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冬在瑞典的见闻与感触

2014-04-29 00:44李靖炎
科学文化评论 2014年1期
关键词:瑞典知识分子国家

李靖炎

1979年冬我有幸参加中国科学院细胞生物学考察小组,和姚鑫、陈瑞明、王亚辉共四人,作为英国皇家学会和瑞典皇家科学院的客人赴英、瑞两国考察。转眼28年过去了,我们国家在党的领导下,真正发生了翻天覆地的伟大变化。许许多多的事是当年做梦也想象不到的,例如如今不仅普通老百姓能够出国旅游,而且人数还越来越多。而在当年,不要说一个人十年工资的总和也未必够他到欧洲一游,单只政审这一关就没有几个人能通得过。改革开放前当局生怕老百姓出去就不回来了!可以说,我们这一辈人,也只有活到改革开放以后,才能算是不虚此生!如今姚鑫院士和陈、王两位先生都已先后去世,抚今追昔,实在是感慨良多。

如今去过英国或瑞典进修或留学的人,到英国、瑞典旅游过的人都已不少。他们对这两国社会的见闻自然会比我们短短三周的科学考察丰富得不能相比。但是时代不同,看问题角度不同,感触也就会差得很远。所以我觉得今天还是值得把当年在瑞典和英国的社会见闻和感触写出来。我国改革开放以前的具体情况,如今的年青一代已经不容易体会了。

我们那次考察是从北京出发,经巴黎到英国,在英国考察两个星期,之后才到瑞典。最后经苏联回国。在莫斯科住了三天,也了解了不少东西。这次考察在学术方面的收获早已写出了正式的考察报告。这里只谈当时对英国、瑞典社会的一些见闻和感触,主要是谈瑞典。

我们在瑞典的科学考察是在世界知名的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系统(相当于我们的中国医学科学院加北京医科大学)和乌普萨拉大学(他们刚在1977年庆祝了建校五百周年,是在明朝万历五年建校的。但比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还是晚了许多年。1979年时剑桥已建校六百多年,是在明朝初年建校的。牛津则已建校八百多年,是在宋朝建校的)。此外我们还参观访问了著名的Pharmasia公司,他们在当时为世界分子生物学和生物化学的研究提供了一大批新型的试剂与设备,从而为世界的科技革命作出了贡献。

我对瑞典社会的认识,除了自己的亲身观察外,有关的信息主要是来自四个人,他们正好代表了四个不同的方面和角度。一位是Pharmasia公司的科研部经理,是位英国人。一位是我们驻瑞典大使馆的文化参赞,是位姓曾的老干部。他曾经带着西哈努克亲王的两个在中国长大、会说中国普通话的小儿子,到井冈山去玩。但这两个人回到柬埔寨后,竟然都被波尔布特杀掉了!还有一位是大使馆介绍我们去进餐的“中国饭店”的工人,姓杨,是上海人,是50年代经合法手续来到国外的。因为每天都去“中国饭店”进餐,所以跟姓杨的侍者谈得特别多。这家饭店的老板是个大高个子的洋人,却会说一口极其流利而地道的成都四川话,颇令人惊诧。原来他父亲是传教士,他就是在成都长大的。但我们跟他谈得不多。值得一提的是,那位姓杨的侍者当年才回过上海,而我们四个人当时又都在上海工作,所以他的话特别多。也许他以为我们有什么官方的身份,所以他一再强调国家一定要大大地改善人民的生活才行。显然在他看来,当时上海人的生活实在是太不像样了。其实当时上海的生活,就整体而言,比起国内其他的城市,还是好得多了。

他们这三个人对瑞典完全是满口的赞扬。第四个人则是乌普萨拉一家小饭馆的主人,大概还算不上资本家。他则是抱怨连天,但也并非没有道理。

据那位英国经理告诉我,在20世纪初瑞典还是欧洲最贫困的国家之一,然而在1979年,它早已是全世界人民生活最富裕的国家之一。关键在于从1920到当时的59年间,瑞典社会民主党就执政了50年。它大搞福利政策,得到了劳动人民的高度拥护。即使在它没有执政的很少几年中,任何别的执政党也不敢改掉这些政策。资产阶级对于伴随着高福利而来的高税收政策,当然不会高兴。但是隔壁就是强邻苏联,因此只要工人不闹事,他们就谢天谢地了。何况只要科学技术大发展,高税收丝毫不妨碍大、中资产者赚大钱。其实高税收正好可以迫使资产阶级把目光投向发展科学技术,从剥削科技知识分子的劳动成果上来大获其利。在瑞典要做到这一点,丝毫也不困难。瑞典是普及了高等教育的。只要高中毕业,任何人都可以上大学,而且国家会给予相当丰厚的助学金。

他们当时告诉我,瑞典的普通人是不存钱的。要存也只存一两个月,那是为出国旅游作准备。平时他们连这点钱都不存,因为一个人从生到死一切可能的需要,都已被社会包下来了。不仅医疗保健和孩子的教育完全为国家包了下来,而且一个人根本不用为他是否会失业、受伤、甚或成为残废,而担任何的心。除了国家,还有许多社会团体都会帮助他。瑞典人民的生活是很富裕的。他们当时告诉我,瑞典一个中等工人,也就是80%的工人的月薪,男工是四千克郎,女工三千克郎,而当时四千克郎正好可以买一辆全新的小轿车!

我最近有幸读到卓越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历史唯物主义大师、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的缔造者、列宁的老师普列汉诺夫在1918年去世前不久所留下的“政治遗嘱”。我不能不为这位大师的强大的预见能力所震惊。他不赞成十月革命,认为是个错误。但是在十月革命以后,他不再进行反对布尔什维克的活动,因为他认为如果革命政权失败,必将会使欧洲的工人运动遭到反动势力的大镇压,因而倒退数十年;反之,革命政权若能坚持下去,虽然他所热爱的俄罗斯人民必将为此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但是欧洲的工人运动却会因此而得到很大的好处,因为资产阶级将不得不做出很大的让步。瑞典后来几十年的历史正好证明了这位历史唯物主义大师的预见(当然不只是瑞典,实际上是整个西欧)。当时只要苏联工人得到什么福利,瑞典立刻就会跟上。当苏联决定给产妇三个月带薪的产假时,瑞典立刻也给。苏联将此延长为半年时,瑞典也立刻改为半年。后来苏联改为八个月,瑞典也跟着改为八个月。最后苏联改为一年,瑞典也改为一年(至今美国妇女产后两个星期就去上班了)。妙的是瑞典规定半年为产妇所有,而另外半年丈夫也可以分享。这是为了让夫妇两个可以在孩子五岁以前,带着小孩出国旅游!这充分体现了对人的关怀。带薪的产假当然只有参加工作的女职工才能享受。那么家庭妇女产后又怎么办呢?据那位姓杨的侍者说(他的妻子就是家庭妇女),她们在产后可以得到国家给予的为时一年的营养补贴。当时算下来,每个月有一千多克郎,比我们当时一位二级教授的月薪还多!当时我们全国也没有多少二级教授。在我们看到欧洲人民今天所享受的巨大福利时,是不应该忘记苏联人民过去许多年所付出的极其沉重甚至惨痛的代价的。这种代价既是由于国际反动势力的外部压力,也是由于自身落后的官僚专制体制所造成的。

我们也听到了一个对瑞典充满了抱怨的声音。那是在乌普萨拉。这是一个因乌普萨拉大学而发展起来的大学城,就像英国的牛津和剑桥那样。我们在街上看到一家小饭店,招牌上赫然竟是四个中文大字“北京饭店”。这顿时使我们产生了他乡遇故知之感。进去一看,原来老板是位温州人。他看见来了同胞中国人,显得非常高兴,特别是在得知我们来自中国大陆以后。由于闭关锁国几十年,当时来自大陆的中国人在那里简直成了“珍稀动物”。这位老板除了极其热情地招待我们,亲自下厨为我们做做菜之外,也向我们大大地发了几通牢骚。原来他是在大陆刚解放时,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只身逃到香港去的。什么钱也没有,只能靠挑扁担为生。后来到海船上当了水手。存了点钱后在挪威开小饭馆,人了挪威国籍。后来又来到瑞典。由于北欧三国问的协定,一个国家的公民到另一个国家去,无需办签证手续,只要到地方的公安部门登记一下,就可以享受这个国家的公民所享受的一切福利待遇。所以他虽然是挪威国籍,在瑞典却可以享受瑞典公民的一切福利。由于所处地位不同,他对瑞典的感受跟那位姓杨的侍者全然相反,跟另外两位也大相径庭。他的感受,一言以蔽之就是“在瑞典做生意可真难啊!”他的抱怨主要是在两个方面:一个是税收,另一个是雇工。原来他的饭馆的净收入的百分之六十都被瑞典政府作为税收收去了。这对于像Phamasia公司那样的大企业自然算不了什么,再高一些也无所谓,因为税后的利润依然极大。但是对于像他这样一个不大的小饭店来说,却实在是够呛,特别是联系到他的雇工问题一起来考虑时。他告诉我们,他的饭馆主要的生意是在每天上午和下午喝“午茶”的时候。在瑞典,喝午茶的时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有法律保证。到这个时候,所有的职工都会停下工作来休息一会。许多人会在这个时候到他的饭馆来喝咖啡,吃点东西。因此到这个时候,店里的生意最好,工作也最忙。其他的时候生意都很清淡。但是最妙的是,或者说颇为荒唐的是,到这个时候他们店里的几个工人也都“喝午茶”去了!大饭店里的大老板肯定另有什么办法。但是在他这家小饭馆里,却只好是老婆、儿子、女儿全家总动员。上午、下午,天天如此。在瑞典,老板实际上是没有解雇工人的权利的。因为除非工人真正有严重的问题,否则老板在解雇工人时,必须付给他相当于他的两年半的工资的失业费用!一个小企业的老板怎么付得起?一个店要关门时,也是如此。因此在一个老板要把他的店卖给另一位老板来开办时,通常的先决条件就是,后者必须把店里的工人全部部接收下来。他的店里的工人就是这样来的。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哪个老板也不敢轻易地雇用工人。失业率较高,也就很自然了。

对于普通工人来说,瑞典可以称得上就是人间天堂了。从生到死,一切的一切,全都由国家和社会包了下来,而且过的是非常富裕的生活。瑞典人民的自由程度,也是当时的苏联和其他斯大林主义国家的人民远远无法相比的。但是我想,瑞典若没有高度发达的高科技产业和强大的科技知识分子队伍,工人们若都像鸟菩萨拉那家小饭店里的工人那样工作和生活,瑞典这个社会肯定是根本维持不下去的。那样的工人恐怕多少已经有了些半寄生的性质了,即半寄生在整个瑞典社会的身上。但是,只要有高度发达的高科技产业,也就什么都好说了。即使有些半寄生性的成分,社会也承担得起。发达的高科技产业才是瑞典社会的根本性的物质基础。但是无论如何,过分的福利毕竟对瑞典是一种妨碍生产力发展的消极因素。它不仅直接妨碍生产力的发展,而且妨碍普通工人去接受高等教育从而转变成为科技知识分子,从而为社会的发展作出更大的贡献。

当时闻名世界的Pharmasia公司是乌普萨拉大学的两位化学系的教授利用自己的科研成果而开创起来的。他们当了大老板以后,毫无疑问是货真价实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既是资产阶级,又是科技知识分子。然而他们却也是为瑞典国家,为分子生物学和生物化学的发展,从而为世界的科技革命,为全人类,作出了贡献的人。我国的那些极左分子没有能力理解工人阶级的科技知识分子阶层,在当今世界巨额财富的创造上,在现代生产力的发展上,在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上,所起的决定性作用。他们当然就更无法实事求是地看待真正的资产阶级科技知识分子们的实际作用了。荒唐的是,他们竟然能把工人阶级的科技知识分子阶层,即把工人阶级中最有文化的最先进部分,硬说成是劳动人民的剥削者!在我国改革开放前,他们不仅把我国科技知识分子队伍的生活搞得贫困不堪(在当时全世界的科技知识分子中间毫无疑问是倒数第一),而且好意思称他们是什么“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这真让人不知说什么才好了!我们当时在英国、瑞典进出机场走的都是贵宾通道,是被当作贵宾对待的,然而当时我们全身的全部“行头”,从西装、大衣、领带、裤带、皮鞋,直到手提箱等等,全部都是从科学院临时借来的(西装是临时为我们做的,后来按半价卖给了我们)!我们当时就是穷到了这种地步的“资产阶级”!这种事若是让我们的那些外国同行们知道了,天知道他们会对中国的“社会主义”作何感想!

当然,改革开放前倒也不只是知识分子穷,整个国家都穷得要命,虽则当时每年都拿出巨款去支援早就大成问题的“世界革命”。1979年时,连我们的外交人员都穷得很。我们在瑞典的最后一天,大使馆开车送我们去郊外的一家超级市场参观。这是我们生平第一次进超级市场,所以处处都觉得稀罕。那里的东西卖得比城里的商店便宜得多。我问陪我们去的大使馆的同志说:“你们吃的东西都是从这里买的吧?”答案却大出我的意料。他苦笑着说:“那还得了!那样我们不到月底,就没吃的了!”原来他们吃的蔬菜等都是开车到很远的地方的农户家里以最低的价格买来的。资本主义国家的物价年年小涨,而我们的驻外人员的伙食标准却是固定的,总是每隔几年就得向上打报告,要求调整。在还没调整时,日子往往就挺狼狈。当时他们的生活,我看跟坐牢也差不多。当时的外事纪律极严,不准收看当地的电视,平时不准外出。国内带来的电影片子,由于文化极度凋零,总共只有《地道战》、《地雷战》等极少的几部,早都看厌了。因此平时就只好打打乒乓球。这跟我们想象中的外交人员的生活实在差得太远了!

当时我国有极少的几个人得到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的资助,在那里进修。当时国家规定,他们必须把他们得到的资助全部交给大使馆,再由大使馆按国家规定的出国进修人员的标准发给他们生活费。其间有很大的差距。按照人家的资助,是可以过得不错的。但是按照我们国家的标准,生活就挺狼狈了。这种情况按纪律是绝对不能让人家知道的。但是事情终于还是让人家知道了。于是医学院院长找到大使馆来“说情”,说:进修非常辛苦,一定得让他们过得好一点才行。由于那位院长对我们一向非常友好,所以大使馆也就向他说了实话:国家太穷,出国进修人员现在的生活标准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国内同类人员的水平;他们在国内的工资还照发,以维持他们的家属的生活,这已经引起了各单位其他人的不满;他们的往返旅费也全是国家出的。这些也全是实情。但这种办法毕竟太丢脸了,影响也太坏。所以几年后,国家经济稍稍宽裕了一点,就赶快取消了。

下面谈一点瑞典人民的精神文明。那位老文化参赞曾举过这样一个极普通的例子:一个瑞典五岁的小孩在街上边走路边吃糖果,手里拿着包糖纸,硬是一直走到路边有果皮箱的地方才丢进去。这在一个文明的国家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人也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的。但是在当时的中国,却简直不可思议!关于瑞典普通人民的文明,我们自己也有过一件亲身的感受。在瑞典的最后一天大使馆的同志开车送我们去看斯德哥尔摩远郊的王宫花园。在一个十字路口汽车突然停了下来,而且是四路全停。一看,原来是有一位盲人过马路。在一个文明的社会,这本来是很自然的,但是在经历了“横扫一切”的文革的我们,对此却颇感惊讶。

过去搞极左的人常说:我们虽然在物质文明上赶不上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但是我们却有高得无比的精神文明!到人家那里一看,就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当时国内挤公共汽车的情景,在有的城市里,竟完全可以跟美国的橄榄球赛中的惊险场面相比较。我自己就有过亲身经历:在车门口被挤得仰面摔到车下,别人又摔倒压在我身上!幸而没有受伤。在公共汽车长时间误点,而挤不上又后果严重的情况下,再文明的人也只好去拼命地挤了,何况许多人本来就不大文明。精神文明是需要有必要的物质条件作基础的!这本来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常识。北欧人守纪律的精神也令我叹服。1991年我到丹麦的一个小城参加原生动物学会议。出了火车站有一条公路横在大家面前。我朝左看,再朝右看,公路上根本没有车,但是没有一个人跨过公路,硬是等到指示灯亮了,大家才走过去。周围并没有任何人在监督。这就是人家的精神文明。

在到瑞典以前我们先在英国考察了两个星期。在那里我们已经感到,至少在欧洲,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早已不是资产阶级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了。由于当时已经许多年没有人有机会出国了,所以我们每个人的研究所都拿出了一些外汇,要我们为所里购买一些多年买不到的试剂和零星物品(那时候科研物资供应上的困难,是如今的年青科研人难以想象的)。但是由于日程安排得非常紧,每天上午、下午都安排得满满的。每天晚上虽然有空,但是下午六点以后,伦敦的一般店铺全都关了门,橱窗却彻夜大开着,灯光如昼。我们眼看着要买的东西摆在那里,却只能干瞪眼!明摆着,如果有哪一家商店晚关门一两个小时,生意一定不错。但店主就是做不到,原来是被店员工会管住了!类似的情况可以举出许多。我们这才知道,如今至少在英国、瑞典等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早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种资产阶级可以为所欲为的世界了!工人阶级的阶级实力其实处处可见。

在这次考察中,一个突出的感觉是,我们的研究机构的行政工作效率,跟人家的相比实在是差得太远。英国哥拉斯哥的一家著名的研究所里,总共约八十多人,然而行政后勤人员却总共只有两个半人:一个是所长,他是业务工作的领导,其实应该不算;一个是秘书;还有一个是工友,而他有一半时间要去帮助做实验,所以只能算半个。这在当时的中国,是根本不可思议的。在改革开放以前,我们国家的各种单位里,多年来都是人浮于事。这是个通病。从首都到地方,大概没有任何一个单位是例外。当时我们的各个研究单位里,党政后勤人员往往有业务人员的两倍。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但最主要的是两个方面。一是我们当时的各种单位都首先是“吃饭单位”,然后才说得上是工作单位。上面经常向各单位里硬塞进一些根本不需要的人进来。这方面的笑话多的是,这里就不提了。二是当时我们国家的社会化程度非常低下,无论什么事情,都得靠各单位自己解决。不仅职工的伙食、住宿、交通、通讯、医疗等等都得各单位自己解决,连职工子女的教育和就业等等,本单位也非管不可。有时连治安也得自己管起来。“单位办社会”乃是改革开放前的常规。生活社会化的程度,是衡量一个社会的实际先进程度的一个相当灵敏的指标。举例说,我们就发现当时苏格兰的爱丁堡在这方面就明显赶不上伦敦。而在这方面,我们当时就落后得没法说了!由于科技知识分子被扣上了“资产阶级”的帽子,地位低下,再加上改革开放前决不允许各单位以业务工作为中心,结果一个研究单位里,党政后勤人员的人数越多,业务工作就越困难,科技知识分子的生活也就越坏。这也是当时普遍的顽症。

过去国内有一句非常流行的挖苦说外国好话的人的话:“美国的月亮都比中国的圆!”。其实,如果用月亮来比拟人民的生活的话,英国、瑞典的月亮岂止比改革开放前中国的月亮圆得太多太多,我们那时的月亮实在是让极左势力给搞得太不像个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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