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桦
人 生
那是1946年,我正处于我的青春光景
我爱上了长跑、冲凉、喝白水;
很怪,我一眼就喜欢上了Muriel Spark
我渴望读到她的每一本书。
有一次,当我读到:“总是在日落之后,
那只蜘蛛才出来,并等待金星。”
(Elias Canetti)我惊呆了!
世界呀,竟还有另一个人。
从此,我复归平静的生活,并无什么
晚期风格,直到2012年——
一个偶然的黎明,我被一行诗喊醒:
“年轻时的快乐,总宜于被记住。”
最 后
那从我身边走过的人,不久将死去
一个两个三个,百个千个万个……
悲伤吗?我们笑起来的声音可是响极了
这就是生活,無论黑人、白人、黄人
某一天,1976,在重庆巴县龙凤公社
热腾腾的猪发出隆冬的咕噜声,最后!
“通过小哥哥的死发现了永恒”,最后!
树阴下
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在那株巨大的黄葛树下,我在想着
我的未来……我决定不学历史学,将来去学商科。
如今我早已过了耳顺之年,乐天知命,像白乐天?
每当夜色添浓,树木消失,我就倍加怀念那古老的树阴。
一天, 我又来到那株大树下,在学童们中间凝听朗诵:
所有咆哮的河流湍急,
都出自一个小小的针眼;
未出生的事物,已消失的事物,
从针眼中依然向前赶路。
(W.B.Yeats《一个针眼》)
那是一个无风的夏日早晨,黄葛树也正好屏息谛听……
石匠分开热浪;孩子们醉若史诗;花园,年复一年……
而我感到闷,我突然想:这人间为何屠夫仗义,文人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