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
索契冬奥会后,各界盘点甚多,我却对两位参与者印象深刻:一位是以资深滑板客身份,被聘为单板滑雪解说员的演员夏雨;另一位是曾经在内地风行一时的小提琴家陈美,角逐高山滑雪女子大回转冠军。这两位都是以业余身份参与专业赛事,令人好生羨慕。
人生苦短,乐子不多。有个爱好傍身,总要好过一门心思只会捧饭碗的营生。
曾与外甥做过一次关于爱好的长谈,为鼓励他,正告其没爱好的男生追女生成功率大抵不高。危言耸听无非是觉得爱好有如拐杖,精神失衡的光景,能帮你至云淡风轻。
“文革”期间,举家下放农村,父亲带着二胡,母亲带着笛子。想象中的田园牧歌是不存在的,自然环境再优美也抵不过政治环境险恶。已不记得母亲的笛声了,但父亲的二胡声却记得真切。第一次听《江河水》,大概五岁吧,居然泪流满面。一说是我颖悟过人,已知世间疾苦;一说是父亲操琴不熟,或被恐怖声吓哭。不管怎样,于父亲而言,酒之外,咿咿呀呀是另一种解脱。
我喜欢书法,写得实在不咋样。但就业余爱好来说,却也够格。业余爱好大体有几个标准:1.主业之外;2.持之以恒;3.可资分享;4.独有创建;5.引人入胜;6.拿得起、放得下。比照这几项,您要说搓麻完全对得上号啊,那我不抬杠。业余爱好本无高下之分,但我要说的不是搓麻这一类爱好。
少时爱好颇多,集邮集币集火花,舞枪弄棒秀拳脚,冬泳长跑攒肌肉,读书剪报写大字。如今只剩下书法一项了。早期诸项爱好中,集币最洋气,因为集的是各国的辅币,也就是钢■。起初没什么渠道,央求一切有机会出国的人。集着集着,高大上了,跑邮币市场,交同道朋友。最大的收获是与国内集币大家傅惟慈(著名翻译家,格林、毛姆等人作品的译者)老先生建立了通信联系。后来我到北京读大学,还特意去拜访了傅先生。当年,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退伍小兵,要不是爱好怎可能与他有如此幸运的交集?现在想来仍觉得不可思议。
书法之所以能坚持下来,起初是为了赚取女孩欣赏的笑靥,到后来才发现是恰切的心灵慰藉。有问卷问我最喜爱的书,我答:历代碑帖。所言不虚。虽然用功有限,但在所有藏书中,确与碑帖最亲。与父亲一样,我幸运地找到了自己的拐杖。进路每至捩转、狼狈不堪时,即在白纸黑字、点画钩折中委身自遣。
此际,笔墨卿我最能省观初心。
说爱好有如拐杖,是功利了。事实上真正的爱好是无所谓功利的。看王世襄先生的《锦灰堆》,玩到家了,玩出学问了。但如果反过来,为着做学问去玩呢?这著作就是写成了,怕也没人看。少了本真,没了趣味,纵有万千道理也索然了。
最近留意看了王石先生的微博,他岂止是登山高手,且看他最近的文字:“剑桥彭布鲁克学院园林,我好奇一种常绿草本,绿叶、绿色花,冬季盛开,早春了仍在开放,不免称奇!显然此植物特别耐寒,大叶边缘锯齿、革质,花淡绿、杯形,重瓣,原产欧洲,巴尔干半岛是本属的分布中心,其他地区零星分布,中国西部有一个品种。猜!”俨然植物控啊。
“植物大战僵尸”我玩好几年了,怎么就从没有这心呢?游戏与爱好终归是有分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