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溶 中国工笔画的写意性思考

1954年出生，四川成都人。师从朱佩君女士。现为中国工艺美术学会会员、中国文化促进会会员、四川省美术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政府书画研究院画师、成都民盟书画院副院长、成都画院创作研究部主任。国家一级美术师。

对于中国工笔画的写意性这一问题，在创作之初，工笔画作者对其考虑得较少，更多地是关注描绘对象的准确与否，也就是形似的问题，还无法顾及到形神兼备。随着创作经验的积累、审美取向的提高，形似已无法解决创作中多元素需求，这就自然把目光转向了中国画的另一重要表现形式—写意画，企图从中发掘并利用其精华。其实，中国工笔画的写意性一直伴随着中国绘画历史进程而发展。“写意”是相对“工笔”而言的。虽然“工笔画”这个概念与称谓在中国绘画史上出现较晚，是对应“写意画”而产生的专用名词，此前也无写意画之说，但在中国画发展历史中，工笔画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肩负着社会的文化使命。市井生活、人间百态要表达的一切均由它承担，工整写实是工笔画的重要表现形式，也是唯一能符合时代要求的，此时工笔画就是中国画，中国画就是工笔画 。写意画是在材质出现多变，文人逸士追求意境、抒发情怀达到极致的情况下从工笔画中分化而出的，它最大限度地把主体意识作为绘画的主导、把表现作为绘画的目的来抒发情怀。而工笔画，是保持表现对象的基本形态，技巧的细腻性、描写的真实性、抒情的曲折性和含蓄性，是工笔画的重要依托和基本特征。关注自然，敬畏自然，描绘的对象是在不违背自然真实的基础之上的艺术再现，是通过形象的塑造体现作者的情怀与精神境界。在对审美形象的塑造中，感受性与真实性追求相一致。而理性的表现手法又相对制约了情感抒发的畅快感，因此精神的追求在画面中的体现常常比较含蓄、隐秘。可见工笔画要体现写意性、主观性，其难度相比写意画更大。

中国画特别追求画面中的诗意性，这正是中国画的意境之所在。如观宋代工笔花鸟画，虽然我们所看到的是用逼真写实的手法表现花鸟形态，但其本质是画家们在长期的观察感悟后，使用精致入微的高超技法，还其自然物体的内在精神，是写其“真骨”“神气”而不是简单的形似。如果仅仅是细节的逼真与对物体的再现，那如何能达到畅神达意呢？“应物象形”“随类赋彩”是工笔画的基本要素，“气韵生动”则是道出了工笔画精于形象而回味无穷的视觉感受的关键。工笔画追求隐喻与含蓄不同于写意画那样肆意与发挥，但并不等于从最初的构思立意到境界的塑造均不考虑情感的抒发，而是意在笔先、胸有成竹。杜陵曰：“十日一石，五日一水者，非用笔十日五日而成一石一水也，在画时意象经营，先俱胸中丘壑，落笔自然神速。”这也是工笔画写意性的必然思考，只不过工笔画的抒发属于慢热型而已。相对来讲，写意画是把笔墨趣味的发挥作为目的的一种极端的表现形式。而工笔画追求的表现形式和特殊的材质运用，决定了工笔画与其大相径庭，使它内在的隐喻性情感很难被察觉（特别是传统工笔画尤其明显），其中的涵义与内在精神很容易被表象的精致所遮蔽。再加上现在一味去强调技法的难度系数与制作的复杂程序，工笔画的内在精神反而有所减弱。但这并不是说工笔画体系没有写意性。就像写意画里也有塑造性极强的画法一样，工笔画里面也有表现主观的、写意的、追求线条质量并传递幽远意境的。书法在工笔画线条中的运用带有流畅性，其笔法的转、承、提、按、行，都表现出工笔画线条的情趣化，形成了高度概括、高度意象化的具有独特美学价值的表现形式。写意画把自然形态的准确性放到次要位置，把笔墨、书法与人的个性发挥到最高状态，玩味笔墨不确定的变幻带来的畅快。工笔画则追求表现物体最佳姿态，最终通过特有的表现手法来达到抒发情怀的目的。从具体画的角度讲，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法则的完善和绘画语汇的成立。一件好的作品应该具备适当的、妥贴的、不可替代的语言表达方式，一个成熟的、敏感的画家应该善于把自然物象转化为绘画语汇。语汇的形成难度在于物象特征的再现，这种物象特征的再现不是一成不变的，是根据画家对技法的娴熟掌控和画外功夫的修炼，所以这不是一种为了表现某种特定的物象而形成的固定法则，而是通用的艺术语言。

工笔画的写意性，是在把描绘的物象进行精确再现的同时传递意象元素，是“意在象中”，就像“画在诗中”一样。具体来讲，即写其意韵，重视画外之意，强调主观抒发、意与形完美结合。这一切很大程度取决于画家的画外修养和与自然对话的心性，仍然讲究画意，保留传统画法的“空白”。画意与尺幅的有机结合，符合中国画的章法原理。比如虚实对比关系、虚实相生的空间关系，而不是明暗的空间关系、装饰的空间关系。这类型的画，失去色块单独的笔墨仍能成立，色与形是有机结合的，是有机的虚实相生，这才是真正的中国画艺术。工笔画的“意”在四个层次：一是“写其意蕴”；二是重视“象外之意”；三是强调主观抒发；四是善于将意象与笔墨的审美性完美结合，讲究笔意与空白的有机结合、虚实相生，讲究意蕴含蓄的传递。

改革开放至今，中国工笔画的发展变化已不可同日而语，新理念的不断涌现、新材料的不断变革、新技巧的不断创新都为其发展留下了巨大的想象与运作空间，工笔画家的创作快意感也随之变得丰富而绵长。工中有写，写中有工，深入其理，曲尽其态，工笔画的写意性将更具时代特征，更让中国画坛为之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