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文化市场调查评估中心艺术总监周学文：古玉：大地的舍利

去过热闹纷乱的市场，听完不同人不同角度的故事，才去拜访的周先生。听他讲完，原先的混沌便尘归尘、土归土了。

周先生从事玉器收藏、鉴定二十余年，其人温润儒雅，谈吐思路清晰。一打听，果然经常在北大、清华、浙江大学带学生。

在他娓娓的讲述里，中午的时光倏忽而过，仿佛古玉上的光泽让人熨帖；从中汲取的见识，亦让人如获至宝。

明清玉和高古玉藏家最多，中古玉尚处于价格洼地

《艺术品鉴》：很多人不解，到底多久才能算古玉，您能先明确一下古玉的概念吗？

周学文：按时代划分，玉分为高古玉、中古玉、明清玉和当代玉。高古玉有两部分，一是新石器时期的兴隆洼文化玉器、夏家店文化玉器、红山玉、良渚玉器等，二是夏商周、春秋、战汉时期的玉石；中古玉则是指唐宋辽金元，再往下就是明清玉器，也接续着民国早期；建国后，很多老玉在文革中被毁坏，直至改革开放，玉器制作才又重新发展起来，迎来了收藏玉、投资玉的阶段。

《艺术品鉴》：其中哪个时期的古玉最受欢迎？

周学文：如今，玩玉的人基本分为两类，一是玩明清玉的，人很多，因为明清去日不多，和当下人们的审美特别接近，大多数人对老玉的了解其实都是明清印象；还有一类人主要玩高古玉，虽然圈子小，但很活跃；相比之下，唐宋辽金元的中古玉往往被忽略，是价值没有被完全开发的洼地，但如今也正在逐年上升。

《艺术品鉴》：我们知道，玉石又分和田玉、青海玉、俄罗斯玉/岫玉等品种，哪种收藏价值最高？

周学文：当然是和田玉。和田玉致密、细腻、油性好，被称为“软玉之王”。事实上，和田玉有三重含义。在广义上，只要透闪石成分达到90%以上，密度、硬度在一定范围内，都可以叫和田玉。例如，青海玉、俄罗斯玉，都符合和田玉的成分标准。狭义上，指新疆地区的玉石。最严谨的定义，则是只有玉龙喀什河和喀拉喀什河或其流域出产的玉才叫和田玉，周边的只能叫新疆玉。经过几百年的开发，最狭义的和田玉已经非常难找。尤其前几年，上万台挖掘机密布在河道上，为了找玉，河床被越挖越深，好在现在进行了保护性开发。

古玉才是中国玉器金字塔的塔尖，但市场价值被低估了几十

《艺术品鉴》：收藏老玉和新玉的人，都认为各自的价值更高，您如何看待新老之争？

周学文：新玉＼老玉和古玉，只是一个年代划分，关键看谁蕴含的文化内涵多，技艺表现的优劣，不能一概而论地说谁高谁下。

事实上，与其他收藏类似，玉器更尚古。一件西周的礼器玉璧，和当代新制的同等规格的仿古玉璧，肯定还是古代的价值更高，而且是贵好多倍。新玉再贵，也只是玉石本身的价格加上工钱，而老玉的价值在于，开采之艰难，制作之费工，文化的多层附加值，传承的文化意义和岁月的包浆、皮壳、沁色这些无可替代的美，无以伦比。所以，我认为，古玉才是中国玉器金字塔的塔尖。

《艺术品鉴》：但很多藏家认为，买旧不如买新，买新不如买料，这是什么原因？

周学文：原则上，玉器价值要看型、工、量、艺、年代，大的趋向是越古的越值钱，但市场的表现是越受人们喜欢的越值钱，明清玉的粉丝比较多，因而价格就上去。例如，清代皇帝玉印拍卖价格过亿。

但新玉价格高过古玉，原因在于大多数人不能确认这是真正的古玉，很多古玉都在博物馆，很少有人能持有、把玩、研究。因而，鉴定是结点。买新玉相对比较保险，至少能知道哪里产的，谁运输的，在哪里加工的，谁雕刻的，能追根溯源。

在这种市场环境下，古玉价值被低估了几十倍。此外，相比于国外，由于一些高古玉不允许上拍，且成交的少，形成不了可参考的价值体系，不利于交易。

《艺术品鉴》：由于涉及到文物买卖，古玉上拍，有什么限制吗？

周学文：民间传承有序的古玉或传世古玉都可以上拍，但刚出土，痕迹很明显的，就不能上拍。除非特别确定，如国外回流，国家博物馆定向收购可以上拍，其他的，拍卖行一般不愿意碰这个雷区。

山料里极好的东西不多见，上等和田玉籽料一籽难求

《艺术品鉴》：籽料一直被热炒，也有商家为山料打抱不平，您如何看待籽料山料之争？

周学文：先弄清山料、籽料形成的原理。由于造山运动，地壳上升把成玉矿带抬升起来了，后来在冰川作用下一些矿脉断裂并被切割，露出玉石就形成山料。风吹日晒，自然有崩落的，被融雪、冰块、石头夹杂着滚落，停在山坡上的叫山流水，棱角虽然不那么锋利了，但还有山石的状态。夏天发山洪，引发塌坡，山流水就滚到了河里。玉龙喀什河是季节河，夏天水流速度特别大，房子大的石头都在里面滚动。经过几十万年间的冲击碰撞，阳光照、月光浸，开始像房子那么大的玉石就变成了小块。玉龙喀什河铁含量非常大，附着在玉石，久而久之形成红皮子。其他矿物质附加，形成黑皮子、秋梨皮、星星点点的洒金皮。因而，籽玉是亿万年的玉石的结晶，价值远远高于山料，而山料里极好的东西不多见。

《艺术品鉴》：上好的籽料一般售价几何？

周学文：精白水籽儿、羊脂级的，都是一万一克起价。籽玉中的精品，甚至都舍不得雕东西。即使现在处于市场低迷期，前两天75克高端籽玉也卖出了58万的高价。如今，真正的和田玉的籽料一籽难求。

8天培训，交一万元左右就拿鉴定资格证书，这样的鉴定家难靠谱

《艺术品鉴》：古玉市场造假多，甚至有的红包鉴定助纣为虐，您认为为什么古玉鉴定这么难？

周学文：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鉴定家资格。鉴定，鉴定家说了算；但谁是鉴定家，谁说了算呢？8天培训，交一万元左右，就能拿到鉴定资格证书，这种鉴定家怎么会可靠？现在很多所谓的专家鉴定都是靠灯照一照、仪器测一测，这个路数不对，真正的行家除了仪器检测，更多的都是师傅教的手里颠一颠、敲一敲，看皮，肉，绵，脂分，包浆薄厚、看沁的过渡，以及很多其他细微特征。

一流的专家可能是古玉商店里的老板、博物馆古玉保管员，最怕的是一些没一线经验却敢信口开河的人，比如，一些博物馆的行政人员。当贪图红包，或者是为了“我能鉴定出某件东西”的虚名，鉴定肯定难靠谱。

《艺术品鉴》：对行业的规范，您有何建议？

周学文：我建议成立一个评定鉴定专家的机构，把全国博物馆体系专家、民间高手都纳入进来，审核监督鉴定专家，当专家出现不负责任的行为，立即除名。

如今市场处于低迷期，可以适当买入

《艺术品鉴》：您入行二十多年了，据您观察，这些年古玉市场走势如何？

周学文：肯定是一直在上涨的。刚改革开放的时候，买一块四六（4cm×6cm）牌子，5000元以内就能买着，如今20万都是低价，精品得80万。当时台湾人买的多，从文物商店里成堆成堆地买，如今即使是朋友关系，从台湾回购也得是二三十万元起。

《艺术品鉴》：这其中出现过曲线低谷吗？

周学文：2008年金融危机的时候，改革开放时价值5000元的牌子，3万元能买到。从2012年到现在，又是一个低谷。好东西都埋在藏家手里，如今市场低迷，没人肯卖，可以适当出手买入。至于什么时候市场回暖，则得看国家政策、国际环境，总之看经济走势。

《艺术品鉴》：对于一些刚入行的藏家，您有什么建议？

周学文：玩古玉，一般得分是投资还是收藏意义上的玩。今天买、明天卖，那不是投资，是投机，投机就有可能上当。投资要做大量的市场调研，天天想着捡漏，可能就被漏给捡了。

要是怡悦性情的玩儿，也有两种情况，一是纯文化，只要真的、美的，我就喜欢，我就收藏，看重的是文化；二是主要投资、兼带着玩儿，这是大部分人的状态。这就要求通过不断学习去找好货，积累一定的玉器知识，然后找个师傅带你掌眼，得到一些标本，即使是残品也没关系，把各种特性弄明白了，然后再买投资赚钱的东西。如果仅翻翻图录、看看电视节目，就动手买，难免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