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好事做不休

秦雨晨，1992年出生，中国人民大学学生。

杨炜乐，1991年出生，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大四学生。

我在一次黄油青年会议上认识了杨炜乐，他那天的演讲主题是“折腾大学，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冲突”。炜乐讲了自己在大学期间做过的很多公益尝试和最终的职业选择。炜乐挺有意思，于是我便约他在北大光华学院的小咖啡馆见一面。

Q：市场营销专业是你的兴趣所在吗？

A：我其实不喜欢金融，不小心高考考太好就报了光华（笑），自己对于怎么赚钱和资本运作都没兴趣，我对跟人有关的行为感兴趣，而营销就是研究人的行为。这个专业在我们院很冷门，因为人很少，我觉得进去能和老师多接触和交流。但别人会觉得你是个loser，只有理性思维不够数学学不好的才会选这个专业。实际上我觉得选了最适合自己的专业。

Q：讲讲你大一之后的折腾史吧，每个大一新生都会加一堆社团，最后好像都退了。有什么是你一直坚持做下来的吗？

A：其实那也是一种探索。我加入TECC（科技教育交流协会）一直呆到现在，它是一个公益社团，最早是清华做的，主要工作是去中国西部的一些小学，给那里的老师做教师培训。我喜欢带着批判视角去解决问题，和这儿的人臭味相投，部长就是一个特别喜欢创新和反思的人。所以我们经常一起探讨和挖掘项目本身存在的问题，试图找到切实的解决方案。那种氛围特别激励我，后来我就留下了。

Q：你觉得这个公益组织和其他的公益社团有什么不一样？

A：它很强调创新，一般学生社团很少有专门的创新部改革部。即便TECC的项目已经发展十年，但我们还是会去思考项目存在的问题，力图做到更好。大家不是用很感性的力量或是受那些很温暖很煽情东西的影响去做事情，而是想真的做出改变和取得实际效果。

Q：能具体跟我说说你们办的一个公益项目吗？

A：大一暑假我带队去甘肃，团队成员几乎都比我大，我是协会创建以来最年轻的领队。当时我们去当地给小学老师做英语和计算机的技能培训。我们备了课，也在北京和专门研究教育的老师们取经。其实当地的学校有自己的培训，但是非常死板。我们是非常平等一对一的方式，每天都是教到会为止，切实让他们学到一些技能。最后我们做了问卷反馈测试培训成果，发现那些计算机操作他们基本都学会了。

Q：除了去西部做培训，你们还做别的类型的项目吗？

A：我在TECC的第二年做了个新项目：我的名校公开课。2012年这个东西正在流行。我当时就想，我们自己拍摄，但不让老师来讲，而是让大学生讲。因为我觉得很多大学生都有自己的想法及关注有趣的领域，也有讲课的能力。我想录下他们的课程，把视频带到西部去。那时候还没有MOOC（网络公开课），我们项目的缩写恰好是与此相像的MOCO。当时这个项目做了一年，录了简单的经济学概念、手语课、趣味知识，都是比较有趣的日常知识。但因为成本高周期长，最后制作和发放有脱节，所以并没有真的如预期拿去给很多学校。

Q：之前你去尼泊尔做了一个关于当地NGO中介的研究？

A：那是大二暑假，一个朋友和我说想去尼泊尔一个NGO当志愿者。我想起之前很多人对海外志愿的吐槽和抱怨，说有很大落差。我就想这个事到底值不值得做，毕竟去一趟要花不少钱和时间。我当时比较叛逆，既然所有人都要去做志愿者，那我偏不做，我就要去调查一下他们为什么要去做志愿者，当地的志愿者机构到底是什么样？当时刚刚有众酬，我通过网络筹了2000多，父母也资助了我一些钱。通过众酬不光筹到了钱，还有宣传作用，很多人知道了我，给我提供信息和线索，他们告诉我在当地一些黑无良组织的遭遇。有个驴友主动要求加入，我去之前他就帮我走了一两个机构，到当地他还陪了我两天。

很幸运的是在当地我遇到那么多有趣的人给我线索。我有一帮朋友加入了一个NGO，结果和他们的期望差距特别大，他们去了一天就跑出来了。我还在咖啡馆遇到一个人，刚从当地一个无良的NGO机构出来，他给我讲了很多黑幕，老板怎么不靠谱之类的。又有一天遇到一个当地妇女，我去她家做客，她恰好知道一个特不靠谱的机构，和我说了一大堆。这些偶遇的人们帮我把我在做的事情梳理得更加清楚。

这里最有戏剧性的故事是：我从当地人口中得知了一个风评特别差的机构，每年输送过来的中国志愿者还是最多的。但据说老板特别凶，我不知道怎么能找到他。刚好当时我在咖啡馆看到一个farm stay的信息，就想去看。负责人带我们走了很远，到了一个很偏的地方。我和机构的老板说，我想了解他们的志愿项目，推荐靠谱的给更多中国志愿者。他就给我拿出一本自己的资料。我一看，居然就是当地人说的口碑特别差的那个机构！结果特别讽刺，他跟我介绍的项目特别酷炫，和我之前听到的志愿者的吐槽完全相反。我不断地套他的话，他说了特多。最后我要走的时候，他说我做的事情特好，如果我给他介绍更多志愿者，愿意给我7%的回扣。我觉得意外拿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和证据，很兴奋。

Q：简直像打黑记者一样！那你当时一共调查了几家NGO？怎么把你的调查成果反馈给众酬上关注你的人？

A：八九家吧。前前后后有3个人加入，我在那呆了两周。在那每一两天都写一个 update发在网上。说说我遇到什么人和事，写东西的过程也是我的思想发生变化的过程。后来回来之后我整理出一个报告，介绍当地情况，推荐了我觉得靠谱的机构，也给了志愿者一些tips。起初我觉得自己应该做正义使者，揭露黑幕透露事实。但是后来我放弃了，因为我对当地的了解很有限，不能因为我的这些信息影响了大家的行为和判断，让大家都不要去，这是不负责任的。所以后来我在报告中持客观的态度，让大家去之前三思而后行，多了解当地的信息。

Q：说说你的职业选择吧。怎么没走社会精英的路数出国深造，而是进入游戏行业了？

A：我从没有想全职做公益，我喜欢新的变化快的事物，想做产品，去见证一个东西从无到有的过程。我虽然不是学设计的，但是UI和产品设计我都很感兴趣。去年9月我有学姐去了一家游戏公司，我顺道看到招聘信息，他们要招“虚拟世界构建师”。其实我完全不适合这个岗位，他们要求有很强的编程能力或者很强的编故事能力。

当时就是觉得游戏行业前景很好。面试的时候我和老板说，我觉这行好玩，我有兴趣，莫名其妙就面试上了。去年暑假就在那实习。老板后来说，其实我当时说的都是bullshit，但是他觉得我的沟通能力不错，就把我留下了。这是这个行业里最好的岗位。其实我在这家游戏公司实习两个月，道德受到不小的冲击。之前我做公益，总是被贴上“做好事的人”的标签。一下子到了“社会毒瘤”游戏行业，我一直在想我做的事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现在我对这个行业有了新的了解，我还是期待做纯粹的东西。我觉得游戏就是娱乐，是创造快乐的，游戏会让人脱离现实生活，但还是有很多能给大家带来正能量的游戏，比如保卫萝卜，特别萌，玩了很开心。在这行里我能学到很多东西。比如之前我完全不会去关注那些在游戏世界里的重度玩家，也不知道他们的生活是怎样的。其实他们是一类数量庞大的人群。虽然我的背景很差，不玩游戏又不是工科，但在短时间内我能学会技能，和他们一起编一个游戏副本。老板很惊讶，最后就把我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