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碰天堂

万霁萱

我曾经触碰过天堂。

在我18岁生日的那一年，我拉着行李包来到这个以严酷作为招牌的学校时，狠狠地答应自己要和这个残酷的学校血拼到底。

父亲扛着被褥匆匆穿越攒动的人群，八月艳阳的热度挤破了他的汗腺，我看着他汗水狂流，像一池沸腾的水开在我的心头。父亲转过头来把目光锁定在我和母亲身上，确定我们还跟在他的身后，便继续沉默无言地行走。他曾经和我说过，高考是最公正的评判官，只要你有真才实学，前方的道路便能继续闯下去。他和我说的时候目光中带有少见的敬畏。

20世纪70年代生的父亲是一个一心一意扑在学习上的农村小子，在家中排老四的他，存在感被机灵的大哥们还有顽皮的弟弟妹妹所取代，得不到关注，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在学校里从老师那里得知关于外面世界的消息。学费要一学期一学期地交，家里实在不愿意给他出学费的时候，他就跪在屋子前一动不动，谁来叫也不肯起，直到家里人肯为他凑出学费才肯罢休。父亲说，每当这个时候，是他在这个家中存在感最高的时候。

“所以我不停地学习，老师告诉我能改变命运的只有高考。那个时候我不明白高考的意义，但我知道它对我意味着什么。”我曾经看到父亲写在日记里的这段话，从他准备高考的时候他就有了记日记的习惯并且一直保留至今。

父亲在送我来到这所残酷的学校的时候和我说过，他曾经一度感觉到绝望是在老师说自己可能会因为有地主的家庭背景不能参加高考的时候，那一天他绕着村子跑了很久，除了蒸发身体的水分让自己不断地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外，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消除切肤之痛的窒息感。他不能去抱怨家庭也无法选择，那一晚父亲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到学校守着学校的大门过了一夜。在父亲百般坚持下，村里的书记懒洋洋地给父亲开了家庭背景证明，父亲说那就像是救命稻草一样的重要，他紧握着唯一的希望。

参加高考改变命运的这个梦想慢慢地扩大，清晰明了地驻扎在父亲心头，他笑着和我说过，有梦想的人是最幸福和富有的，因为关于未来的一切都在自己手中。后来父亲考上了大学，学了他最爱的历史，但我知道这个关于高考的梦想却像罂粟般缠扰在他的心中，他就像一个高考发烧友，每每提到就激动不已。

等到在电视上看到“我的中国梦”后，父亲在饭桌上恍然大悟般的拍了下桌子说，我这个就是中国梦啊！我和母亲相视一笑，没有说话，但都懂得这其中的深意。

而就像父亲一样，我也知道了自己关于高考的信仰也是我的中国梦。这个梦不大，却是每个中国人都曾经或现在紧紧追随的美好。

高考结束后，很多人再问起我的成绩，我真的只能苦笑地说我尽力了。不管别人再以怎么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说衡水二中怎么会出这个成绩，我也只能说是我自己太差劲衡水二中很优秀。再也没有理由为自己开脱。

我还记得第一次模拟考失败后母亲在空间给我留言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放假结束离开的那天父亲给了我一个有力的拥抱。然后我就知道了，我为我自己选择的命运现在开始了。

只能说，高考是一种精神，它永远存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