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14日浙江卫视《我不是明星》节目现场,来了一位高挑靓丽的女孩,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从小就很自卑,感觉自己长得很丑。我的爸爸对我非常严厉,小时候我感觉他就是个魔王。但现在我才明白,没有爸爸这个魔王,就没有我的今天……”她就是著名演员张光北的女儿张思乐。
张思乐,22岁,2013年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毕业,目前已担纲主演了《洪流》、《龙途刺杀》等电视剧,成为冉冉上升的一颗新星。那么,曾经的丑小鸭是怎么蜕变成白天鹅的呢?她与“魔王父亲”又有着怎样的动人故事呢?
本文系根据她的自述整理……
1992年,我出生的时候,正是我父母刚从中戏毕业的时候,他们到处接戏拍戏,根本管不了我。所以,我不到两岁,他们就把我送到了南京的外婆家。我那时不大懂事,但离开爸妈,我还是心里痛得要命。他们每年只有在节假日才能到南京看我,他们要来时,我听说了,前一个星期就睡不好觉。他们要走的前一个星期,我也睡不好觉。每次分别,妈妈搂着我流泪,而爸爸却一个人提着箱子躲得远远的。
外公外婆是传统的知识分子,而且是学理工科的,他们认为只要学习成绩好,别的都无所谓。所以,我那时基本上是自然成长。到了2005年,那年我14岁,我终于回到了北京的家。看着爸爸妈妈,看着我们那个漂亮的家,我忍不住大叫一声:“太棒了!”但爸爸的大眼睛一愣,他看到的我就是个小书呆子。我除了学习成绩好之外,其他方面都显得很弱,还戴着500度的近视眼镜,看什么都是呆呆的。
回到北京后,妈妈陈炜为了弥补我从小缺失的爱,对我呵护有加。但爸爸却完全相反,他曾经是军人,在他严厉的目光里,我的毛病可是太多了,我不会说普通话,衣衫也不整洁,吃饭常常掉饭粒,有时吃着吃着,盘子也掉到了地上,见识也少得可怜……
爸爸决定拿出部队作风从生活细节开始严格训练我。什么吃饭时不许大声说笑,讲话要讲纯正的普通话。衬衣洗好了要烫好再穿,每天被子要叠成豆腐块。头发掉了要捡起来……我听了,头大。可是我不敢反抗。
我学习普通话,是有个过程的。一开始怎么学也学不好。我在班上读课文,头几句还好,但接下来就是荒腔野调的南京话。因为这个,我常常被同学嘲笑。我难过极了,每次被嘲笑完回到家里总要哭一场。爸爸比我还急,但他说出的话却不是安慰,而是“冷血”:“别哭,哭什么?人家笑话你,是因为你做得不够好。不怪人家,怪你自己。”气得我生生把泪水吞下去。这以后,只要我在家,他就逼着我用普通话念课文。他紧紧地盯着我的嘴,他的两只耳朵特别敏感。有一次,我课文念得挺好的,他也很满意,可是我念完了,顺口说句南京话:“爸爸……”他当即呵斥道:“你给我闭嘴!”我吓了一跳。爸爸满脸严肃。他接着说:“这不是小事,你必须从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练起。”
我在外婆家花钱比较随便,可是回家以后,爸爸给我的每笔钱,都要求在花完后记账。有一次,我买了一块肥皂,他也要求我写在账本上。我反问:“有这个必要吗?”他说:“有。挣钱不容易呀,你长大就知道了。你记好了,你以后花钱超过500元,就要拿发票回来,你要在背面签字!”我的天哪,这是我爸,还是哪个单位的财务总监?
爸爸经常带我到各地名胜去,增加我的知识,但回来必须写游记,写得不好爸爸就要撕掉,让我重写。我喜欢听流行歌曲,他见我天天戴着耳机听,劈手抢过来,然后关掉说:“别把耳朵听坏了,还是听这个吧。”说罢,把帕瓦罗蒂的磁带递给我……正处于叛逆期的我感觉父亲就是个魔鬼,非常怕他。
我曾经只身乘车逃回南京一次,我到了南京站,他坐的飞机就落了地,我前脚进了姥姥家的门,他后脚就到了。虽然他与姥姥姥爷说了好多热情的话,但对我只说了两个冰冷的字——“回家!”
在父亲的严厉教导下,我开始一点点蜕变,变得灵秀,父母的基因开始在我的血液里涌动。
我们家在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尤其是看小品,有时,性之所至,就会直接演起来。一般情况下,是爸妈让我先演,他们找出问题,然后示范再演一遍。他们并不是在刻意培养我学表演,这只是我们家的一个娱乐活动而已。初高中以后,在唱歌、跳舞、朗诵、钢琴等方面,我开始显露出与众不同的才华。
2010年春天,我本来要报考首都师范大学英语专业,可是在考特长加分的时候,我的“小品加朗诵”得了满分。这让我突然产生一个想法,那就是去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我跟爸爸说出了我的想法。爸爸听了,刚才还晴朗的脸又变得阴沉起来,“说说,你为什么要考中戏?”我说:“因为喜欢。”爸爸接下来的声音,简直像咆哮:“你个子不高,皮肤黑,做演员是出不来的!”那天,我终于爆发了:“我可以不做演员,我做导演行吧?我考导演系。”爸爸愣了,他定定地看着我,不说话。他好像是突然发现女儿长大了。妈妈这时在旁边打了圆场,“高考是孩子自己的事,听孩子的吧,表演系就表演系。”
那段时间,我很累也有点烦。一天,我实在顶不住了,趁爸爸不在家,我玩起了电脑。也是活该我倒霉,我刚玩一小会儿,爸爸不知什么时候就回来了。他走过来,不由分说就强行关了我的电脑,口气依然是那么严厉,“你现在不能玩电脑了,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不服气地说:“可是,别的同学都玩呀。”爸爸听了,口气更严厉了,“你不要和别人一样,你要加倍努力才行。快点,抓紧写一篇作文,练习朗诵,你不是要考表演系吗?朗诵必须过关。我是不会帮你什么的,更别指望我会给你找关系,你走自己的路。”我哭着说:“我没让你找关系,我写作文就是了。”
我向学校请了15天假,开始向我心中的中央戏剧学院进军。复习语文时,我写了一篇作文,是根据当时一个新闻报道改成的,说的是一对老夫妻在遇险的时候,互相支持,用牙齿咬住绳子,直到获救。我给这篇文章取名为《用牙齿咬住生命》。我在爸爸面前不知朗诵了多少遍,可他总是批评我“感情不到位”“不自然”。最后,他告诉我一个妙招,“你去搜集一些感人的故事,把对姥姥姥爷的感情融进去。”按照爸爸的要求,我四处搜集那些感人的故事,并在酝酿情绪时,想起姥姥姥爷对我的深情。终于,在最后一次朗诵中,爸爸不再批评了,他那张冷峻的脸上总算浮出一点暖色,但他还是没有笑容。
为了不让爸爸妈妈失望,也为了稳妥起见,我一口气报了中戏、传媒大学、北电三所大学的七个系。最后,我的专业课考试全部通过,我选择了我爸妈的母校——中央戏剧学院。谁料考上后,爸爸不仅对我没有丝毫奖励,反而对我更加苛刻。他居然又对我上学制定了新的“铁律”,除了每月6000元学费以外,剩下的钱自己挣;可以拍广告,也可以做杂志等平面媒体的模特,但坚决不许拍泳装照;恋爱要毕业以后再谈,只要你自己喜欢就行,但必须要让我和你妈知道……我平时稍有不慎,就是被爸一顿教训。为了躲开爸爸对我不小心掉头发的训斥,我尽可能在学校里洗澡。爸爸发现了我这个小动作,有一次,他居然追到学院宿舍,一根一根地捡起我掉在地上的头发,全部捡干净后,他直起身来,对我又是一顿狠狠的训斥。
我刚刚进入校门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同学们种种异样的眼光,大家对我并不友善,他们都以为我是凭关系进入学校的。现在我的一些最好的朋友,当初都和我吵过架。甚至连老师都曾对我有过小小的偏见,以为我不是凭本事考进来的。因为我不漂亮,也似乎没有多少才华,能进来难免让人起疑。有次我生病请了几天假。老师可能认为我娇气,居然抛给我一句话:“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必须来上课!”还硬是让我当了台词课代表。此后我即使生病也再没请过假,而且,后来我的台词成了系里的硬手。
为了改变大家对我的误解,我一直用艰辛的努力证明我是真正的优秀。我的表演课一直是班上最好的,交的表演作业大都被老师保留。在我们戏剧学院,谁都知道只有创意好表演好的作品才可能被保留。很快,我成为了班上的作业狂人。由于表演出色,我还当上了导演,自导、自演为班上排演剧目。
与班上大多具有舞蹈功底的同学相比,跳舞是我的弱项。当我发现这个问题后,我每天要花三个小时练舞。我当时的座右铭是,我不允许有任何一项落后于人,我要靠自己的实力让同学们信服,彻底忘掉笼罩于我身上的星二代光环。终于,我的舞蹈也成了系里最好的。我知道我很倔,这一点,我太像那个叫张光北的男子汉了。我凭借倔强取胜,爸爸的基因是我的总后台。终于,我让所有老师同学都服了我。
可是,我的这些成绩爸爸似乎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他对我,基本上还是一副“冷面孔”。大二时,我应邀和爸爸在《龙途刺杀》剧组里演戏,我演女一号。这本来是挺好的事。可是,跟爸爸对戏,我就紧张得不得了。这部戏里说的父亲被人害死,作为女儿的我为他报仇。这一年当中,我一直是在哭中度过。心情不好,再加上见爸就紧张,所以常有忘词的时候。我爸就更加对我狠,“你记住了,你不管多累,都要认真对台词。”“你是演员,你演的是剧中人物,那个人物是不紧张的。记住,你现在是特务,你敬军礼要标准,手指要扣紧,手要有力度……”我觉得十分委屈,觉得他根本不是我的亲爸爸!
一天晚上,我回到家里,偷偷向妈妈哭诉:“我到底是不是爸爸的孩子啊,他总对我那么凶,好像从来也没有爱过我!”妈妈摸着我的头,说:“傻丫头,你爸爸是最爱你的。你好好想一想,从你14岁回家到现在,爸爸难道只有严厉吗?”
夜深沉。在母亲的提醒下,爸爸严厉而慈爱的一幕幕在眼前幻化着,拂去严厉的面纱,竟皆是爱。
爸爸皮肤过敏,他本来是要天天洗澡的。可是,大一那年的寒假,有一天停水了,爸爸的洗澡卡只能一人用。那天爸爸说啥也不用,非要我去用不可。妈妈告诉我,当天晚上,爸爸因为皮肤瘙痒,一宿也没有睡着。第二天早上,他连早饭都没吃,打的直接奔剧组所在的宾馆,一头钻进了洗澡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身体才舒服点。
爸爸喜欢做鱼汤,但最好吃的鱼唇、鱼眼和鱼肚,他总是留给我,自己吃鱼骨。而且不论我回来得多晚,他都要守着那盆鱼汤等我。他事先要把鱼肉里的刺剔得干干净净,直到今天我离开他都不敢吃鱼,因为我不会剔鱼刺。
大二快结束时,系里排练美国经典剧目《灵魂拒葬》。本来是让我演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的,可是,后来突然让我去演一个村妇。这个村妇老公和孩子都死去了,她是全戏第一个出场的人。我一点准备也没有,特别痛苦和焦躁。回到家里,我对爸爸说了我的苦恼。爸爸说:“一个好演员,要什么角色都能演才行。来,爸爸给你做示范。”说罢,我爸拿出一个公交车的卡做道具,他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演这个老妇人,结果他演得热泪盈眶。演完,又让我妈演一遍。我妈演之前对我说,你一定要站在那个老妇人的角度去演,深入她的内心,就当自己最亲近的人逝去了一样。结果,妈妈也演得出神入化。我从爸妈身上学到了真经,结果我上台时,演得很出色,获得满堂喝彩。
我开始在影视剧里崭露头角,并于2012年获得主演电视剧《洪流》的机会。2013年2月,我与爸爸一起拍《龙途刺杀》。因为爸爸是名演员,他的片酬是按天算。所以,剧组要集中时间给他拍。我是年轻演员,戏就一直要往后拖。爸爸的戏杀青了,我的戏还没拍到一半呢。爸爸一个人回了家,我留在组里继续拍。北方的二月,正是深冬时节。当时我在房山拍一段武打戏,穿着一件衬衫一条单裤,被用钢丝绳吊在半山腰上。危险不说,从早上吊到晚上,冷极了,也累极了。吃的只是肥肉和馒头,恶心得难以下咽。我实在受不了了,就给爸爸打电话。谁料他一声没吱,放下电话就给剧组打了电话,他说:“这个戏我女儿不能拍了,除非你们请个替身。”剧组后来商量了一下,决定最危险的戏用替身。这样,我就轻松了许多。接着,爸爸让他的助手开车送来了一袋子酱猪肘子,一箱子麻花,一箱子王老吉……
我读懂了爸爸的爱之后,更加严于律己,力求全面发展。我大二时就接戏了,到了大三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了,爸爸给的每月6000元的学费我也不要了。在拍戏时,人们说我行为严谨,演戏有深度,能吃苦,说我是星二代中最富高贵气质的演员。在片场,我从不让别人知道我是张光北的女儿,什么苦都能吃,得到一致好评。有位阿姨说,张思乐是成熟又理智的女孩。没有多久,我就成了独挑几部新片的大梁。
这次到杭州拍《我不是明星》,我爸原来是不同意的。后来,他听人家说节目组等了我三四个月,而且节目里有全面的艺术训练,唱歌跳舞、古筝样样都要学,都要学精了,才能上台与其他星二代PK。他这才同意了。我来到组里以后,我只记着爸爸的教导,不争别的,只和自己较劲,努力做到最好。
在《我不是明星》的节目现场,当爸爸抱着大熊娃娃悄悄出现在我身后,主持人让我回头,我看见爸爸高高大大地站在那里,我哭了,我不能不哭,我根本不信我爸会来为我助阵。你看他呀,抱着熊娃娃,还是那么一脸严肃。终于,爸爸拍拍哭得稀里哗拉的我的脑袋,说出了心里话:“闺女,我知道,我有时对你太严厉了,我希望你理解。天底下什么都可以改变,但儿女是改变不了的,你永远是我最亲最爱的宝贝!”爸,其实你不知道,我早就理解你了,可是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呀?我说:“爸爸,谢谢你严厉的爱。”说罢,我一头扎进爸爸的怀里,爸爸终于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流下泪来。少顷,在主持人的鼓励下,他躬下身,将我一下子背了起来。
掌声四起。我伏在他的背上,哭了,又笑了。我想,这一刻,是我们父女俩最幸福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