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是凝固着的音乐,音乐是流动着的绘画。绘画虽然不诠释音符,却形象的展现了抽象世界中拨动心弦的音乐。音乐虽然不占据空间,但概括的体现了丰富多彩的绘画。绘画和音乐是艺术的孪生姐妹,具有毋庸置疑的缘亲关系。它们分属于不同的学科——视觉艺术和听觉艺术。但实际上,绘画和音乐这一对艺术姊妹从来也不是形单影只。它们相互吸收、相互吸引、相互渗透、相互结合的现象比比皆是枚不胜举。古人云:“画中有诗,诗中有画。”绘画和音乐总是这样互为你我相映生辉。
绘画是空间艺术静止的艺术。绘画作品在空间中展开,直接作用于欣赏者的视觉感官,具有直观性、再现性。音乐是时间艺术流动的艺术。音乐作品在时间中展开,因为作用于欣赏者的听觉,艺术形象看不见也摸不着,从而表现具有不确定性和多义性。表面上看它们之间有着明确的界限,巨大的差异,但实际上,这样那样的差异界限却永远也不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俄国伟大作家契诃夫曾说:“各种学科之间的联系十分密切,人们只是为了学习研究的方便才把它们分门别类罢了。”事实上,知识就像是一张网,网孔与网孔之间相互关联,向知识的领域每向前走一步就越发体会到各种部门知识的血缘关系。同样,绘画和音乐之间的关系也不例外也是如此。
一、绘画和音乐的具体语言相通
任何一门艺术都有自身的艺术语言。绘画在点线面、形状、色彩、构图上的视觉传达感受与音乐在旋律、节奏、乐音、曲式上的听觉传达完全不同。但实际上,在绘画与音乐的术语中却存在着许多借用的现象。人们用绘画的词汇去形容音乐,用音乐的词汇去形容绘画。例如在绘画中,人们欣赏作品时常用节奏、旋律等词汇。在音乐中,把“声音的色彩”简称为音色。这种绘画和音乐的互为说明,不仅仅是文学上的比喻,而是有着其科学的内涵。
色彩是绘画中重要的表现手段和基本语言,却常常运用到音乐的领域中。例如音乐中的词汇“和声色彩”、“调性色彩”,等等。物理学家牛顿对色彩的波长与乐音振动频率的关系做了深入的研究。他认为绘画中的红、橙、黄、绿、青、蓝、紫与音乐中的do、 re 、mi、 fa 、so、 la、 xi ,七个音符相互对应。与此可见,色彩的波长与声波的声调是符合自然本质和规律的。现代色谱与音谱的对应排列,为绘画色彩的音乐性表现提供了科学的依据。
然而仅仅运用音、色的自然属性去说明绘画色彩和音乐的关系难免表现的过于单调乏味。因此还需要从绘画色彩与音乐的情感表现特征来分析论证。马蒂斯认为:“所有的色彩像音乐和弦一样都应该合唱共鸣。”法国美学家德卢西奥。迈耶曾说:“色彩的情感特性堪比音乐。”正如人们所熟知的,红色表现的是热烈,奔放,黄色象征着成熟的果实,表现出内在的丰满,并且明快而响亮,蓝色恰似大海的深渊与宁静,宛如提琴弦乐,带给人们悠远、神秘、深邃、永恒的感受。
二、绘画和音乐的历史渊源
纵观西方艺术史,绘画和音乐的产生与发展总是遥相呼应,并立而行。西方绘画和音乐都是以巴洛克艺术为出发点,共同走过了古典主义、浪漫主义,以印象派为转折点,进而走向现代派、后现代主义。
作为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印象派从其诞生起就不单单是画派的代名词。它首先从视觉艺术开始,逐渐波及音乐、文学等诸多领域。在绘画领域莫奈无疑是印象派的灵魂人物,然而在音乐领域,印象派音乐家德彪西与莫奈一样著名。虽然一个传达视觉,一个传达听觉,但两人有着密切的关系。莫奈和德彪西有着深厚的交往,在艺术上的诸多看法也相一致,相互的交流与理解,最终使两人在艺术的一些层面上殊途同归。他们都采用相同的题材、教堂、海面,夕阳去表现抒发情感。莫奈的画面具有着明显的音乐感,同样,德彪西的音乐也具有着鲜明的画面意象。可见,莫奈和德彪西的关系正是印象派时期绘画与音乐关联的重要历史依据。
表现主义运动出现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波及美术、音乐、文学、建筑等整个艺术领域。蒙克是表现主义绘画的代表人物,他的作品表现出复杂而强烈的象征性。画面主观的色彩运用极大的增强了作品的表现力度。与此同时,表现主义音乐在艺术追求和理念上和表现主义绘画有着统一的方向。乐曲完全否定了传统音乐的调性原则,高低音符的极端跳跃性,节拍节奏的不合乎规则性,让旋律变得僵硬具有很强的棱角,记录了作曲家的主观意识。贝尔格的《一切沃克》,勋伯格的《月光下的皮埃罗》是此风格的典型代表。
此外未来主义、立体主义与其同时期的音乐形式也共处一个艺术框架与概念之下。无独有偶,在绘画上,达达主义代表人物马萨尔杜尚,采取了“放弃”绘画的姿态并创作了一系列“现成品”作品。《喷泉》《自行车车轮》《瓶架》具有后现代性的反艺术思想,影响深远。在音乐上,达达主义则运用噪音音乐的形式对抗反对乐音体系。作曲家一方面怀疑传统音乐所具有的井然有序的形式,进而打破音乐的“和谐”性,另一方面也体现了他们对音乐中矛盾、无秩序的变化效果的偏爱与信任。可见,绘画与音乐的关系不曾割断,随着时间的流逝,艺术的发展,这种关联反而逐步增强。
三、绘画和音乐的双重艺术家
许多艺术家既是画家又是音乐家。康定斯基、勋伯格、达芬奇等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
康定斯基是俄国表现主义绘画的画家,也是一位造诣颇深的音乐家。他曾说:“色彩是琴键,眼睛是和声,灵魂是具有许多琴弦的钢琴。画家是弹钢琴的手,弹某个琴键能引发灵魂的震颤。他的绘画作品具有强烈的音乐性格,线条和色块不仅表达了内心世界而且赋予它们以音乐的效果。在《论艺术的精神》中,康定斯基指出红色的使用能给人带来强有力的击鼓印象,绿色好似温柔的小提琴有着温暖的音调,浅蓝色犹如长笛般的声音,深蓝色是低沉的贝斯和大提琴声。他甚至宣称当他看到色彩就能听到音乐。
达芬奇也是一位通晓绘画和音乐的艺术家,他同样认为绘画和音乐有着许多的相通之处。在他的艺术论中他写到绘画和音乐都存在节奏,都具有比例关系,美感都是建立在自身各个部分之间的相互渗透中。这些观点得到了后辈众多艺术家的赞同。
四、绘画和音乐通感
“看到声音,听到色彩。”是绘画和音乐通感性很好的切入点。通感是这两种不同艺术形式融通的桥梁,它能使人们在感知某一对象的同时获得另一种感官的印象,因为在人的头脑中,各种感官印象是关联着的,可以共通。许多的画家和音乐家,在对方的艺术形式、艺术语言里获得了诸多的灵感,扩展了想象的空间。对于艺术欣赏者来说,通感的存在,拓宽了人们的审美层次,丰富了人们的审美经验,使人们的审美感觉有了提高。在观看梵高的《向日葵》时,观者仿佛听到了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感受到两位艺术家对生命的无限执着和对未来的热切期望。当听到现代某些死亡风格的摇滚音乐时,人们仿佛也能看到蒙克在《呐喊》中所描绘的人物形象,体味生命的孤独与悲凉,感受着没落与绝望的交织缠绕。
然而绘画与音乐的通感并不是主观意愿的结果,更不是一个偶然的过程,它有着深刻的科学内涵。事物是普遍联系的,绘画和音乐在艺术体系下,在哲学观念下的联系也是客观存在的。如果剥离了视觉与听觉之间艺术形式的差异,人们就可以清楚的看到对艺术理念的共同追求是绘画和音乐相通性最终得以实现的本质原因。
总而言之,艺术形式、门类之间虽然存在着差异,然而艺术的宗旨是不变的,艺术的文化力量,艺术的人文精神,艺术对人性的终极关怀,艺术对人类未来幸福的追求,无疑消解了绘画和音乐之间的差异,更多的体现出两者的共性。因此,对于我们从事着专业绘画学习的学生来说,无论在今后的艺术创作还是艺术欣赏过程中,如果能有意识的打破专业之间的限制,消除专业之间的壁垒,通过视觉的可听性和听觉的可视性,在绘画中认识理解音乐,在音乐中也能认识理解绘画,一定会使自身的艺术修养得到提高,从而创造出更具有艺术价值的作品。对于绘画和音乐的相关性,艺术家应该有其明确的立场,但更应该保持一个开放的心态,如果在艺术观念上走上一条狭窄的路,最终只会将自己和艺术逼近绝路。
【周天亮,渤海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