嘻地对身边的帅哥乘客说：“帅哥先生，我身体有点不舒服，能换个位子让我坐到靠窗边吗？”“行。”帅哥说着就换了过来。“再次谢谢喽，帅哥先生！”“不用客气，美女。听口音，我们都是老乡嘛！”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不，该是爽歪歪。你瞧这一排位子坐着的美女帅哥，有说有笑的，蛮亲切哩，全车里的眼球都被其所吸引，还真让人艳羡哪，大家还以为他们是一对老熟人呢。

长途汽车在一处不知名的地段停了下来。车门开启处，4名30来岁的男子上得车来。满妹子拿眼一看，不由得“啊” 地一声，惊吓得浑身直哆嗦。

满妹子3年前那次乘坐长途汽车，也是中途上来3名男乘客，气势汹汹地亮出白晃晃的砍刀，令满车乘客掏出钱来交给他们。没人反抗，没人吱声，各人掏兜拿钱的声音倒是清晰扎耳。满妹子也把钱掏给了歹徒。可令她想象不到的是更大的不幸正在悄悄地向她逼近。3歹徒收拾起钱钞，色迷迷地围住满妹子：“哟，这脸蛋儿还真鲜嫩俊俏嘛，怕是还没有开包吧？正好让我们三兄弟费费力气，给你松动。哈哈，听得明白不？我们三兄弟要打你的洞，偿个新鲜。”说着就一齐动起手来。满妹子哪见过这种阵式，哗啦啦地掉眼泪，可还是本能地挣扎着反抗和呼救，却是徒劳。因为呼救无人响应，反抗招来了歹徒的拳打脚踢。满妹子在焦虑、恐惧和无助无奈之中被剥去了外套，那淌洋着眼泪的脸颊还被歹徒强行地吻着，更糟糕的是歹徒的罪恶之手已硬生生的摸进了她的内衣内裤。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长途汽车停了下来，上来了3位戴着值勤袖标的交警查超载。满妹子算是遇上了救星。她正欲开口呼救，立马就被一歹徒以亲嘴的形式堵住了口，歹徒还恶狠狠地小声警告：“老实点！否则，我一刀捅死你！”满妹子心里那个痛楚啰，简直无法形容，只有苦涩的泪水不断地流。可她终究是不幸中有幸，交警查到3名歹徒无车票且纵算补票也无座位时，要求下车。歹徒们顺水推舟，赶紧下车，溜之大吉。满妹子这才逃过一劫，没被强暴。但受此凌辱和打击，已成了满妹子永远无法医治得好的心灵创伤。自此后，她再也不敢乘坐长途汽车。

不过，现在乘坐这趟长途汽车，满妹子还是有些胆量的，毕竟身边有位身材高大的帅哥先生。她略施妩媚，一头倒进了帅哥先生的怀抱，不紧不松地搂着人家的腰说：“我好冷啊！”帅哥先生还真会怜香惜玉，一把脱下自个的外套盖到满妹子身上：“用我这衣服将就吧。”帅哥先生还顺势用手在她的腰间得体地游动。满妹子咬紧牙关忍着，闭着眼将头深深地埋进人家的怀里。过了一阵子，当汽车一个刹车，惊得她睁开眼睛时，却见上得车来的4名男子鱼贯地下车去。满妹子直起腰杆，掀开盖在身上的外衣，用力拔开帅哥先生在自个腰间动来动去的大手，呵斥道：“你这人真是的，怎么能这样啊？！”“哎，你冒搞错吧，刚才明明是你倒进我怀里耶！”“那你也不能乘人之危啊？哦，对不起，我说的不对。应该是感情要靠慢慢培养。你说对吧？”“这还差不多！”帅哥先生雨过天晴，依旧一脸灿烂。再后谈笑风生，车至衡阳，帅哥先生真有点觉得时间过得太快，磨磨蹭蹭地才收拾行李下车。

满妹子下得车来，心情特好，高声地向前来接站的亲人呼喊：” 妈，大哥，我平安到家了！”喊着直奔亲人而去。

一路相伴且有所照顾的帅哥先生也紧追上去：“ 美女，我们俩还冒留电话呢，你就先告诉我吧。”

满妹子当作没听见，头也没回地来到娘跟前。追赶过来的帅哥先生再欲开口问满妹子要电话号码往后好联系时，却听见满妹子的母亲指着跟前一位英俊的伢子介绍说：“满妹子，这伢子你不会不认识吧，人家跟你同过学，现在又与你大哥同在一个外资企业当白领……”

帅哥先生听得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呆立良久，目送满妹子远去的身影，将车上的情景重复记忆，再对比下车的举动，他怎么也没得个解，心里一片茫然。

26、光棍老三去光棍

老三的真实姓名差不多让村上的人全给忘了，倒是“老三”这个绰号能让村上的男女老少人人都叫得出口的。

年过40的老三确实光棍一条，据说年轻时为父母所耽误，后来就被自个耽误了。

年初，村口刘家媳妇的丈夫因患尿毒症去向阎王爷报到了，村上便有好几个热心肠的人想撮合刘家媳妇与光棍老三的婚事。光棍老三自然巴不得的，可刘家媳妇却不怎么同意：“哪个人也看不上光棍老三啊！要是有女人看上了他，那我就同意嫁给他。”

光棍老三听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明里装着无事一样，照例的出工干活，照例的回家洗衣做饭，唯一变化的只是往县城跑的勤了。

一日，光棍老三从县城带回了一个还算漂亮的妹子，引得村人们刮目相看。“哟，你看这妹子，嘴巴子咋就那么红？”王奶奶一开口，引来了年轻村妇的炮轰：“真没见过世面，那叫涂嘴红！”更有年轻妹子羡慕：“年岁跟我们差不多，瞧人家打扮的，描过眉，烫过发，就是洋气嘛！”

只两三个月，洋气妹子就来过光棍老三家五六次，村上的人都说光棍老三交桃花运了，特别是老少爷们对光棍老三老牛吃嫩草更是羡慕的要死，嫉妒的要死！

有回刘家媳妇悄悄问光棍老三：“老三，处了个那么洋气的小妹子，咋不结婚成家？”光棍老三眨巴眨巴着眼睛回言道：“不忙，人家城里生活惯了，不习惯乡下生活，我打算在县城买了房子再办我们的婚事。”

再后，刘家媳妇往光棍老三家走的勤了，求光棍老三帮忙干活办事多了，时不时地做好饭好菜招待光棍老三一番。有一回，刘家媳妇在自家与光棍老三对饮，借着酒兴，主动向光棍老三投怀送抱，光棍老三便喜滋滋地享受了一番翻云复雨的乐事。

前不久，光棍老三又带回了县城那位洋气妹子，打从刘家媳妇门前过，刘家媳妇就随着进了光棍老三的家，更象人家的女主人大方帮光棍老三做饭做菜，让洋气妹子吃完走人。而且，刘家媳妇形影相随地跟着光棍老三将洋气妹子送至村头的公路边，发现光棍老三送给洋气妹子两百元钱时，刘家媳妇不禁一愣。可就这个当儿，洋气妹子边走边回头地向光棍老三招手嚷嚷：“你要经常来发廊找我哟！”

“什么？发廊？她是发廊小姐？”

光棍老三赶忙陪上笑脸向一脸茫然的刘家媳妇作解释：“不是什么发廊，人家说的是法国货币的法郎，懂不？人家有法郎，她是说，我要法郎就去找她。”

再后不出一月，刘家媳妇就与光棍老三办了喜事。

27、老婆崽

文武比较听老婆的话，夫妻俩如胶似漆地恩爱，故村人管他叫“老婆崽”。他倒不在乎，叫就叫呗，只要一家子和和睦睦。可是，一家子不仅是夫妻俩，还有老娘，天天生活在一起，难免有些摩擦，小摩擦倒可，而大摩擦就容易引发家庭战争，甚或闹得满村风雨。前不久，文武还真摊上了这一档子事。

晌午时分，文武娘老子张二婶弄好饭菜，站在堂屋里叫唤：“吃饭啦。”

儿子儿媳，一前一后地走出里屋，来到堂屋的餐桌前。

儿媳小芹拿起饭碗，一瞧不太干净，不禁嘟噜道：“咯碗嘛老是洗不干净？”

儿子文武斜瞪眼母亲，抱怨说：“屋里又不是冒得洗洁精，干嘛不用？老娘啊，您总是说不听！”

“你们咯些活太公太婆，真难伺候！”张二婶气混混地数落，“我也照例在外头做事，回屋来还要做饭炒菜，让你们吃现成的。这倒好，黄泥砌成黑心灶，费力不讨好，还成了罪人啦！”

这边话刚落音，那边忽地“咣噹”一声脆响。小芹拿去厨房洗涮的饭碗摔落在地打了个粉碎。

文武赶去厨房，冲小芹吼：“你咋把碗打了！”

小芹气不打一处来：“恶我干嘛？怪这碗太油太滑，我没小心掉到地上打了。哼，就晓得奈的我何！”

当文武返回堂屋，正欲开口向母亲解释，却见老母一怒之下，将饭桌掀翻，弄得满地菜肴。

“妈，你这是——”

“哦，你老婆能打碗，我就掀不得桌子了？”

“小芹不是故意的。”

“我就晓得你个老婆崽，事事护着老婆，依着老婆，还和老婆联起手来欺负娘老子！文武啊文武，你真个没良心的东西！”张二婶说着说着哭诉开了，“我咯命真苦啊！你才8岁人，你那死鬼父亲就撒手不管去了阴间享福，留下我一个女人独撑这个家。我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为你娶亲成家，你咯些冒良心个东西，不知报答，还让我受尽了气……”

文武有口难辩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埋头地将堂屋和厨房收拾干净，然后再拿出三桶“来一桶”方便面，将就着应付一家三口这顿晌午饭。他用开水冲好三桶方便面，先给母亲送去一碗。小芹本就被婆婆话中带刺的数落弄得膛鼓气胀、气混混的，这下又见文武先给婆婆端了面，便火上烧油地放炮的吼：“端你个头啊，冒出息鬼！我被你们给饱了，不吃！”小芹坚拒了文武端来的方便面，嘴里喋喋不休，“给你妈就行了，我不要。反正，你心里只有妈，没有老婆。你妈好，我这个做老婆的不好。我看这样吧，你干脆就跟你妈过好了，我会晓得回娘家。”话一完，小芹还真个走出了屋子往娘家方向去。

张二婶见此情景，刚刚平和一点的心态又生波涛。她把手上热乎乎的那碗方便面往桌上一放： “好吧，你们都这样逼我没地方出气了，我还想什么好呢？村上那口大塘还有两个人深的水，我这就去溺死算啦！”边说边往屋外走。

文武真急啊，不知如何是好。无论先拽妈还是先追老婆都不是好的选择，左右都会得罪一个。咋办呢？咋办呢？当他瞧见禾坪站着邻居单身老倌陈大叔时，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冲人家大喊一声：“大叔，快拦住我妈！”

“好的，我会拦住她的，你放心吧。”

文武这才大步流星朝着老婆小芹追去。

这事过去了一段时间，文武于一天走进了陈大叔的家门，先是东扯西聊的瞎拉呱，后才问陈大叔：“您老老伴过世快5年了，儿女们又都在城里安了家，您一人在家过不孤单？”陈大叔摇着头：“孤单也没法子，都这么大岁数了，认命吧。”“可我妈不呢。我爸虽然过世了，可还有我们陪着她哪。她老人家反倒脾气起来越大，常常发些无名火，无事找事地挑起家庭事端。”“你们做晚辈的要体谅她，加倍去孝顺她。”后来文武鼓起勇气，把想说的话终于讲出口：“陈大叔，我虽然不知您老心里的想法，但是，我敢说，您要是跟我妈结合在一起，那肯定能幸福！”“这个嘛，我没考虑过。更不知你妈会是个什么心思呢。”

再后来，张二婶和陈大叔这一对老邻居哪，还真成了一对“冤家”。老婆崽文武呢，自此名不符实了，再未受到老娘的指责！

28、小气鬼

李小天小气得有点过头，处对象时与丈母娘同乘一辆公交车，他也没舍得替丈母娘买2元票，而让丈母娘自个掏钱买，气得丈母娘就差没吐血。丈母娘回家与女儿一说，好啦，这回真该吐血了。女儿是这样回话的：“妈，你不是常教育我们要节俭，要打算盘吗，人家小天这样做就对，会持家呢！”

叫李小天为“小气鬼”不为过吧？他不是一次二次，或者偶尔的小气，而是习惯性的小气，哪怕丁点的事儿也如此。有回伍会计身上没带钱，口渴要在路边冰摊点买个甜筒，向他借上2元钱买上一只，他自个买了个冰棒。他立马从摊主手里要来一根蔑片，对伍会计说：“人家说甜筒好，我倒要尝尝，看好不好。”伍会计后来对人讲：“他哪是尝味喽，明明是在收取借那2元钱的利息嘛！”

不过，再精明的人有时也精明不过机遇，比如今年的中元节，他回家供祖先，返回广东路上就让他不得不也头一回地大方了一次。

中元节刚过，李小天就迫不及待地赶去广东打工。他起了个大早，带上娘老子先晚替他整理的物件，立在村口等乘早班客车。他拗不过娘老子，还得顺道去县城看望娘舅、姑妈，再到市里看望大姨、二姨和表兄。

到了县城，李小天提着5只鸡，背着5小袋乡里土粑粑，先往娘舅家赶，却见铁将军把门，拨通电话方知，人家一家子去乡下过中元节还没回。再去姑妈家，邻居告知：“才昨天，举家外出海南旅游！”

李小天真后悔不该信娘老子的话，走什么亲戚呢？为节省时间，少跑冤枉路，他坐在去市里的班车上，便向大姨、二姨、表兄逐个打电话，还好表兄家里有人在。李小天犯难了，这走亲戚的5份礼物咋处理呢？下了车，他没敢迟疑，立马向路人兜售开来：“这是正宗的乡里土鸡、土粑粑，便宜卖，买不？”不料一笔生意没做成，便遭城管一顿呵斥。

李小天无奈将5份礼物全带给了表兄家。表嫂留他吃午饭，他说要赶车婉拒了。一出门，他却自言自语道：“嗬，真怪啊，过了七月半，就是有些凉了！”

身后的表嫂听着，忙搭讪上：“小兄弟你觉得凉，要不穿上你表哥一套衣服去。”

李小天迟疑一下，再回过头来：“那多不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呢。”

在南下的火车上，李小天接到了老婆从广东打来的电话，抱怨他怎么如此大方将5只鸡、5袋土粑粑全给了表兄一家。李小天耐着性子听数落，然后慢慢解释原委，最后得意地告诉老婆：“我大方得没吃亏，表兄的一套九成新西服被我穿来了！”

29、憨舅子

憨舅子既不姓憨，也未曾真正做过人家的小舅子。

他幼时父母双亡，有个长他10岁的姐姐，可谓相依为命。他姐十六七岁，就出落得象朵出水芙蓉，鲜嫩漂亮，人见人爱，说媒的、求婚的，那可是排着队的来。一时追不到手的厚脸皮伢子，想来个“生米做成熟饭”，就用些糖果糕点拢络其弟，喊人家“小舅子”，还要其爽快地答应。他七八岁年纪不懂事，别人喊一声“小舅子”，他就“嗯”地应一声。“小舅子”从此叫开，以致三四年过去，还真没几个叫他的真名了。但遗憾的是，他姐一次下池塘摸田螺，竟溺水离开了人世。孤单的他，无人管教，越发越憨气，因而“憨舅子”就这样被叫开。

深秋之日，凉风嗖嗖。憨舅子着件短袖衬衫走出屋来，冲着门前道上去赶集的乡亲憨憨几笑，便转身去了鸡棚窝，扒来扒去一阵子，捡起6只鸡蛋。他没有洗脸没有做饭，却没忘从油瓶里沾点油抹在嘴上，油光油光的，让人觉得他家的生活还不错。他挎上装有6只鸡蛋的竹篮，往门前道上一站，手一挥：“嗯，摩托，搭我去赶集。”摩的司机过来，往他篮里一瞧，便说：“才6个鸡蛋，卖3元6角钱，不够租我们的摩托钱。憨舅子，我劝你还是走路吧。”“不，”他边说边从裤兜里掏出5元钱交给摩的司机，“租车钱我现在就给。”

憨舅子来到集市上，已是冷的直打啰嗦。同村的伍会计瞧见，赶紧脱下件外衣让他穿上。他不要，还瞪大两眼呵斥人家：“你这人不厚道，这不存心让我不时尚么？”当周围的人对他说三道四时，他也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低着头地自言自语：“真他妈的少见多怪！这都叫呤啊？人家城里妹子，下雪天还穿裙呢！”他就这么古怪，六月大热天的，偏偏要穿外套，捂的大汗淋漓，还振振有词地嚷嚷：“爹娘投的好，六月七月穿棉袄。”

憨舅子卖掉6个鸡蛋，买上100根白菜秧子和10斤碳胺化肥，又招呼一辆摩的“打道回府。”刚到家门口，一辆收购稻谷的农用车开了过来，他赶忙打住：“你收谷是吗咯价？”“85元一百斤。”“好，我家谷子卖给你。”路过的乡亲见他家也卖谷子，就问他：“憨舅子，你家今年总共才打500来斤谷子，现在都卖掉，到时不吃啦？”他憨憨几笑，告诉人家：“卖谷子不是有钱么？这年头有钱还能没吃的？到时我晓得进城里去买高级米吃！”

憨舅子很怨恨乡亲讲他种庄稼不施肥料。于是，他这回栽一块小白菜，下决心买回了10斤碳胺化肥，还用一担草木灰拌上。邻居说这样会失去肥效，再则氮肥也不宜作旱作物移栽的基肥，他不听，还说人家瞎操心，多管事。结果没出两天，栽下的小白菜秧苗全部枯了。他满肚的怨气全撒在邻居身上：“口跟一副×样，人家菜还冒栽，就说会死，咯下当真死掉了，你他妈的高兴了？！”

憨舅子才到而立之年，有一身蛮力气，干得些苦力活。比如，人家砌房子，他挑土、担红砖、搬石头等，还行。但他干活要人多，打合兴，单个他是懒得干的。就拿他家山上卖的那20株树来讲，他自己完全可以用两天时间把活干完，可他就硬是请来8个劳力，一个上午就早早地把活干完。20株树虽卖了315元钱，可付8个劳力的工资就达240元。有人说他太不会算计了，他则认为：要做事还不简单，30元一天的工资有好多人请的，世界上的钱是赚不完的！

憨舅子还不算是懒汉，随大队人马干苦力活他是乐意去的，也有人愿意叫他干活。可他是“耗子不留隔夜粮”，赚几个钱用几个钱，至今身边的积蓄还从未超过300元。所以，他找对象很难，王二妈就如此断言：“除非哪个妹子瞎了眼，要不，肯定冒哪个妹子嫁给他。”看来，憨舅子的光棍是打定了，注定要过“一张嘴吃饱，全家人不饿”的日子。于是，好心的乡亲不禁担心起来，憨舅子要是生个病痛咋办？要是年岁大了不能卖苦力赚钱了咋办？

尽管憨舅子近些年“疯疯癞癞”得罪过不少的乡亲，但乡亲们都没往心里去。乡亲们投向憨舅子的多是怜悯的目光。

30、贼拐子

村上有个人小偷小摸惯了，人称贼拐子，在此不便提及真姓名。贼拐子现年事已高，应该只在青年时做过贼，没几年，便在一次挖洞入室偷盗不成反倒伤着了身子，就从此金盘洗手不干了，浪子回头变成了好人。但村人还是“贼拐子，贼拐子”地叫。他也不往心上去，还常给村人讲起那次奇偷的故事，让人笑破肚皮。贼拐子还说：“这也许是我的贼命里注定的，才那么巧地碰上那样的倒霉事儿。”

好多年前，相邻的村子里有个常年跑外做生意的商人，赚了不少的钱，一家生活得很幸福，贼拐子眼红，便一直地盯着惦记。

有次商人回家的当天夜晚，贼拐子就趁着夜色从人家的土坯墙上挖出个洞来，歇息一会，便试着将脑袋伸进墙洞，正欲往里爬时，却听到屋内商人夫妻俩细微的嘀咕声。女子说：“进来啦！”男人讲：“那就搞喽！”吓得贼拐子赶紧退出墙洞，远远地躲藏在地沟里平定心情。

其实，这是人家夫妻床第上做那事的对话，被贼拐子误以为是针对他的。

贼拐子“呯呯”直跳的心缓了下来后，仍是不甘啊！费了那么大的劲挖出个墙洞，就这样空手而归，多不划算？于是，他没有就此罢手的打算。他想啊，觉得这事儿很古怪，明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加上屋子里黑灯瞎火的，咋就能看到我往里钻呢，难道他们生就了一双夜光眼？应该不能呗，从没听说过啊。贼拐子打算待过一会再去。毕竟，这夫妻总得睡觉哪。

大约过了个把小时，天公也作起美来，起了大风，刮得一片“唦唦” 响。贼拐子倒是挺有经验的不敢大意，依旧蹑手蹑脚地来到墙根，小心谨慎地再一次将头伸进墙洞，可还是听到了屋子里夫妻的嘀咕声。女人说：“嘛又来啦。”男人讲：“冇满足呗。”女人声音：“你看着办吧。”男人声音：“那我就会作死的搞了！”

贼拐子一听，惊出一身冷汗，赶紧退出墙洞，慌不择路地逃命而去，结果摔倒在一个废弃的枯井里，断了几根肋骨，落下终身残疾。

31、女劳模

小村虽小，却走出过一位全国的女劳模，名叫秦茜，是大跃进年代的事。那个年代，大炼钢铁，大办食堂，忍饥挨饿还得粮食生产放卫星，甚是荒唐。小村也是没被遗忘的角落。县里派出武装部张部长常驻小村办点，在“武装”的威逼下，炼出了全县第一炉钢铁，办起了全县第一家农村集体大食堂。

食堂里有十来名男女村民，由一名年轻媳妇当组长负责管理。这年轻媳妇就是秦茜，长得水灵，还识得些字，好不招人喜欢，食堂里的全体人员都乖乖地服从她的管理。

张部长是县上派来的大领导，生活上当然要给予特别照顾，不仅要让其吃饱，还要吃好。村上负责人马六看到有几回张部长见到秦茜都挪不动步子，两眼珠差些掉下来，就善解人意地同张部长商量：“首长，你的生活上事情，我想安排秦茜组长进行照料，你看行不？”张部长眨了眨眼：“这个么——，这是你村上的事，你她妈的是村负责人，由你安排。”秦茜除了管理食堂，便多了一份额外的工作。“我怕照料不好县上领导的生活呢！”尽管内心巴不得，但表面秦茜还得这么说。马六附着秦茜耳根说：“别瞧他张部长别着把驳壳枪凶巴巴的，保准在女人面前会温顺得像只羔羊。这就是人们常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秦茜给张部长送饭送水，洗衣擦鞋，打扫房间卫生，整理床铺被褥，事情办得恰到好处，令张部长非常满意。“马六啊，你他妈的安排的这个秦茜，工作很细致很负责嘛！”

不久，细心的人们发现，秦茜渐渐有所变化，衣着更整洁了，那发型梳理得一丝不乱，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好像心窝里憋着股高兴的劲儿。进而有人跟踪，发现秦茜给张部长送晚餐时，好几次，张部长拉过秦茜的手、摸过秦茜的脸，在人家临出门时，他张部长不是掐把秦茜的腰，就是拍把秦茜的屁股。

村上开始悄悄议论，甚至揣测他们两个肯定有那事。于是，几十双眼睛将他们两个盯得更紧，果真发现张部长深更半夜从后门溜进了秦茜家。

村上有人要恶作剧张部长一回。他们从村口那口冷水塘里的石头上捞来一簸箕滑溜溜的青苔，待张部长深夜摸黑偷偷地从秦茜的后门进去后，悄悄地将一簸箕青苔倒在那后门口。当张部长得意忘形溜出后门，一脚踩上滑溜溜的青苔，“巴叽”摔了个仰面朝天。乐得在地头边观看的两个男人，差点儿笑出了声。第二天，这两个男人想前去看张部长笑话，哪料，张部长一大早就回了县城。

人们总以为张部长和秦茜通过这一次摔上一跤的事后，应该有所收敛，不料依旧如故。因而村上有人出于复杂的心理，又一次要捉弄他们两个，甚或是要拿到有力的证据。

仲秋的一个早晨，村上几名男人赶早就来到秦茜家，敲着门嚷嚷：“秦茜，你家昨晚闹贼了吧？你夫妇快起来看哪，这后门铺着的一层石灰粉上都现出了一串串的脚印哩。”

秦茜打开了门，与几位乡亲一起来到后门口，见到后门口铺着的一层石灰粉，以及留下的一串脚印，疑惑地盯着丈夫：“这石灰是你昨晚上不小心撒在了这里？”丈夫摇摇头，肯定的回答：“不是。我没有啊。”而几位乡亲却研究起脚印来：“这不像我们乡里人的一般鞋印呢？”“细瞧瞧，细瞧瞧，倒很像是张部长那一双皮鞋印哪。”秦茜立忙接茬：“呵，说到张部长，是的，他昨晚上来我们家了，是我家春旺约他来谈个事。对了，他来时，我家前门门闩坏了一时开不了，我家春旺就去开了后门，把张部长请了进来。”秦茜说完，斜瞪着丈夫递了个眼色：“是不，春旺？”春旺愣了似的，突然一回神，鸡啄米般地点着头：“是是是。”

在场乡亲见春旺都这样“脓包”，也就自讨没趣地散了去。

后来，秦茜当上了劳模，进京领奖受到毛主席的接见。多荣耀啊！再后来，秦茜走出了山沟，进城当了干部，最后的官职比张部长都大了不少。而村上人不去记她的官位，而是记住了她这个全国劳动模范的荣誉。

32、便宜王

王小三姓王，因爱讨便宜，所以被称作“便宜王”。凡说话办事，他都想占便宜，且以此为乐事，洋洋得意。可天底下绝没有占一世便宜的人，爱占便宜者往往不知不觉吃上暗亏，到时悔之恨晚。王小三便是。

那日王小三清早去邻县赶集，直到黄昏才回。刚进村口，碰上一伢子。伢子急切切地问：“小三叔赶集才回？”“嗯。”“白天村上摊大事了。”“么事？”“大喜事。”王小三笑嘻嘻地猜测：“我们家吧？”伢子告诉他：“不，刘奶奶投塘自尽了！”“呸呸呸，你这鬼伢子，白喜事你得说清楚嘛！害得我高兴地以为我家有么子好喜事呢。”王小三讨个没趣灰溜溜地走了。

行不多远，碰上老实巴交的武大伯，从井边提着一壶水走过来。王小三抢先开了腔：“大伯提水哪？”“嗯。”“我就知大伯好，知我赶集一路辛苦，没买水喝，渴死了，这壶水特地为我准备的吧。”王小三说完，便动手去要水壶。武大伯不给，且说：“这水不能动，是给刘奶奶尸首净身用的。”

王小三也许是饿过了头，心里净是想着吃的。再后撞上张二婶，提着一袋水果，便不由分说伸手抓起一个红桃：“二婶，不是我小三讨人嫌，实在是饿得太厉害了，就施舍几个水果给我解馋吧？”二婶夺回红桃道：“不是二婶不肯给，而是你不能吃。这水果呀，是给刘奶奶做祭品呢。”

王小三懵懵懂懂回到家，觉得很晦气。白天赶集的生意做得没赚到几个钱，这回到村子的路上，尽是把坏事往自个头上搅。他想啊想，很是害怕，担心大祸临头。于是，暗下决心，往后再不讨别人的便宜！

谁知一觉醒来，依旧现样，这叫本性难改吧。他是太阳晒着屁股才起来，揉揉惺松的睡眼，饭也没顾吃就上菜地去除草。途中遇上漂亮的武伢子老婆妮妮从地里往回赶，王小三提了提神，盯着人家打招呼：“美女好！还没吃早饭吧？赶回去。”妮妮回言道：“吃过了。却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没吃？”王小三嬉皮笑脸地靠上去：“这让你说对了，我真没吃早饭，正等着美女给我吃呢。”“我可没得闲工夫跟你开玩笑了。要赶回家去喂奶了。”“那好啊，我正想吃你奶哪。”“看你说的，我都结过扎了，哪来奶水？你莫误会了，我是婆婆叫我回去冲奶水喂两条小狗崽崽。”“你这是变样儿骂我吧？”“不，真的。”恰时传来婆婆的呼叫声：“妮妮，怎么还没回来啊，狗崽崽都饿得嗷嗷直叫了！”

33、懒 虫

懒虫叫吴赖。他一生最得意的时光却是举国的“十年浩劫”，而他最擅长的是把最高指示运用得炉火纯青。

何谓“最高指示”？

这在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时期，简直就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的基本常识。时任中国共产党的主席毛泽东同志所讲的话就是最高指示。尽管那时文盲很多，却并不影响对最高指示的学习。不识字不打紧，有识字的像教书先生样地教，真个诲人不倦、学而不厌。

生产队里的贫苦农根子、光棍懒汉吴赖，被队长嫌弃他出工不出力，抽调去了大队部参加个革命培训班。学习半月回来后，吴赖手捧着红宝书，径直走进了队长的家门，对着队长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一切权力归人民’。我吴赖以大队革委委员的名义向你宣布，从现在起，你的生产队队长职务就由我代表人民接任，把公章交出来吧。”

对于吴赖当上队长，队里不少人私下感叹：“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他个吴赖这么个懒汉，竟然还当上了队长？真个太阳打从西边出了！这下有好戏看喽，到时我们怕是连米汤也喝不上！”

吴赖不识字，但红宝书不离手。他指挥着队上的社员在田地里干活，自个则躲在树底下的阴凉处，由队上会计辅导他学习“最高指示”。有个年轻伢子看不惯，冲上去说：“吴队长，你和会计两人也得下地干活啊。”吴赖摇头晃脑，拿腔拿调道：“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学习，学习，再学习。年轻人啊，我这不在学习嘛。”

吴赖学会了“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这一最高指示，不禁想到了队上的地主婆。于是，他组织队上的贫下中农，每个晚上都去地主婆家开批斗会，弄得人家初一、十五也没个安宁，连会计都讲：“人家蛮老实的，就批斗几个晚上，歇上几个晚上吧，不必每天晚上连续批斗。”吴赖不以为然，开口道：“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抓阶级斗争，就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行跑掉。”

夜夜挨批斗，50多岁的地主婆变得格外小心，出工更卖力，埋头苦干，毫无怨言。那日给水稻中耕除草，地主婆提前出了工，一个劲地在禾田里扯稗子。满以为吴赖队长瞧见会讲两句好听话，岂料倒成了挨批斗的靶子。吴赖怒目圆睁，大声吼起来：“记得我今天上午学习过的最高指示，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坚决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必须坚决反对。贫下中农同志们，革命的社员们，你们大家看，在这一坵田里，可恶的地主婆拔掉了稗子、留住了禾苗，也就是说，她反对稗子、拥护禾苗。我们作为革命同志，就不能与她站在一个立场上，我们要在这坵田里保护稗子、除掉禾苗！”吴赖指挥社员齐动手，把整坵的禾苗拔掉，将稗子留住。一位老社员，心痛地奈何不了葫芦只好找冬瓜出气般的掴了地主婆几个耳光：“该死的家伙，谁叫你先下田拔稗子啊！”后来这坵稗子田，还成了生产队阶级立场教育的生动现场。

“双抢”时节，正是用工紧张时期。吴赖倒好，还组织10来个年轻堂客下到田间地头跳“忠”字舞。有的社员央求着：“吴队长，农闲时间跳可以，农忙时间跳实在是有误农时啊。你看马上立秋了，队上的早稻都还没收完一半，晚稻更是没插上几亩哪？”“去去去，我是队长，我知道安排。不看在你是贫农出身，我非扣你个反革命帽子不可。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抓革命，促生产。这跳忠字舞吧，就是抓革命。”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深夜，吴家屋场吴小三老婆独自上公厕方便，不幸被人拖到附近稻草堆里，捂住嘴巴，强行奸污了。吴小三老婆事后一路惊叫，小跑似地回到家里，丢魂落魄地诉说遭遇。全屋场人纷纷起来，打着电筒，端上油灯，察看现场。吴队长也不知从哪个方向赶了过来，有些喘气不匀地说：“咋出了这么个大事，快，大家跟我来。”他带人来到地主婆家，把门敲得山响。地主婆刚一打开门，吴队长挥起一巴掌，重重地打了过去。地主婆踉跄几步，险些跌倒，眼冒金花。吴队长说：“好你个狗地主婆，吴小三的老婆上厕所，你也把人家强行奸污！”队上的会计附着吴队长的耳朵轻声说：“这事可能与地主婆不相关。”吴队长大声讲：“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说，死地主婆，是不是你干的坏事？”地主婆懵懂得丈二高和尚摸不着头脑，更不晓如何回答，那吴队长抡起胳膊又是暴风骤雨般地搧着耳光。情急之下，地主婆也开口念了一条最高指示：“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要文斗，不要武斗。”这真是毛主席的最高指示啊。吴队长才不得不停了手，改用口诛：“你个死地主婆，不老老实实，还到处干坏事，连强行奸污良家妇女的事你也——”队里会计忙将吴队长拉到屋外，小声嘀咕：“吴队长，人家地主婆也是女人呢，她怎么可能强行奸污吴小三老婆哩。强奸女人这事吧，至少得是男人才行。”吴队长“嘿嘿”憨笑：“我这个老光棍吧，反正不懂你们所讲的男女事。好吧，这事就到此收场。”正欲离去，有人匆匆前来报告：“吴队长，我们在稻草堆现场发现了这只草鞋，屋场的人都说，这个鞋好像你吴队长的。”吴队长抬了抬右腿光着的脚，接茬道：“没错，这鞋是我的。刚才我不是也去过现场吗？这不争气的脚啊，老是爱掉鞋。这叫什么来着啊，叫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失鞋吧。”

吴赖的权威，至少在生产队里是无人挑战的。这让张寡妇看得十分明白。张寡妇不容易呢，丈夫过世得早，四个未成年的孩子全仗她一人养活。她琢磨着，要想日子过得舒坦些，只要巴结上吴赖队长，那明里暗里都能给予她家很多照顾。她常给吴赖抛媚眼，还偷偷为吴赖洗衣裳。吴赖岂有不明之理，约个晚上，让张寡妇送货上门。吴赖一边脱去衣裳，一边念叨着：“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要斗私批修。”张寡妇配合地搂紧了吴赖的腰，嗲声嗲气地说：“伟大领袖毛主席还教导过我们，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34、刘奶奶

刚进门的儿媳没几天，就在路上捡到一个弃婴带养。刘奶奶蛮支持，很高兴，尽管是女婴，也不嫌：“女孩就女孩吧，反正我儿媳妇还没生嘛，到时她给我们生个男孩不就得了！”可后来，刘奶奶听到了一些儿媳的相关信息，可就不得了了。

刘奶奶再不是乐癫癫的了，气乎乎地躺在床上生闷气。她已经两餐拒绝进食了。“领独生子女证，也不同我这做婆婆的商量。我是全家之主呀！”“上了节育环，不再生孩子，有意倒我刘家香火，辱我刘家门庭！”这是最叫她头疼和伤心的，即使掏她的五脏六腑，也未必如此地痛。她骂儿媳，骂儿子，可是，一个不答理，一个则动口闭口就是什么“要以国家利益为重”，尽唱政治高调，她怎么办哪！

晌午，张二嫂带个背“+”字箱的民间医生走进来。刘奶奶领着医生来到儿媳妇的新房里。医生指着画面上胖乎乎的赤身男婴说：“嗨—，我就吃了他的亏。”接下来他锁紧双眉，用去一定的时间详述了自己的身世。归纳起来是一句话：没有儿子啊，受尽了一生苦。

“你得好好听着，免得后来受苦。”刘奶奶对媳妇说。

“我后来能受什么苦？”

“冒得儿子啊！”

医生接上嘴说：“那可不行呀，冒得儿子的话，说话不响，点灯不亮，走路也挺不起腰板。”

“那—，我到时给他刘家生一个就行了呗。”儿媳妇不愿同他们多费口舌，故意逗着说。

“这才是。”刘奶奶顿时笑逐颜开，附在媳妇的耳上嘀咕着，意思是要她把避孕环摘了。

儿媳妇瞪眼婆婆，若有所思地说：“他—”。

“嗨—，这你就尽管放心。”婆婆指着医生说：“人家包师傅可是老干这个行当的。”

“我才不哩。”媳妇拉长了声音。刘奶奶气得差点跌下地了。

知趣的包医生灰溜溜地离去。刘家开始了一场大争吵。儿媳妇争不过婆婆就把自个关在了新房里。刘奶奶扔下狠话：“你们都不听老娘的话，我要让你们有戏看。”随后坐在禾坪里，数头数脑的嚎啕大哭，又一次地引来了一大批乡亲邻里。当哭声不再，刘家门外便哄哄的，连禾坪、阶基挤满了男女老幼也用力往刘家门里冲。将刘奶奶闩了的大门挤倒了。

原来，刘奶奶气量太小，就因为儿媳妇不为她添孙儿，上吊寻短见了！

刘奶奶被人从梁上解脱下来，仍是撒泼的哭哭骂骂、磕头碰壁，弄得好几个“出山虎”也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她被按倒在一把睡椅上，还是不甘歇口的数骂：“刘桂不是个东西啊，娶了老婆就不认娘了，真是个老婆崽！”

儿子刘桂气鼓着两腮帮，两三步窜将上去，幸而被她的老婆在半空中挡住。经旁人好一顿解劝，母子、儿媳都被拉到了不同的位置，如若你稍微留心注意一下，不难发现，三人的位置正好组成个直角三角形，刘桂与老婆连成底边线。

片刻，刘桂老婆终于脱开身来，端上一盆泡湿的衣服朝着塘头走去。这年轻堂客很聪明，使用心计，用假投塘自杀取得婆婆的同情。她走到塘边，假惺惺往水中跳去。她在当学生时学会了游泳，怎么也淹不死。但过路人和洗衣人一见，急得不得了，用力赶紧跳下，将她救出了水面，一边大喊：“快来啊，刘桂嫂跳塘了！”急促的呼救声如石击水，满屋的人们顿时骚动起来，“嗡嗡嗡”地挤向塘头。

在张二嫂几人的撑扶下，一贯富有同情心的刘奶奶也来了，见状，她就大声呼唤：“儿啊，儿啊，”躺在塘埂上的儿媳合着双眼，假装不省人事，老人家更是揪心的嚎哭起来：“儿啊，都怨我这个该死的婆婆，你快醒来吧，我再不干这种蠢事了。”

春伢松开捂着嘴巴子的右手掌，瞅眼刘桂老婆那双半干半湿的红绒布鞋，再瞥眼刘桂，二人都不约而同地从嘴角边冲出淡淡地一笑。赶紧，春伢又用手掌盖上了嘴巴。他们已明白底细。

一贯“叽叽喳喳”，脚手不闲的张二嫂，在这人命关天的话题下，倒象只冷猫子样，呆立一边不哼不响。

活蹦乱跳的二蛋子，又不知从哪儿风一般的旋来，一古脑钻进人群。当他确认与母亲隔着了一段距离时，才放心的扮个鬼脸，学着村口超生户王金样，尖嗓高音说着：“人家刘桂带个丫头都不生育了，看来我有了两个千斤小姐的—怕是皇上也保驾不住了！”说完，他眉毛一扬，肩头几耸几耸地走去。

“短命鬼，我敢打死你！”二蛋子母亲说。

一场喜剧就这么闭幕了。

35、二傻子

村上的人们嫌叫他“傻子”不够，还在前面加了个“二”字，唤做了“二傻子”。

“二傻子。“

“嗯。”

无论童叟男女叫他，他都会爽快地答应。

二傻子人高马大，夏日里总是光着膀子，那黝黑的皮肤油光放亮、结实得很，以致雨水沾不上，荆刺刺不烂。他斗大的字儿识不得一箩筐，全仗一身蛮力气吃饭。早些年农村收割水稻的人力双人脱粒机，重200多斤，一般都是两人一前一后地抬着搬运，可他不管在水田里还是在岸上，都是拱着背、勾着脑壳一人背着走。

二傻子是父母近亲结婚的牺牲品，其父母把肠子悔青了。二傻子是家里的独苗，正因为傻啦吧叽的，他的父母自他十五六岁起，就一个劲地帮他物色对象，以致花空了钱财，毫无积蓄，依旧居住于祖传下来的两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眼看三十多岁年纪没谈成亲，父母急火攻心，患上重疾，一年之内便双双踏上了黄泉路。

二傻子靠给人家帮工赚钱，不仅可以糊口，而且略有结余。他把余下的钱不存银行和信用社，总是扎在裤头的兜袋里，夏天里一股汗臭味，春天里一股霉臭味，秋冬季节还是一股难闻的怪怪味道。他每年积攒个三四千元，十年下来也有好几万元。村上有人跟他开玩笑：“找个老婆呗！”他笑笑回答人家：“你帮我去做媒噻”。

也许二傻子不是光棍的命，五十好几的年纪竟然运交桃花。邻村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丈夫患尿毒症去世，遗留三个孩子要哺养、要读书，可家里徒有四壁，连基本的生计也难维持。当有人要撮合这个女人与二傻子的姻缘时，这个女人很爽快地应承下来：“二傻子，我清楚，傻是太傻了点，但毕竟有个好身体有身好力气，就近打工赚钱养家糊口还能勉强凑合。”二傻子也会抢抓机遇，相亲头回见面，就解下裤头兜里怪味杂陈的4万多元钞票塞到了女人手里：“我们是一家人了，这钱就交你保管使用，给孩子读书、办衣裳。我还是天天帮工，赚钱。”

自从将邻村寡妇娶进门，二傻子就越发越有所变化，渐渐地变得有头脑了，说话、做事都不是从前那样的一味愚笨。老婆跟他讲：“我们住这破烂的土坯房，何时是个头啊？！”他告诉老婆：“我去城里打工，多赚钱，砌新房。”

于是，二傻子来到县城，找上一家水泥销售店，当了名搬运工。装车卸货，他二傻子是把好手，百十来斤的一袋水泥，一只手就能提起。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很听老板的话，叫他加班就加班，干活从不偷懒。

二傻子去工地送水泥多了，也不傻地发现了一个普遍问题：工地浪费严重，钢材、水泥、砖块、沙子随处都是，特别是那些完工的工地将这些当垃圾地无人过问。有回老婆来县城找他，他讲起了这件事。老婆告诉他：“这些浪费的东西要是没人要，你就把它捡起来聚到一起，反正往后我们家砌房子时用得上吧。不过，你绝不能去人家工地偷喽，一定要是人家不要的，你才可以拿。”二傻子将老婆的话当圣旨，严格地遵照执行。

二傻子买了部手推三轮车，从店子下班后便推着三轮车到处捡拾砖块、沙子、水泥、钢筋等，同时用每月50元的租金加租了出租屋房东的一块空地，专门堆放捡拾来的建材物品。房东弄清他的用意后，善良地提醒他：“你这些东西，水泥是不能久存的啊！要不这样，你不是在水泥店做事么，你与老板商协好，将捡拾的水泥先由店里卖掉，并记好数，到时你家砌房时，再从水泥店拿回相等的水泥去用。”二傻子听得明白，可担心与老板说不清，于是，求房东给他与水泥店老板讲清办妥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二傻子捡拾遗弃的建材事儿从没间断过，平均每月都要叫部农用车，为他往乡下老家运一趟捡来的建材。

大概过了七八个年头，二傻子终于新砌了一栋3间二层的红砌瓦房。算来算去，还没欠债呢。他咧着嘴憨笑地给老婆讲：“要是没有你这个老婆，我二傻子哪敢指望能砌新房子呢。”老婆很感激：“要不是你做牛做马的拼命赚钱、拼命积攒砖块沙子建材，我一个女人家，也是没法子让儿女读书，没法子把房子建起来啊！”

二傻子一家终于摘掉了贫穷帽。可他二傻子一如既往依旧在县城水泥店打工，下班后依旧推着三轮车到处捡拾建材。

那是一个华灯初上的黄昏，整座县城开始喧闹。二傻子跟往日样，推着三轮车走在幽暗的河堤边，突然闻听“有人落水啦，快来救命啊”的呼叫声。他二傻子象是本能似地丢下三轮车，循声跑过去，顺着人家手指的河水处，纵身跳了下去。当他将一名年轻女子救起托上岸时，岸上人大声喊道：“还有一个男的，他们两个是一起落水的，快去救啊。”二傻子又再次潜入水里，可这次不仅人没救出来，连他二傻子也没了踪影。第二日，人们在河里打捞出他们的尸体，却看到落水男子的两手死死搂住了二傻子的腰身。

二傻子光荣了。

二傻子老婆闻此噩耗，当即昏了过去……

36、阿七

阿七外出打工，算是村上同龄男人的最后一个。而他的妻子翠花正好反之，是全村同龄女人外出打工的急先锋、带头人。

老实巴交的阿七，在家勤耕苦种，毫无怨言。这背乡离土、洗脚上岸地外出进城打工实属无奈之举，被迫而为之。

“乖乖，这个死阿七，让漂亮的老婆独自外出打工这么多年，他怎么能放得了心呢，不怕老婆在外边有男人？”“对头对头，你瞧他老婆每次回来那身衣着打扮，就像一只骚狐狸！”“不是有人说了嘛，阿七的老婆啊，在外给人当了‘小三’，还蛮赚钱哩！”“怪不得阿七不随老婆外出打工喽，原来是心甘情愿吃软饭！”乡亲们的这些议论，几乎让阿七听得耳朵都快要长出茧子来。然而，阿七有口难辩。

那年正月初八，阿七下定决心，随老婆翠花外出打工了。来到陌生的城市，他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满眼稀奇。可牵扯到自个的事儿，别说找工打，连路都不晓得走。好在妻子来此多年，熟悉得很，特别这找工打的事儿更是轻车熟路，不几天，就为阿七在居委会里谋上了一份美差，当上了一名治安联防队员。

阿七是个直性子的人，做起事来一丝不苟。他上班的头一天，在老队员的带领下上街巡逻，行至一家银行门口，忽听有人呼叫“抢劫了！”阿七循声望去，拔腿就追，使出浑身力气，终于在一个拐角处逮住了抢劫犯，把被抢的女包交给了随后赶来的受害人。当阿七正在等待带队的老队员赶来一起将犯罪分子扭走时，始料不及地被几名小青年推推拉拉一阵，将犯罪分子弄走了。阿七再想追去时，又被几名小青年拉的拉、挡的挡，死死缠住脱不开身。事后他对老队员说：“今天你要是能跑快点赶早点来，那抢劫分子是绝对跑不掉的。”随后将其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那老队员就告诉他：“看在你是居委会梁主任介绍过来的份上，我就给你讲实话吧，往后遇上这样的事啊，要么装着没看见，要么绕道走，最多也就只能装模作样追一阵子。好了，你人倒不傻，这话应该听得明白。今天你没有吃苦头啊，算你走运！”

阿七还真没把同事的话听进去，只是把联防队员的手册逐项逐条的背得滚瓜烂熟。他心下告诫自己：务必履职尽责，做好工作，对得起每月的工钱！可理想与现实有差距啊，他还真让同事预料到了，吃了回大苦头！那是一个华灯初上的黄昏，广场上是晚练的海洋。突然间，广场东头一角打起群架来，阿七一见，顾不得同事开溜，单身孤影地赶过去拉架调解，可好说歹说没人听，群殴越来越严重，情急之下，他掏出手机拨打了“110”报警，还没待他将手机揣进袋里去，其手机就被人家一把夺了去摔在地上粉身碎骨，随后身上挨上两刀，人也就倒在了血泊中。旁观者说，110警车是姗姗来迟，待群殴的两队人马都已经逃散得无影无踪时，110警车才赶到。不过也好，起码将阿七送去了医院救治。

阿七住上个把月院，伤病恢复好后，却只能得到笔补偿下了岗。

下岗对阿七来讲是件大事，但对其妻子翠花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妻子翠花凭借个人的魅力和能耐，在阿七下岗的第三天，就又顺利地为其找上份新的工作而上岗了。阿七起始当学徒，专事空调机的安装或拆卸，其工资还蛮高哩，乐得阿七啊，汗流浃背也不喊累。有日晌午，阿七去了商贸区的一家洗头城拆卸空调机，碰巧妻子翠花要找他去为其老板搬家具，三番几次打手机，一直都关机。急得个翠花哟，打的来到阿七所在的单位，一问方知去了商贸区一家洗头城，气得个翠花哟，差点没喷血。翠花怒气冲冲来到商贸区，对着周边林林总总的洗头城扯开嗓门大声喊叫：“阿七，阿七，你给我滚出来！”喊声一阵紧着一阵，音量一浪高过一浪。就在翠花喊哑了喉咙之际，从西北角一家洗头城二楼的窗户里，探出了阿七的头来：“花，喊么子，我在这呢。”翠花循声寻去，瞥见光着膀子的阿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捡起街边一把小铁铲，大步流星追上去：“好你个阿七，竟跑到这儿来潇洒，怪不得把手机也关了，看我不打断你条腿！”阿七见势不妙，没来得及收拾工具，顺手拿上件背心，夺门而逃。翠花追得急，一不小心，绊上一脚，跌了个“狗啃屎”，“哎哟哎哟”地直呻吟。据知情人士透露，这事引发了一场家庭大战，尽管阿七解释过是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拆空调因天气过热才脱去上衣，可翠花就是不信，且不依不饶，非逼得阿七缴械投降才熄灭家庭大战的烟火。

从此以往，阿七 “男儿当自强”了。他辞去安装、拆卸空调机的工作，硬着头皮不去翠花所找的厂家上班，而宁可自个找家藕煤店当起了运煤工。阿七告诉妻子：“我本来是属牛的，也是个牛性子，生来就只有吃苦的份，没有享福的命，还是老老实实出卖劳力赚些血汗钱吧。”“也好。”翠花说，“免得到时回老家去干农活都没得了力气。”运煤工是力气活，阿七是绝对干得来的，才只两个星期，就有四五起客户向藕煤店反映，说阿七搬运煤块服务的质量高，连零星煤粉掉在楼道里，他也会替用户打扫得干干净净。店老板一高兴，当月就给阿七额外地发放了500元的现金奖。

当个别同事很不理解时，阿七就解释道：“俗话讲，力气用不尽，井水挑不干。往往我们的一些举手之劳，在方便他人的同时，也方便了自己。”继而还举例证明，说一次他为买煤用户打扫楼梯间的煤渣时，感动得人家用户千恩万谢，且随后告诉他，往开发区送藕煤不用走马路，有一条能过板车的小道要近一半多路程。所以，阿七坚持做好事。

这是一个雾蒙蒙的天气，直到上午九点多钟的能见率仍旧很低。阿七在送煤的半途上，遇上一中年男子问路。他指手划脚的比划着告诉人家怎么走，可问路人称雾大看不清前边的岔道，还是搞不明白该怎么走。于是，阿七就停下运煤的板车，领着问路人前去看清岔道。当他哼着家乡的小曲，满心高兴地返回运煤板车跟前时，却是心地凉了半截，他眼下的情景是一位上了年岁的老大爷，和着自行车倒在自个煤车的拖手一侧，其状甚是痛苦。阿七二话没说，背着老大爷一溜烟地跑去附近医院急救。医生一阵忙乎，为老大爷检查这，检查那，结果一切正常，才开些简易药物让老大爷带回去服用。阿七再又背上老大爷返回板车跟前，还坚持要用自行车把老大爷送回家。岂料老大爷不同意，反而狮子大开口，说：“你用板车撞倒了我，至少也该赔偿我2000元钱吧。”阿七一惊，瞪大两眼打量老大爷，后再向老大爷解说，自个并未撞倒老大爷。可老大爷连连摇头，一口咬定阿七撞了他。言来语往的，自然争执开了，引来路人围观。围观者不明就理，多数同情老大爷，不禁有人做起阿七的思想工作来：“年轻人，俗话讲得好，破财消灾。看在大爷年岁大的份上，你就赔他一些医药钱吧。”“我刚才还送他到医院检查过，也配了药，他没事。”“那这就更清楚不过了，老大爷肯定是你撞的喽，要不，你咋会送他去医院呢？”老大爷趁机插话道：“是嘛是嘛，他撞倒了我，这伤筋动骨的要痛100来天，他还不肯赔我医药费。你们大家评评，这说得过去嘛。”面对围观者的嘈杂议论，阿七只好自认倒霉，十分委屈地掏出身上仅有的500元现金交到了老大爷手上。这时，随着一阵“突突突”的声响，一辆摩托车来到跟前，下来的两名巡警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当巡警瞥见被撞的老大爷较眼熟时，一位巡警立马掏出一张照片来，一对照，嗬，这不正是照片上的人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巡警窃喜，当即亮出警察身份，就将一幅冰凉的手铐戴在了老大爷的双手上：“你又在这里诈骗哪，可让我们找得好苦喽。走，到派出所去。”

一名围观者没忘从带上警车的诈骗老人上衣口袋里搜出那500元现金，交还到阿七手上：“对不起，年轻人，我们都误会你了！”

阿七表情复杂，一言不发。旋即，拉上煤车，低头赶他的路去了。

37、采药匠进城奇遇

从没出过远门的村里采药匠刘老倌进城了。

他放下肩头的担子，正欲过去向行人打听去农贸市场的路怎么走时，不料被清扫街道的环卫工人一扫帚扫得他满身污泥浊水。

“你，你怎么搞的？”刘老倌质问人家。

环卫工人答道：“冒看到啦。”

“你看弄得我这一身—”顿时拢来了看热闹的人群，其中一位说：“看你是乡下人吧，走路都不会，怕是撞在了人家的扫帚上，还怨得了人家环卫工？”“对，人家环卫工是弱势群体，也不是你乡下人能欺负的啊！”众人起哄了，都说刘老倌的不是。刘老倌孤立无援、有口难辩，吃上暗亏，悄然离去。

来到一条繁华街道，刘老倌见人多，便在街道上摆开了卖中草药摊子，才准备开张，就被城管人员驱赶。刘老倌不愿收摊走人，城管人员就为其收拾摊子。刘老倌想到刚才被扫街的弄得吃了个暗亏，便要来个先下手为强。他抡起扁担就往城管人员身上打去。哪料想，城管人员眼疾手快，一把将扁担接在了手上。拉拉扯扯，僵持不下。这时街道有人喊了一声：“城管打人啦！”一下子，街人围了过来，纷纷指责城管人员的不是，且有热心人士将刘老倌送进了医院。城关人员跟着去了医院，主动挂上号，请医生为刘老倌检查身体。是夜还为刘老倌开了住宿房间，同时管吃管喝，于第二天一大早，将刘老倌送到农贸市场。

刘老倌感慨良多。他一边卖着中草药，一边与身旁的人讲起城管人员待他的好，可谁都不信。“你发高烧了吧，尽说糊话！城管人员就只晓欺负我们这些小商小贩！”

38、苗苗

苗苗放学回到家，就一边为奶奶煎药，一边趴在灶台上写作业。

“叮铃铃……”

苗苗随身带着的手机铃声响了，一看是远在深圳打工的妈妈打来的电话，赶紧接通：“妈妈好，代问爸爸好喽……我正在做作业呢，……奶奶嘛，奶奶在做晚饭给我吃哩……这段时间我没给你们电话，白天吧，怕影响你们的工作，晚上吧，怕耽误你们的休息唦，只好不时地发条短信报平安了……”

苗苗读小学五年级了，近期不给爸妈电话，反倒是爸妈更勤地打她的电话了。这不，一大早，爸爸打来电话，她接上：“……爸，你叫奶奶听电话，她老人家刚去茅房……等一下叫奶奶听电话？哎哟爸呢，你晓得我上学路蛮远唦，我得上学去了。”

又一个傍晚，妈妈打来电话，叫苗苗让奶奶听电话。苗苗告诉妈：“奶奶和我刚吃过晚饭，就被刘奶奶、李奶奶拉去村口打字牌了……你叫我去喊奶奶，我今天有好多作业要做呢……”

好些回，苗苗以各种理由没让奶奶接听电话。

国庆节这天，爸爸打回电话，苗苗赶紧接通：“爸爸好，妈妈好……学校放假了，七天长假……我正准备与奶奶搭车去县城玩哪……好嘞，我让奶奶听电话。”

奶奶接过电话说：“建国啊，我卧病10多天，全是苗苗照顾啊，请医煎药，倒水送茶，苗苗好懂事哩……我现在全好了，苗苗还要我带她去县城过国庆哪……好，好，你俩口子在外面也要相互照顾好喽。”

苗苗再听电话，可是受了爸爸的一顿数落。苗苗解释说：“我是怕你们担心，影响工作。还有，你们去老远地方打工赚钱不容易，要是回来一趟，得花费不少钱嘛……”

苗苗掉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