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疯子”徐克

郝凤苓

“谁把我办公室打扫得这么干净？！”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身着T恤和短裤，脚踩一双凉鞋，旋风般地跨进办公室后，走上前来打招呼。

他就是徐克——河马动画创始人、董事长，今年47岁。事实上，他办公室的布置看起来不仅有些散乱，还因为蜗居着小狗、小猫等动物而变得“五味杂陈”。

他时不时地会在微信朋友圈晒晒三岁儿子以及80后太太的靓照，晚上11-12点之间，也经常把自己刚刚完成的画和字挂出来，供粉丝们“秒”，先“秒”者先得。

“虽然我个人很高调，但采访做得不多，这行业说白了就是拿片子说话，吹什么牛都没用。”坐在《二十一世纪商业评论》（下称《21CBR》）记者对面的徐克，虽然已有明显的白发，但傲气十足。

“当年我说要做动画电影，人家都把我当笑话看，你能想得到的冷眼我都经历过，无所谓，现在没人说了吧。”他耸了耸肩，笑得有些得意。至今，河马动画已经公映了4部动画电影，并走向国际市场，在美国、韩国等地都取得了不错的票房和口碑。

十年积跬步，终于见曙光，这是徐克对河马动画过去十年的自我总结。但这个过程，让他觉得“非常苦”。

专注做原创

去年9月，一部名叫《81号农场之保卫麦咭》的动画电影在国庆档票房飘红，最终票房逼近3000万元。这个成绩，在近几年市场化运作的国产原创动画电影中，屈指可数。

河马动画就是《81号农场之保卫麦咭》的出品方，这也让徐克长舒了一口气。《81号农场之保卫麦咭》已经是河马动画推出的第四部原创动画电影，此前，从2010年的首部作品《超蛙战士1》到《超蛙战士2》，再到2013年上半年公映的《绿林大冒险》，票房都不超过1000万元。

“《81号农场》这部片子，回收成本是没问题的。《绿林大冒险》最初有一定压力，后来也慢慢回收了成本。”徐克说，总体而言，前几部电影很难挣钱，所以河马动画的收支到今年才刚刚打平。

2014年，河马动画将有两部动画电影公映。徐克说，自己要求不高，“两部片子票房过8000万元就很开心”。

但另外一边，做原创动画电影的烧钱速度令人咋舌。以《超蛙战士1》为例，这部片子耗时6年，投入资金高达5000万元。

2003年，徐克创立河马动画时，把自己做投行十年积累的3000万元一股脑儿地投了进去。但这些资金仅能支撑河马动画创业早期的投入，前几年，徐克曾经卖房、卖车以维持公司运营，甚至曾厚着脸皮向父母借钱。

2009年，天堂硅谷、纪源资本、博信资本等多家VC共向河马动画投入8000万元资金，一度帮助徐克渡过了难关。但随着河马动画上市进程的延后，其中的几家VC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资金捉襟见肘一直是悬在徐克头上的一道难题，但他又不愿意为了钱而从事原创动画电影之外的业务。

目前，票房仍是河马动画最主要的收入来源，衍生品的开发“还没开壶”。“因为我一直有一个策略，就是憋着。”徐克认为，衍生品做得太早，尤其是当片子的知名度还不够高的时候，授权不被重视，品牌很容易被做烂。

在国产动画行业，有不少企业通过代工实现盈利。但徐克坚决拒绝代工，他认为，做原创和代工，完全是两种模式，两种逻辑，做了代工就很难再做好原创。

不久前，徐克的女儿报考国外的大学，需要出示财务证明。结果让徐克的太太傻了眼，因为他们家的账户上，不超过20万元。

徐克却笑着不以为然。他说，也有很多朋友拉着他帮忙做投资，做房地产，可以挣不少钱，但他没有兴趣。他甚至很少参与社交圈子，每天两点一线，从导演到写剧本，改台词，做角色设定都会亲力亲为。

徐克从小喜欢画画，曾在中央美院少年班就读，也是动画巨头皮克斯的信徒，在过去做投行的十多年里，他一直坚持写剧本。

“中国这么大一个国家，原创动画电影还是非常稀缺，大量动画电影还是非常低幼的，太有点对不起咱们这个民族了，我真的受不了。”徐克说，他就是要坚持原创，打造中国的皮克斯。

探索国际化

今年5月，河马动画原创的动画电影《绿林大冒险》和《81号农场之保卫麦咭》在第67届戛纳国际电影节上亮相展映，引起了海内外影业巨头的兴趣，由此展开的多项合作目前正在洽谈。

近年来，河马动画在国际化的探索上，步子越迈越大。

早在2010年，河马动画推出《超蛙战士1》时，就第一次实现了中国独立打造的3D立体电影全球同步公映。这部影片也吸引了索尼和派拉蒙两家电影巨头的关注，两家公司最终为《超蛙战士1》联合进行了海外发行。

2013年5月，美国狮门影业又以20万美元保底加票房分成的方式，购买了河马动画出品的动画电影《绿林大冒险》在北美的独家发行权。这也是狮门影业首次购买中国公司出品的动画电影。不仅如此，2014年4月，全球第一收费视频网站Vimeo也高价购买了《绿林大冒险》的版权。

目前，《绿林大冒险》和《81号农场之保卫麦咭》的英文版本已全部制作完成，并将在部分海外国家陆续上映。

2013年底，中国与澳大利亚在动画电影领域首次达成战略合作，而在首批中澳联合制片的8部影片中，河马动画获得了其中6部影片的原创主导权。这被徐克视为河马动画探索国际化的里程碑事件。

在徐克的办公桌上，一张照片格外显眼，那是他与美国前总统小布什、美国前财政部长鲍尔森的合影，这是徐克赴美参加一场关于动画电影的会议时拍摄的。徐克特地将原件放大，装进相框，摆在办公室显眼的位置。

河马动画在国际市场的进展让徐克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早在三年前，河马动画就组建了专门的发行团队，分别负责国内和国际市场。最近一年，他也开始尝试聘用外籍人才为河马动画服务。徐克觉得，随着中国国际影响力的提升，文化输出也将水涨船高，而从文化差异的角度讲，动画电影比真人电影更容易被国际市场所接受。

坚持的意义

2010年，河马动画的第一部动画电影《超蛙战士1》公映时，徐克哭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第一部电影真的做出来了。事实上，在此之前，他已经压抑了太久，因为河马动画在2003年创立，7年后才推出第一部电影。

而另一种焦虑来源于年龄。出生于1967年的徐克，36岁才创业，到第一部电影推出时，他已经43岁了。“如果从26岁等到33岁，家里人认为你还是有戏的，但从36岁等到43岁，这期间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这人已经疯了，他所有的东西都结束了。”徐克说得有些激动。

1980年代，徐克在美国获得硕士学位后，曾在美国私募股权投资机构KKR旗下的Newton Group从事投资工作，一干就是十年。之后，他回到中国，在复星集团担任投资总监。如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徐克觉得，自己的物质财富会比现在多很多。

但他喜欢拿自己和父亲做类比。徐克的父亲曾是航天专家，经常自豪地在家里晒各种勋章、证书和奖杯。“他这一晒我完了，我啥也没有，我总不能给他晒晒我挣了多少钱，有多少套房吧？”

2002年底，徐克从复星辞职，不久后成立了河马动画，他要干一件自认为漂亮的事业。

但动画电影高投入、高风险的特征以及国内原创动画产业的环境，让徐克的创业过程很痛苦。当年他卖车、卖房支撑公司运转，仍不见起色的时候，他的坚持甚至不为家人所理解，他的第一任太太也因此离开了他。

徐克有时候也认为自己“自虐到了极点”。“家破的时候真的想过放弃。”徐克说，他一度自问，“是不是自己选择错了，是不是应该继续走下去？”但当《超蛙战士1》的画面在影院的大屏幕上展现时，那种满足感让他觉得自己的坚持有了回报。

另外一种成就感来自于他在自己孩子心目中的形象。“每次我的片子公映，大儿子和女儿的同学都去捧场，同学们都觉得我的孩子很酷，因为老爸是做电影的，而且是做动画电影的。”徐克说，由于他的熏陶，他的女儿报考了电影学院。

徐克觉得，被认可就是一种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