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
“我认为互联网未来跟电影的互动会非常有意思,我不知道它的发展会怎么样,但是我们所说的电影是大荧幕艺术,互联网不是个大荧幕,再大一米、两米也是小荧幕,所以我还没想好这两边怎么融合,但它会极大地改变电影未来的制作、观赏和市场的分享。”这是张艺谋签约互联网电影公司乐视影业时曾说过的一席话。如他所言,从创意孵化到投资立项,再到营销和发行,互联网已经将自己的触角伸向了电影产业的多个环节,游戏规则已经被改写。
融资:众筹玩转全民娱乐
马云在推出“娱乐宝”之后网上流行这样一个段子:“A:今天请你去看我投资的电影,范冰冰主演的!B:好啊,我投资葛优的那部片子分红刚到账,晚上请你吃卤煮!”多亏了娱乐宝,这种大佬式的对话将来有可能会在普通影迷之间上演。娱乐宝第一批上线了6个项目,包括电影和游戏,网友最低出资100元就能参与其中,这种低门槛从根本上颠覆了传统电影投资的精英模式。以往,拍板一部电影能否立项的话语权掌握在影视大佬们的手里,应当说,他们的审美趣味和价值取向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中国电影的走向。通过电影众筹的方式,普通网友摇身一变成了出品人,一切交由他们决定,一个题材没意思、主演没有市场,也许就真的筹不到钱。不得不说,在这种方式作用下,影视圈里的“潜规则”恐怕也没有了用武之地,钱和判断都被攥在网友手里,一切更公平,也更符合商业规律。
当然,这种深度的实现我们在将来才能看到,就目前来讲,娱乐宝们的营销意义远大于其颠覆的性质。这点从娱乐宝第一批项目7300万的总投资额就可以看出,马云其实“不差钱”。而娱乐宝文案中特别强调的“剧组探班、主创见面会、电影点映会门票、明星签名照”等娱乐权益才是马云的真实目的所在——借娱乐宝营销,玩转全民娱乐。
娱乐宝的本质是不保本也不保息的,网友在乎的显然并不是那虚无缥缈的7%回报率,而是“参投某大型电影”和“我也成了出品人”的参与感和自豪感。有了这份参与感,从开拍前,网友就会密切关注影片的动向,一直持续到影片制作过程中,通过自己所获得的娱乐权益,去剧组探班、与主创见面,不断与影片互动。到了真正上映的时候,网友不仅自己会去看,更会发动社交圈为自己“参投”的这部电影贡献票房。娱乐宝表面上是在众筹,其实通过这种方式把营销覆盖到了影片从孵化到上映的每一个环节,并且直接拉动了票房。
立项:大数据
教你选题材和卡司
无独有偶,百度的电影众筹其实比娱乐宝提出的更早,与后者相比,百度在电影立项上有一个无可比拟的优势——大数据。
在这个移动互联网的时代,所有用户的互联网行为都有迹可循,他们共同沉降成了一个大用户的雏形,这个大用户是喜欢杨幂还是更青睐刘诗诗,每个电影制作方都想知道。前阵子大火的美剧《纸牌屋》就是一个大数据成功应用的绝佳案例。制作方Netflix是全世界最大的在线影片租赁服务商,它采集的信息绝不局限于用户的搜索行为和给影片的打分,精确到每一个暂停、快进和回看的动作都会被记录。对数据分析之后,Netflix发现导演大卫·芬奇、演员凯文·史派西和英剧《纸牌屋》是用户的心头好,于是三者交集的结果——美国版《纸牌屋》诞生了,Netflix就这样打响了自己出品的第一炮。而对于百度来说,因为其本身就是互联网中文搜索的老大,再加上它旗下的爱奇艺和PPS都在国内在线视频领域数一数二,用户最爱的卡司(Cast,演员阵容)和题材,似乎没有谁比它更了解,得到了大数据直接反馈的市场信息,影片前期的策划就有了一定的科学性。
不过,掌握了大数据,就能高枕无忧了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大数据好是好,但它给出的是当下的数据,并不能预测未来。电影作为艺术产品,从来不缺乏意外和惊喜,恐怕没有哪个算法可以预测出90年代周星驰一定会红,或者为什么当年宁浩能带着《疯狂的石头》杀出一条血路。如果所有电影都依靠大数据,也就没有了黑马,更没有了创新。除此之外,大数据把卡司和题材铺垫好了,制作方掌握到了观众的趣味所在,看似万事俱备,最重要的东风——创作却是另一码事。创作是人来掌控的,数据完全失灵,把这个环节搞砸,作品照样不得人心。因此,怎样利用大数据和利用的尺度是电影制作方最应该探索的,这就需要数据之外的功力了。
营销:得粉丝者得天下
“粉丝经济”是从《小时代》之后不断被业内讨论的新名词,与以往越烂越叫座的影片会遭到全民“吐槽”不同,《小时代》在微博引发了严肃影评人与狂热粉丝之间的口水仗,它既遭遇了影评人强大的攻击炮火,又收获了无数90后拥趸。有人觉得《小时代》根本就是一部“脑残粉”电影,其实这个形容八九不离十,不过业内的学名是“粉丝电影”。有人计算过,在《小时代》的主创中,仅郭敬明、杨幂和柯震东三位的微博粉丝数就超过了一亿,这还不算小说本身庞大的书迷群。这些粉丝的威力实在惊人,他们会在影院连续包场支持偶像,还会自发组织去帮影片进行营销和宣传,显示出超强的消费能力和影响力,难怪业内会流传一句话:“学好粉丝经济学,票房成绩不用愁”。不过,像《小时代》这类“粉丝电影”,它的受众群也就局限于这群粉丝,如果把握不好营销环节,就意味着票房的失败。因此,触及到这些粉丝并且把他们转化成观众就显得尤为重要。
“最早电影作为艺术品的年代,营销只是具象的宣传;电影从艺术品变成了工业产品之后,营销的概念覆盖到了整个市场环节;现在当电影从工业产品又升级到互联网产品,营销的概念又改变了,升级成了‘3.0的版本。”伯乐营销CEO张文伯认为,当所有消费者都以用户身份体现的时候,后台大数据的挖掘可以帮助营销完成对消费者的洞察,从而把营销动作做得更为精准,能够更有效率地撬动“粉丝经济”。
仍以《小时代》为例,它的粉丝以90后为主,是一群会识字就开始上网的人,也就是所谓的“互联网原住民”。对此,发行方乐视影业在宣发的时候采用这样的策略:先收集全网数据,确定粉丝是谁、在哪,然后找到他们。原住民们也是有“部落”的——分布在不同的社交媒体和网络平台。比如,《小时代》书迷爱上文学网站,人人网上分布着大量中学生和大学生粉丝,百度贴吧则聚集着众多主演的追随者。和这些目标网站合作,通过各种互动形式最大程度地触及目标群体,导入流量。这种做法显然比传统做几个节目、发几个广告的营销模式更加精准,这点我们也从《小时代》最终现象级的票房上得到证实。
发行:互联网+院线=?
“电影传统的播出方式是院线,但院线放映一部电影的成本太高,很多影视公司旗下的电影院几乎全部亏损,为了把观众集中起来、提升上座率,他们必须放大热门。而互联网从存储、传输、观看的角度来讲成本很低,小众受众群喜欢的电影在互联网上非常容易找到,这样一来互联网的平台既可以播主流电影,又可以满足小众需求。”这是爱奇艺CEO龚宇在第四届北京国际电影节“跨界·颠覆 电影行业新格局”论坛上提出了的观点。除了满足分众需求这一优势,他还认为互联网作为发行渠道对于电影市场更加公平,“如果一部电影强大到了拥有像游戏一样的粘性,一定会有大批的人愿意去付费,相反,如果产品不好,真的没有人会去交费,这个判断真正交给了用户。现在,不论电影还是电视剧,发行都是买版权的人在做决策,会受到人为因素影响。互联网作为一个更公平、自由竞争的市场,虽然目前还小,但未来一定会发展起来。”
的确,作为开放的发行渠道,互联网更多元也更平等,对用户而言,从一、两小时的车程到5秒钟的缓冲,从固定的排片表到海量的片源,视频巨头们称之为技术带来的效率与进步。然而,这却并不意味着院线就会被取代。张文伯认为,有非常重要的三个功能是只能在电影院实现的,“首先是所谓的仪式感,观众坐在电影院里和角色同呼吸、共命运,有一个情感的交融和角色的代入,这是在客厅、电脑前、PAD上无法实现的。其次就是视听的震撼,像《复仇者联盟》这样的好莱坞大片,你不可能在PC或移动终端获得到高品质快感。再有,电影院的社交功能越来越强化了,一个人在家里不可能完成社交。”
由此可见,由于具有无可替代的体验优势,院线肯定不会被取代,那么既然它和互联网都有着各自的优缺点,二者和出品方在将来会怎样合作就值得我们期待。如果把握好播出优先权与撒网赚钱时间点之间的平衡,既可以保障院线的利益,互联网还能将两、三亿不进电影院的观众从荒芜的状态拉近电影付费系统。到那时,中国电影的市场有多大,真的是难以想象。
筹资、立项、营销、发行、衍生品……互联网对电影产业的闭环改造毋庸置疑,但是我们仍然需要清醒地认识到,电影最核心的是内容。不论大数据也好,粉丝营销也罢,从互联网借助他们成功或不成功塑造的文化产品来看,仍然太年轻,偏娱乐化。的确,未来两年电影消费群体平均年龄会下沉到23岁,他们又是在互联网时代下成长的一代人,我们需要用互联网思维抓住它们,但这并不意味着应该忽略其他人群、更深层次的文化需求。而对于传统电影产业来说,深度与思考是它从不曾欠缺的,但如果抱残守缺,不与互联网合作,同样危险。退化成内容提供商,被边缘化,就会失去议价权。所以说,二者的交融势在必行,取长补短才能互利共赢。
新的电影产业形态已经初现苗头,不知明天的中国电影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