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洪《冷斋夜话》和《天厨禁脔》称引王安石诗考辨

2014-04-29 10:46周萌
汉语言文学研究 2014年3期
关键词:王安石

周萌

摘 要:惠洪《冷斋夜话》和《天厨禁脔》称引王安石诗共25首,数量排在杜甫、苏轼、黄庭坚之后。这些称引虽然不能全面展现王安石诗的主体风貌,但由于王安石在宋代政坛和文坛具有特殊地位,惠洪对王安石诗的称引包含着丰富的诗学意义。本文以《王荆公诗注》为参照,配以《诗话总龟》、《苕溪渔隐丛话》、《诗人玉屑》、《诗林广记》等文献,通过考辨去伪存真,梳理相关诗学观念,无疑有助于加深对惠洪和宋代主流诗论的理解。

关键词:惠洪;《冷斋夜话》;《天厨禁脔》;王安石

虽然《冷斋夜话》和《天厨禁脔》所称引王安石诗仅位列第四,包括《冷斋夜话》22首,《天厨禁脔》6首,除去重复3首,共25首,排在杜甫、苏轼、黄庭坚之后,但王安石在宋代政坛和文坛的特殊地位,仍使这些内容具有典型意义。因此,以《王荆公诗注》为参照,配以《诗话总龟》、《苕溪渔隐丛话》、《诗人玉屑》、《诗林广记》等文献,通过考辨去伪存真,梳理相关诗学资料,有助于加深对宋代主流诗学观念的理解。兹以两书卷次之先后,分条辨析如下:

1.山谷云:“诗意无穷,而人之才有限。以有限之才,追无穷之意,虽渊明、少陵不得工也。然不易其意而造其语,谓之换骨法;规模其意形容之,谓之夺胎法。”如郑谷《十日菊》曰:“自缘今日人心别,未必秋香一夜衰。”此意甚佳,而病在气不长。西汉文章雄深雅健者,其气长故也。曾子固曰:“诗当使人一览语尽而意有余,乃古人用心处。”所以荆公作菊诗则曰:“千花百卉凋零后,始见闲人把一枝。”东坡则曰:“万事到头终是梦,休,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又如李翰林诗曰:“鸟飞不尽暮天碧。”又曰:“青天尽处没孤鸿。”然其病如前所论。山谷作《登达观台》诗曰:“瘦藤拄到风烟上,乞与游人眼界开。不知眼界阔多少,白鸟去尽青天回。”凡此之类,皆换骨法也。顾况诗曰:“一别二十年,人堪几回别?”其诗简缓而立意精确。舒王作《与故人》诗曰:“一日君家把酒杯,六年波浪与尘埃。不知乌石江头路,到老相逢得几回。”乐天诗曰:“临风杪秋树,对酒长年身。醉貌如霜叶,虽红不是春。”东坡《南中作》诗曰:“儿童悮喜朱颜在,一笑那知是醉红。”凡此之类,皆夺胎法也。学者不可不知。(《冷斋夜话》卷一《换骨夺胎法》){1}

《天厨禁脔》卷中《夺胎句法》亦引《过外弟饮》:“一别二十年,人堪几回别”者,顾况诗也。而舒王亦用此法曰:“一日君家把酒杯,六年波浪与尘埃。不知乌石冈边路,到老相寻得几回。”

此条所引两首,《菊》,《王荆公诗注》卷三十一作《和晚菊》,“千花百卉凋零后”作“可怜蜂蝶飘零后”,“始见”作“始有”。{2}《与故人》,《王荆公诗注》卷四十四作《过外弟饮》,“江头”作“岗边”,“到老相逢”作“至老相寻”。标题下注云:《尔雅·释亲》释曰:“外族,母党之属也。”吴氏,公母家也,居乌石岗,距临川(江西)三十里。然则《乌石》标题下注云:观此诗,则金陵(江苏南京)亦有乌石岗也。{1}由是观之,或以乌石岗为是,但未知是否两地同名。

《诗话总龟》前集卷九《评论门五》全引此条,所涉王安石部分,“荆公作菊诗则曰”作“舒王菊诗曰”,“与故人”前夺“作”字,“江头”作“江边”,“相逢”作“相寻”。{2}《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三十五《半山老人三》全引此条,“作菊诗则曰”作“菊诗曰”,“舒王作”作“荆公”,“相逢”作“相寻”。③《诗人玉屑》卷八《夺胎换骨·总说》所引颇近《苕溪渔隐丛话》,仅“江头”作“冈头”。{4}

《诗林广记》前集卷八郑谷《十日菊》下引曾子固云:诗当使人一览语尽而意有余,乃古人用心处,如此诗是也。王荆公亦有《菊诗》云:“千花万卉凋零尽,始见闲人把一枝。”其病亦在于气不长耳。{5}《冷斋夜话》重在批评诸诗“气不长”,此处并未言及出处而增加“如此诗是也”的评论,似是正面肯定《十日菊》,意思正好相反。后集卷二王安石《过外弟饮》“一日”作“一自”,“江头”作“岗头”,“相逢”作“相寻”。下引《复斋漫录》云:乌石岗,距临川三十里,荆公外家吴氏居其间。故诗云:“不知乌石岗头路,到老相寻得几回。”所引《冷斋夜话》乃截取“夺胎法”的定义及顾况诗和王安石诗而成。⑥

2.李格非善论文章,尝曰:“诸葛孔明《出师表》,刘伶《酒德颂》,陶渊明《归去来词》,李令伯《乞养亲表》,皆沛然从肺腑中流出,殊不见有斧凿痕。是数君子,在后汉之末,两晋之间,初未尝以文章名世,而其意超迈如此。吾是以知文章以气为主,气以诚为主。”故老杜谓之诗史者,其大过人在诚实耳。诚实著见,学者多不晓。如玉川子《醉归》诗曰:“昨夜村饮归,健倒三四五。摩挲青莓苔,莫嗔惊着汝。”王荆公用其意作扇子诗曰:“玉斧修成宝月团,月边仍有女乘鸾。青冥风露非人世,鬓乱钗横特地寒。”(《冷斋夜话》卷三《诸葛亮、刘伶、陶潜、李令伯文如肺腑中流出》)

《天厨禁脔》卷中《遗音句法》亦引此诗:《扇》:玉斧修成宝月团,月边仍有女乘鸾。青冥风露非人世,鬓乱钗横特地寒。舒王作。此所谓读之令人一唱而三叹,譬如朱弦发越,有遗音者也。

此条所引《扇子》,《王荆公诗注》卷四十一作《题扇》,文字均同。{7}旧题彭乘《墨客挥犀》卷八《文章以气为主》亦有此条,所涉王安石部分,“王荆公”作“舒王”。{8}

《诗话总龟》前集卷九《评论门五》引此条后半部分,所涉王安石部分,“王荆公”作“舒王”,“团”作“圆”。{9}《王直方诗话·王荆公扇子诗》所引同于《诗话总龟》。{10}《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三《五柳先生上》全引此条,“王荆公用其意作扇子诗曰”作“又荆公《扇》诗云”。{11}此处仅将王安石诗和卢仝诗作为符合李格非观点的例子,忽略了《冷斋夜话》另有指出两诗渊源关系的原意,着重点颇有不同。《诗林广记》前集卷八卢仝《醉归》引此条中间部分,只是误将李格非的观点归为《冷斋夜话》所云,亦未及王安石诗。{12}

3.山谷云:“天下清景,初不择贤愚而与之遇,然吾特疑端为我辈设。荆公在钟山定林,与客夜对,偶作诗曰:‘残生伤性老耽书,年少东来复起予。各据槁梧同不寐,偶然闻雨落阶除。东坡宿余杭山寺,赠僧曰:‘暮鼓朝钟自击撞,闭门欹枕对残缸。白灰旋拨通红火,卧听萧萧雪打窗。”人以山谷之言为确论。(《冷斋夜话》卷三《荆公钟山、东坡余杭诗》)

此条所引,《王荆公诗注》卷四十三作《示公佐》,文字均同。{1}

《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三十三《半山老人一》全引此条,所涉王安石部分,夺“定林”二字,后增“官床”二字,“夜对”作“夜坐”,“偶作诗曰”作“作诗云”。{2}《诗人玉屑》卷十七《半山老人·清景》所引同于《苕溪渔隐丛话》。③《诗林广记》后集卷二王安石《钟山官床与客夜作》所引乃缩写此条而成,引诗相同。{4}

4.吾弟超然善论诗,其为人纯至有风味,尝曰:“陈叔宝绝无肺肠,然诗语有警绝者,如曰:‘午醉醒来晚,无人梦自惊。夕阳如有意,偏傍小窗明。王维摩诘《山中》诗曰:‘溪清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舒王百家衣体曰:‘相看不忍发,惨澹暮潮平。欲别更携手,月明洲渚生。此皆得于天趣。”予问之曰:“句法固佳,然何以识其天趣?”超然曰:“能知萧何所以识韩信,则天趣可言。”予竟不能诘,叹曰:“溟滓然弟之哉!”(《冷斋夜话》卷四《五言四句得于天趣》)

此条所引,《王荆公诗注》卷四十作《离升州作》其一,“惨澹”作“渗淡”,“欲别”作“语罢”。注云:建康(江苏南京),旧名升州。{5}然则《全唐诗》收为王维《阙题二首》其二⑥,此处存疑。

《诗话总龟》前集卷九《评论门五》全引此条,所涉王安石部分,文字均同。{7}《诗人玉屑》卷十《诗趣·天趣》所引始自“王摩诘山中诗曰”,“欲别”作“语罢”。{8}不过,此处略去了“超然曰”而变成《冷斋夜话》的叙述,结尾的问答显得十分突兀。

5.诗到李义山,谓之文章一厄。以其用事僻涩,时称西昆体。然荆公晚年亦或喜之,而字字有根蒂。如作《雪》诗曰:“借问火城将策探,何如云屋听窗知。”又曰:“未爱京师传谷口,但知乡里胜壶头。”其用事琢句,前辈无相犯者。昔李师中作送唐介谪官诗曰“去国一身轻似叶,高名千古重于山。并游英俊颜何厚,已死奸谀骨尚寒”云云。已而,闻介赴月首上官,乃大悔,以书索其诗。唐公笑曰:“吾正不用此无对属落韵诗。”遂以还之。李大惊,久之乃悟“一身”“千古”非挟对,与荆公措意异矣。(《冷斋夜话》卷四《西昆体》)

此条所引两首,《雪》,《王荆公诗注》卷二十九作《次韵酬府推仲通学士雪中见寄》,“借问”作“为问”,“策探”作“策试”。注云:退之《上裴尚书(均)喜雪诗》:“喜深将策试,惊密仰檐窥。”又云:“气严当酒暖,洒急听窗知。”《班婕妤传》:“仰视兮云屋,双涕兮横流。”{9}第二首,《王荆公诗注》卷二十六作《次韵酬朱昌叔(明之)五首》其一,文字均同,注云:《扬子》:“谷口郑子真(朴)耕于岩石之下,名震于京师。”壶头,见《马援传》,山名,在辰州沅陵(湖南)东。马援云:“吾从弟少游尝言云云,乡里称善人则可矣。”以“乡里”对“京师”,本此。{10}可与此条互参。

《诗话总龟》前集卷五十《琢句门》引此条前半部分,夺“时称西昆体”五字,“然荆公晚年亦或”作“荆公或”,“作雪诗曰”作“雪诗”,“但知”作“便知”,“犯”前夺“相”字。{1}前集卷五十《琢句门》引此条后半部分,但并未与前半部分合在一起。{2}前集卷四十三《送别门》引《倦游录》,仅述唐介被贬而李师中作诗送别,并无后文,与《冷斋夜话》着眼于李诗“与荆公措意异矣”不同。③

《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二十二《西昆体》引此条前半部分,“义山”前夺“李”字,夺“作雪诗曰”四字,“借问”作“试问”,夺“又曰”二字。{4}《诗人玉屑》卷十七《西昆体·荆公晚年喜称义山》所引同于《苕溪渔隐丛话》。{5}关于此条后半部分,《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三十一《梅圣俞》先引《缃素杂记》所记进退韵之说,又引《倦游杂录》所记唐介被贬而李师中诗在所有送行作品中最为人传诵,并以按语的形式提出批评:近阅《冷斋夜话》载当时唐、李对答语言,乃以此诗为落韵诗。盖渠伊不见郑谷所定诗格有进退之说,而妄为云云也。⑥观点正好与《冷斋夜话》相反。《诗人玉屑》卷二《诗体下·进退格》所引同于《苕溪渔隐丛话》,但误将出处归为《湘(或为缃)素杂记》。{7}

6.老杜诗曰:“白鸥没浩荡,万里谁能驯。”今误作“波浩荡”,非唯无气味,亦分外闲置“波”字。舒王曰:“道人北山来,问松我东冈。举手指屋脊,云今如许长。”今误作“问松栽东冈”,与“波浩荡”当并按也。(《冷斋夜话》卷四《诗误字》)

此条所引,《王荆公诗注》卷十一作《道人北山来》,“如许”作“如此”。注云:“我”字,别本作“栽”,此俗人误改。{8}

《诗话总龟》前集卷五十《琢句门》全引此条,所涉王安石部分,“屋脊”作“屋角”,“误作问松”作“误曰问松”,“按”后夺“也”字。{9}《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三《五柳先生上》引此条前半部分{10},前集卷三十四《半山老人二》引此条后半部分,“舒王”作“荆公诗”。{11}

7.对句法,诗人穷尽其变,不过以事、以意、以出处具备谓之妙。如荆公曰:“平昔离愁宽带眼,迄今归思满琴心。”又曰:“欲寄岁寒无善画,赖传悲壮有能琴。”乃不若东坡微意特奇,如曰:“见说骑鲸游汗漫,亦曾扪虱话辛酸。”又曰:“蚕市风光思故国,马行灯火记当年。”又曰:“龙骧万斛不敢过,渔舟一叶纵掀舞。”以“鲸”为“虱”对,以“龙骧”为“渔舟”对,小大气焰之不等,其意若玩世。谓之秀杰之气终不可没者,此类是也。(《冷斋夜话》卷四《王荆公、东坡诗之妙》)

此条所引两首,第一首,《王荆公诗注》卷三十三作《寄余温卿》,“平昔”作“平日”,“迄今”作“迄春”。{12}第二首,《王荆公诗注》卷四十一作《秋云》,“寄”作“记”,“岁寒”作“荒寒”。{13}

《诗话总龟》前集卷九《评论门五》全引此条,所涉王安石部分,“诗人穷尽其变”作“人”,“以出处具备”作“出处备具”,“荆公”前夺“如”字,“岁寒”作“荒寒”。{14}《诗人玉屑》卷七《属对·奇对》所引同于《诗话总龟》。{1}《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四十《东坡三》全引此条,“平昔”作“平日”,“岁寒”作“荒寒”。{2}

8.众人之诗,例无精彩,其气夺也。夫气之夺人,百种禁忌,诗亦如之。曰富贵中不得言贫贱事,少壮中不得言衰老事,康强中不得言疾病死亡事,脱或犯之,谓之诗谶,谓之无气,是大不然。诗者,妙观逸想之所寓也,岂可限以绳墨哉!如王维作画雪中芭蕉,诗眼见之,知其神情寄寓于物;俗论则讥以为不知寒暑。荆公方大拜,贺客盈门,忽点墨书其壁曰:“霜筠雪竹钟山寺,投老皈欤寄此生。”坡在儋耳作诗曰:“平生万事足,所欠惟一死。”岂可与世俗论哉!予尝与客论至此,而客不然吾论。予作诗自志其略曰:“东坡醉墨浩琳琅,千首空余万丈光。雪里芭蕉失寒暑,眼中骐骥略玄黄。”(《冷斋夜话》卷四《诗忌》)

此条所引为残句。《诗话总龟》前集卷九《评论门五》全引此条,所涉王安石部分,夺“贺客盈门”四字,“忽”后夺“点墨”二字,“皈”作“归”。③《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四十《东坡三》全引此条,“点墨书其壁曰”作“点笔题其壁云”,“皈欤”作“归与”。{4}

9.用事琢句,妙在言其用,不言其名耳。此法唯荆公、东坡、山谷三老知之。荆公曰:“含风鸭绿鳞鳞起,弄日鹅黄袅袅垂。”此言水柳之用,而不言水柳之名也。东坡《别子由》诗:“犹胜相逢不相识,形容变尽语音存。”此用事而不言其名也。山谷曰:“管城子无食肉相,孔方兄有绝交书。”又曰:“语言少味无阿堵,冰雪相看有此君。”又曰:“眼有人情如格五,心知世事等朝三。”“格五”,今之蹙融是也。《后汉书》注云:“常置人于险处耳。”然句中“眼”者,世尤不能解。“语言”者,盖其德之候也。故曰:“有德者必有言。”王荆公欲革历世因循之弊,以新王化,作雪诗,其略曰:“势合便疑包地尽,功成终欲放春回。农家不验丰年瑞,只欲青天万里开。”(《冷斋夜话》卷四《诗言其用不言其名》)

此条所引两首,第一首,《王荆公诗注》卷四十一作《南浦》,而非卷四十的同名诗,“鳞鳞”作“粼粼”。注云:评曰:若无如许句法,匿名何用?看它流丽,如景外景。又云:公每自哦“鸭绿”、“鹅黄”之句,云:“此几凌轹春物。”又云:鸭绿,指水色。《急就篇》二:“春草鸡翘凫翁濯。”颜师古注:“春草、鸡翘、凫翁,皆谓染彩而色似之。若今染家言鸭头绿、翠毛碧云。”又引此条首句及王安石诗例:用事琢句,妙在言其用而不言其名。此法惟荆公、东坡、山谷三老知之。荆公“鸭绿”、“鹅黄”之句,此本言水、柳之名。{5}可与此条互参,但所引《冷斋夜话》似与原意相反。《雪》,《王荆公诗注》卷三十一作《次韵和甫(王安礼)咏雪》,“农家不验”作“寒乡不念”,“只欲”作“只忆”。⑥

《诗话总龟》前集卷五十《琢句门》全引此条,所涉王安石部分,“其用”后增“而”字,“知之”前夺“三老”二字,“之名”后夺“也”字。“革历世因循之弊,以新王化”作“新政”,“雪诗”后夺“其略”二字,“不验”作“不念”,“青天”作“青云”。{7}

《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三十六《半山老人四》引此条前半部分,止于“常置人于险恶处耳”。“不言其名耳”作“而不言其名”,“此言”后夺“水柳之用,而不言”七字。似与《冷斋夜话》意思相反。胡仔又下按语云:荆公诗云:“缲成白雪桑重绿,割尽黄云稻正青。”白雪则丝,黄云则麦,亦不言其名也。余尝效之云:“为官两部喧朝梦,在野千机促妇功。”蛙与促织二虫也。{8}《诗人玉屑》卷十《体用·言其用而不言其名》所引同于《苕溪渔隐丛话》,惟胡仔按语“则”作“即”。{1}

《诗林广记》后集卷二王安石《南浦》“鳞鳞”作“粼粼”,所引此条是将《苕溪渔隐丛话》所引《冷斋夜话》的主题句、王安石部分以及胡仔按语的王安石部分糅合在一起,惟胡仔按语的王安石部分“荆公诗云”作“又《夏》诗云”,“则”均后增“言”字,其余相同。{2}

10.舒王女,吴安持之妻蓬莱县君,工诗多佳句。有诗寄舒王曰:“西风不入小窗纱,秋气应怜我忆家。极目江山千里恨,依前和泪看黄花。”舒王以《楞严经新释》付之,又和诗曰:“青灯一点映窗纱,好读《楞严》莫忆家。能了诸缘如幻梦,其间惟有妙莲花。”(《冷斋夜话》卷四《舒王女能诗》)

此条所引,《王荆公诗注》卷四十五作《次吴氏女子韵二首》其二,“青灯”作“秋灯”,“窗纱”作“笼纱”,“忆”作“念”,“幻梦”作“梦事”,“其间”作“世间”。自注云:吴氏女,即蓬莱君(王安石次女)。所引诗,“江山”作“江南”,“依前”作“依然”。③

《诗话总龟》前集卷二十八《寄赠门下》全引此条,夺“工诗多佳句”,“依前”作“依然”,“付”作“寄”,“又和诗”作“和之”,“莫忆家”作“莫念家”,“其间”作“世间”。{4}

《诗人玉屑》卷二十《闺秀·荆公女》引此条前半部分,“舒王”均作“荆公”,“工诗”前夺“蓬莱县君”四字,后夺“多佳句”三字,“有诗”作“尝”,“秋气”作“秋意”,“千里”作“千万”,“依前”作“依然”。{5}

11.王文公居钟山,尝与薛处士棋,赌梅诗,输一首,曰:“华发寻香始见梅,一枝临路雪培堆。凤城南阶它年忆,杳杳难随驿使来。”又尝与俞秀老至报宁,公方假寐,秀老私跨公驴,入法云谒宝觉禅师,公知之。有顷,秀老至,公佯睡,睡起,遣秀老下阶曰:“为僧子乃敢盗跨吾驴。”秀老叩头,愿有以自赎其罪,寺僧亦为解劝。公徐曰:“罚松声诗一首。”秀老立就,其词极佳,山中人忘之,予为补之曰:“万壑摇苍烟,百滩渡流水。下有跨驴人,萧萧吹醉耳。”(《冷斋夜话》卷五《赌梅诗输,罚松声诗》)

此条所引,《王荆公诗注》卷四十二作《与薛肇明弈棋赌梅花诗输一首》,“寻香”作“寻春”,“始见”作“喜见”,“南阶”作“南陌”,“它”作“他”。注云:《宋史》:薛昂字肇明。传中亦载其围棋赌诗事。与余深、林摅始终附会蔡京。又云:观此诗,则昂早从介甫,后为京所引,有自来矣。又云:吴曾《能改斋漫录》:荆公在钟山下棋时,薛门下与焉,赌梅花诗一首。薛败而不善诗,荆公为代作。今集中所谓薛秀才者是也。薛既宦达,出知金陵,或者嘲以诗曰:“好笑当年薛乞儿,荆公坐上赌梅诗。而今又向江东去,奉劝先生莫下棋。”薛书名似“丐”字,故人有“乞儿”之说。向来多谓此诗韩子苍作,非也。昂赋蔡京君臣庆会诗:“逢时可谓真千载,拜赐应须更方回。”时谓之薛方回。据此,则昂不能诗可知矣。荆公代作梅诗,亦所以诲之也。⑥两书所引有两处差别:一是薛昂为处士或秀才,终归是尚未显达之时。二是王安石输棋作诗或薛昂输棋而王安石代作,从此诗标题来看,似以《冷斋夜话》为是。

《诗话总龟》前集卷二十一《咏物下》全引此条,“王文公居钟山,尝与”作“舒王与”,“梅诗”作“梅花诗”,“寻香”作“寻春”,“南阶”作“南北”,“它”作“他”,“随”作“寻”,“来”后夺“又尝”二字,“公方”作“王”,“公驴”作“王驴”,后夺“入法云”三字,夺“公知之”三字,“公佯睡,睡起,遣秀老下阶曰”作“王曰”,“僧子乃敢”作“士子敢”,“叩头,愿有以”作“愿”,夺“寺僧亦为解劝”六字,“公徐曰”作“王曰”,“词”前夺“其”字,“极佳”后夺“山中”二字,“予为补之”作“余补”,“渡”作“度”,“萧萧”作“潇潇”。{1}

《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三十七《俞清老(澹)、秀老(紫芝)》所引此条前半部分颇为不同:荆公食宫使禄,居蒋山,时时往来白下门、西庵、草堂、法云,止以一黥挟蹇驴。门人乘间讽笋舆宜老者,公曰:“古之王公至不道,未尝以人代畜。”后半部分,“又尝”作“一日”,夺“公知之”三字,“睡起”前夺“佯睡”二字,“僧子”作“士子”,“自赎”后夺“其罪”二字,夺“寺僧亦为解劝”六字,“予为补之”作“余为补”,“醉”作“冻”。{2}

《诗人玉屑》卷十八《俞秀老、清老·警联》所引仅为“松声诗其词极佳”,“渡”作“度”,“醉”作“冻”,并误将惠洪所作归入俞紫芝名下。③

12.荆公尝访一高士,不遇,题其壁曰:“墙角数枝梅,凌寒特地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冷斋夜话》卷五《荆公梅诗》)

此条所引,《王荆公诗注》卷四十作《梅花》,“特地”作“独自”。注云:评曰:句意高绝。又云:古乐府:“庭前一树梅,寒多未觉开。只言花似雪,不悟有香来。”介父略转换耳,或偶同也。{4}可与此条互参。

《诗话总龟》前集卷十六《留题门下》将《冷斋夜话》卷一《东坡书壁》与此条合在一起,所引此条,“荆公”后夺“尝”字,“题”后夺“其壁”二字,“特地”作“独自”。{5}

《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二十七《林和靖》指出此诗的渊源关系:公后复有诗云:“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盖取苏子卿诗“只言花似雪,不悟有香来”之意。⑥不过,所谓苏武诗大抵为假托,不如归入古乐府。《诗人玉屑》卷八《沿袭·诚斋论沿袭》认为此诗不如前人:南朝苏子卿梅诗云:“秪言花是雪,不悟有香来。”介甫云:“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述者不及作者。{7}只是苏武是西汉人而非南朝人。《诗林广记》后集卷二王安石《梅花》“数枝”作“一枝”,“特地”作“独自”。又引《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二十一《西湖处士》苕溪渔隐的按语:南朝苏子卿有《梅花》诗云:“只言花似雪,不悟有香来。”后韩子苍《咏梅》云:“那知是花处,但觉暗香来。”介甫、子苍虽袭子卿之诗意,然思益精,而语益工也。{8}与《诗人玉屑》的观点恰好相反。

13.舒王宿金山寺赋诗,一夕而成长句,妙绝。如曰:“天多剩得月,月落闻津鼓。”又曰:“乃知像教力,但渡无所苦”之类,如生成。山谷在星渚,赋道士快轩诗,点笔立成,其略曰:“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及一杯水。愿得青天化为一张纸。”想见其高韵,气摩云霄,独立万象之表,笔端三昧,游戏自在。(《冷斋夜话》卷五《舒王、山谷赋诗》)

此条所引《金山寺》实为集句而成,“天多剩得月”出自孙鲂《题金山寺》{9},“月落闻津鼓”出自李端《古别离二首》其一{10},“乃知像教力”出自杜甫《同诸公登慈恩寺塔》{11},“但渡无所苦”出自王献之《桃叶歌》{12}。

《诗话总龟》前集卷五十《琢句门》全引此条,所涉王安石部分,“舒王”作“荆公”,“金山寺”后夺“赋诗”二字,“长句”作“集句”,“天多”前夺“曰”字,“像教”作“象教”,“渡”作“度”,“生成”后夺“也”字。{13}

关于集句诗,《天厨禁脔》卷上《诗有四种势·芙蓉出水》:《山居》:“风定花犹落,鸟鸣山更幽。”舒王集句。读之自然,令人爱悦,不假人言,然后为贵也。此谓“芙蓉出水”,晋谢灵运名之。其实,《冷斋夜话》卷五《诗置动静意》说得很明白:荆公曰:“前辈诗云‘风定花犹落,静中见动意。‘鸟鸣山更幽,动中见静意。”山谷曰:“此老论诗,不失解经旨趣,亦何怪耶。”也就是说,此诗实由谢贞诗{1}和王籍诗{2}合成,不能完全等同于王安石所作之诗。

《诗话总龟》前集卷五十《琢句门》全引《冷斋夜话》此条,“何怪耶”作“可怪”。③《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三十四《半山老人二》全引此条,“荆公曰”作“荆公言”,“前辈诗”后夺“云”字,“山谷曰”作“山谷云”,“何怪耶”作“可怪耳”。{4}两书所引黄庭坚的结论似与《冷斋夜话》正好相反。

《诗人玉屑》卷三《句法·置早意于残晚中,置静意于喧动中》所引颇为不同:王荆公以“风定花犹落”对“鸟鸣山更幽”,则上句静中有动,下句动中有静。{5}所注出处为沈括《梦溪笔谈》而非《冷斋夜话》。

14.舒王晚年诗曰:“红梨无叶庇华身,黄菊分香委路尘。岁晚苍官才自保,日高青女尚横陈。”又曰:“木落冈峦因自献,水归洲渚得横陈。”山谷谓予曰:“自献横陈事,见相如赋,荆公不应完用耳。”予曰:“《首楞严经》亦曰:‘于横陈时,味如嚼蜡。”(《冷斋夜话》卷五《王荆公诗用事》)

此条所引两首,第一首,《王荆公诗注》卷四十八作《红梨》,文字均同,注云:《复斋谩(或为漫)录》云:荆公诗“日高青女尚横陈”,横陈事,见相如赋及《楞严经》。青女者,主霜雪之神也,事见《淮南子》。公以青女为霜,于理未当。如杜子美《秋野》诗云:“飞霜任青女。”乃为当理。梁昭明(萧统)《博山香炉赋》云:“青女司寒,红花繄景。”亦皆指为雪霜神矣。复斋之说姑存之。又云:杨文公(亿)《梨》诗:“九秋青女霜添味,五夜方诸月陷津。”则青女与霜,必兼言也。⑥第二首,《王荆公诗注》卷四十二作《清凉寺白云庵》,“冈”作“岗”。注云:《周礼·掌客》注有“横陈”字。又,《骚》词:“横自陈兮君之前。”今人但取《首楞严经》“于横陈时,味如嚼蜡”,非也。又云:《玉台新咏》沈约《梦见美人》诗:“立望复横陈,忽觉非在侧。”又云:陆龟蒙《蔷薇》诗:“倚墙当户自横陈,致得贫家似不贫。”{7}可与此条互参。

《诗话总龟》前集卷九《评论门五》全引此条,“舒王”后夺“晚年”二字,“岁晚”作“晚岁”,“又曰”作“又云”,“予”均作“余”,“自献横陈”后夺“事”字,“完用”作“全用”,“经”前夺“严”字。{8}

《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三十五《半山老人三》引《漫叟诗话》云:荆公诗:“红梨无叶庇花身,黄菊分香委路尘。岁晚苍官才自保,日高青女尚横陈。”苍官事见唐刺史樊宗师所作《绛守居园亭记》中云:“苍官青士权列与槐朋友。”横陈事见宋玉《风赋》,云:“横自陈兮君之前。”若《楞严经》所谓“于横陈时,味如嚼蜡”。乃房融笔,用其语也。又引《冷斋夜话》云:“木落冈峦因自献,水归洲渚得横陈。”山谷谓余曰:“自献横陈见相如赋,荆公不应用耳。”予以《楞严经》语对之。山谷云:“荆公暮年作小诗,雅丽精绝,脱去流俗,每讽味之,便觉沆瀣生牙颊间。”{9}着眼点已从用事转向了对王安石晚年小诗的评论。

15.唐诗有曰:“长因送客处,忆得别家时。”又曰:“旧国别多日,故人无少年。”而荆公用其意,作古今不经人道语。荆公诗曰:“木末北山烟冉冉,草根南涧水泠泠。缲成白雪桑重绿,割尽黄云稻正青。”东坡曰:“桑畴雨过罗纨腻,麦陇风来饼饵香。”如《华严经》举因知果,譬如莲花,方其吐华,而果具蕊中。(《冷斋夜话》卷五《荆公、东坡警句》)

造语之工,至于荆公、东坡、山谷,尽古今之变。荆公曰:“江月转空为白昼,岭云分暝与黄昏。”又曰:“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东坡《海棠》诗曰:“只恐夜深花睡去,高烧银烛照红妆。”又曰:“我携此石归,袖中有东海。”山谷曰:“此皆谓之句中眼,学者不知此妙语,韵终不胜。”(《冷斋夜话》卷五《荆公、东坡句中眼》)

《天厨禁脔》卷上《错综句法》亦引《木末》:《秋兴》:“红稻啄残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又:“缲成白雪桑重绿,割尽黄云稻正青。”又:“林下听经秋苑鹿,溪边扫叶夕阳僧。”前子美作,次舒王作,次郑谷作。然是三种错综,以事不错综则不成文章。若平直叙之,则曰:“鹦鹉啄残红稻粒,凤凰栖老碧梧枝。”而以“红稻”于上,以“凤凰”于下者,错综之也。言“缲成”则知白雪为丝,言“割尽”则知黄云为麦也。

此两条所引三首,第一首,《王荆公诗注》卷四十一作《木末》,文字均同。注云:评曰:如画两叠。又云:缲成白雪,谓春风吹絮,绵绵如雪,柳絮过后,桑叶正绿。割尽黄云,谓麦子收割后,晚稻正青。{1}第二首,《王荆公诗注》卷二十七作《登宝公塔》,文字均同。{2}第三首,《王荆公诗注》卷四十三《书湖阴先生壁二首》其一,文字均同。注引《冷斋夜话》云:山谷尝见荆公于金陵,因问:“丞相近有何诗?”荆公指壁上所题两句云:“一水护田云云,此近所作也。”又引《石林诗话》云:荆公诗用法甚严,尤精于对偶。尝云:“用汉人语,止可以汉人语对。若参以异代语,便不相类。”如此句“护田”、“排闼”之类,皆汉人语也。此法荆公用之,不觉拘窘。如“周颙宅作阿兰若,娄约身归窣堵波”者,以梵语对梵语,亦此类。③此处所引,前者见于《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三十三《半山老人一》{4},未见于今本《冷斋夜话》,后者见于《石林诗话》卷中{5},可与此条互参。

诸家称引大抵将此两条合二为一,旧题彭乘《墨客挥犀》卷八《舒王东坡作古今不经人道语》亦有此两条,所涉王安石部分,“荆公”均作“舒王”,“用其意”前增“东坡”二字。“江月”作“江水”。⑥

《诗话总龟》前集卷九《评论门五》全引此两条,所涉王安石部分,“而荆公”作“舒王、东坡”,“荆公诗”作“王诗”。第二条“荆公”均作“舒王”,“一水”前夺“又曰”二字。{7}《王直方诗话·苏、王诗不经人道》所引同于《诗话总龟》,止于“古今之变”。{8}

《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三十三《半山老人一》全引此两条,“用其意”前增“东坡”二字。“东坡、山谷”位置互换,“江月”前夺“曰”字,“分暝与”作“分晚作”。{9}《诗人玉屑》卷六《造语·句中眼》所引颇近《苕溪渔隐丛话》,仅“冉冉”作“苒苒”,“分暝与”作“分暝作”。{10}《诗林广记》后集卷二王安石《木末》所引颇近《苕溪渔隐丛话》,仅“东坡、山谷”位置不变,“分暝与”作“分暝作”。{11}

另外,《诗人玉屑》卷三《句法·错综句法》引《天厨禁脔》,“秋兴”作“老杜云”,“又”分别作“舒王云”和“郑谷云”,“溪边”作“江边”,夺“前子美作,次舒王作,次郑谷作,然是三种错综”十八字,“以红稻”前夺“而”字。{1}然则所注出处为《冷斋夜话》,非是。

16.《书事》:“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又“若耶溪上踏莓苔,兴尽张帆载酒回。汀草岸花浑不见,青山无数逐人来。”前诗王维作,后诗舒王作。两诗皆含其不尽之意,子由谓之不带声色。(《天厨禁脔》卷中《比物句法》)

此条所引,《王荆公诗注》卷四十四作《若耶溪归兴》,“兴尽”作“兴罢”。{2}

《诗人玉屑》卷六《命意·不带声色》全引此条,“《书事》”作“王维《书事》云”,“又”作“舒王云”,夺“前诗王维作,后诗舒王作”十字,“含”后夺“其”字。③《诗林广记》前集卷五王维《书事》所引,把两诗的并列关系变成了主次关系:此诗含不尽之意,子由谓之“不带声色”者也。王荆公亦有绝句,诗意颇相类。{4}

17.如沙如草,皆众人所用。山间林下,寂寞之滨,所与之游处者,牛羊鸥鸟耳。而舒王造而为语曰:“坐分黄犊草,卧占白鸥沙。”其笔力高妙,殆若天成。(《天厨禁脔》卷中《造语法》)

此条所引,《王荆公诗注》卷四十作《题舫子》,“坐”作“眠”,“卧”作“坐”。注云:苕溪渔隐曰:卢纶《山中绝句》云:“阳坡草软厚如织,因与鹿麛相伴眠。”介甫只用五字,道尽此两句。如云“眠分黄犊草”,岂不简而妙乎?{5}所引见于《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十一《玉川子》。可与此条互参。

《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三十六《半山老人四》全引此条,“如沙如草,皆众人所用”作“沙草则众人所谓水边林下之物”,夺“山间林下,寂寞之滨”八字,“舒王”作“荆公”,“坐”作“眠”,“卧”作“坐”。⑥《诗人玉屑》卷十五《玉川子·山中绝句》引《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十一《玉川子》,“介甫”前增“王”字,“如云”作“诗云”。{7}《诗林广记》前集卷八卢仝《山中》亦引《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十一《玉川子》,“介甫”前增“王”字,“两句”前夺“此”字,后夺“如”字。所附王安石《小舫》“坐”作“眠”,“卧”作“坐”。所引此条颇近《苕溪渔隐丛话》,仅“为”后增“语曰”二字,“白鸥沙”后增“之语”二字。{8}

通过以上考辨可知,《冷斋夜话》和《天厨禁脔》的称引或许未能全面展现王安石诗的主体风貌,但至少具有某种代表性,为分析阐释宋代诗坛及王诗经典地位的形成提供了重要样本。

【责任编辑 王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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