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威
小的时候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长大之后总是觉得时间太快。又来到阿尔卑斯山滑雪,又开始为全体育写专栏,看着窗外突如其来的漫天飞雪,那么清楚地记得去年的情景,却又感觉所有的过去都埋在雪的下面,找不到任何痕迹。一年一度,一样的布景下,我就像钟摆一样,那样不厌其烦地摆动。
去年专栏中的很多感言,我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但是很多期待在最后兑现中都兑入了水份。我常常不屑一顾地看着舞台上搞政治的那些面孔,退一步,就算我们自己,起码是我自己,也感染了多少他们一样的习惯,或者更严重地说,拥有了多少的共同基因。这是多么失望的现实,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反抗的其实就是你自己。
而这是一个多么绝望的世界啊,每个角落里都堆积着失望。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希望,才有了乐观,才有了阳光灿烂的宽容和热情。我见过很多沮丧的人,他们不停地抱怨,那是因为他们心中仍有不甘,否则,就会和我一样快乐地生活,每一天都面带微笑了。
是的,无论怎样,我们都是多么幸运地存在。尤其是我自己,能够来到这样澄清的天空下,连气体的每个颗粒都如此自觉,不愿意改变彼此之间的透明。也许,这才是我喜欢冬天,喜欢雪,喜欢阿尔卑斯山真正的理由。我是尘埃中一分子,但是俨然在尘埃之外。虽然每年就只有这么一周,但是,这已经足够幸福了。不但是这一周的幸福,还要加上若干长时间的怀念,还有若干长时间的盼望。
现在,现在进行时的时态,我知道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地方,也找到了一小段最静悄悄的时间,来总结我自己即将过去的2013年和展望自己即将开始的2014年。这时候,好像有个画外音响起,中共中央又要在北戴河召开经济工作会议了。从一个个体,渺小到无限的个体,到一个集体,膨胀到无限大的集体,这中间又有着怎样丝丝缕缕的联系。
如果想到集体的苦恼,那么,我就要像陶渊明那样拍起手了。我不是不烦,不是不累,但是,总还是可以给自己理出一个线索来。而且,狠狠心,就可以放下那些看起来煞有介事的工作,给自己一个小小的假期,去陪陪儿子,去看看父母,去谈谈恋爱。这些平凡的幸福,如果你一旦成了神仙,就很难再体会得到了。
我注定不是一个神仙,甚至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修行,我和所有人一样,身上挂着若干的铃铛,不知道哪一个,在哪一个时间响起,我就会像救火队员一样跑过去。我的2013年,说到底,就是这么度过的。所以,我不知道时间是怎样过去的,我只是一个零件,只是一个步骤,被动地在机芯的指引下不知疲倦和不厌其烦地保持着这样一个和世界都如此合拍的节奏。
如果我告诉你,其实,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那么,你会装作沉思样,还是忍不住捧腹大笑?或者,你翻看哲学的宝典,告诉我,其实所有人都如此,你看到谁过着他自己想要的生活?你看到谁可以无拘无束地生长,对,就是这样无拘无束的人生?别傻了,这样的人生在雾霾之下已经成了稀有品种了。甚至这样想一想,都是特立独行的想法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文明,文明得让人窒息。
好多时候,我就想解掉身上所有的铃铛,把他们都扔到天边,把他们都像化学武器一样彻底销毁。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扰我的平静了,可是,这样想的时候,我对于自己还真的缺乏自信,就像一个已经习惯了北京的天空的人,他会不适应阿尔卑斯山间的空气,而是跑回去,使劲地吸上几口。
这不,刚刚来到山上几天,我就开始找WIFI了。手机还不够,还要微博,微博还不够,还要微信。好像已经弥漫在我们周围的那些切实的荒谬还是不够,所以,还必须找到更多的虚拟的荒谬。所以,我觉得世界不可救药,是从我觉得我自己不可救药开始的。一个想要和平的国家,他在抓紧扩充军备,一个想要济世的公司,他们要抓紧赚钱,我看到每一个人都如此兴奋,好像每一天都是必需要醉生梦死的打着麻醉剂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