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初恋

2014-04-29 00:44绿意满菩提
才智 2014年3期
关键词:蚂蟥姥爷男友

绿意满菩提

毕淑敏曾在一本书里说:世上千万人可做我们的丈夫。可问题是,说机缘巧合也好,是命中注定也罢,你单单就先碰上了甲。从此,你为了甲活着,他成了你心尖上的宝。你怕他饿,怕他过马路不看信号灯……那些个可怜的乙、丙、丁们,又怎能入得了你的眼呢?

妈妈在嫁给爸爸之前,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心上人也是“农二代”,和妈妈是一个村子里的青梅竹马。

在妈妈幸福的回忆里,痴情的男一号,对她总是那样的好。家里做了好吃的,偷偷带给她;知道她喜欢吃榆钱,差不多撸光了村里的榆树;帮她干农活,割麦、插秧,样样在行;还有呢,插秧时蚂蟥叮了妈妈,那个人不管自己,先帮妈妈把蚂蟥弄出来……情比金坚。

可是妈妈的初恋,却注定是个悲剧。

因为他是她的叔叔。

虽然年岁相当,医学上能够结婚,可是农村人哪管什么医不医?把话说得很难听,更有许多同族人,堵在姥爷家门口破口大骂:“这世上男人都死绝了,非要跟自己的叔?要不要脸?”

开始,妈妈和她的男友奋起还击,捍卫自己的爱情。他们请来了村里的赤脚医生,向人们科普婚恋知识,可是,没有人听。

重压之下,矛盾升级。八月十五中秋节,妈妈的男友提了点心上门拜访,刚开口喊了姥爷一声:“大伯……”姥爷一声断喝:“我可担不起,兄弟,你哪来回哪去。”

鸳鸯终究还是被棒打了。

当头戴一顶深蓝色卡其布帽子,沉默寡言的爸爸走进姥爷的家门时,妈妈早已心如死灰。

爸爸那时是生产队的会计,他的堂哥是村里的大队书记,很有可能被推荐去当工农兵大学生。

姥爷一下子看中了,妈妈除了哭,也只能默认了命运的安排。

自从我有了记忆,家里的气氛总是很压抑。

得不到妻子的认同,对男人来说,是很挫败的。总之,爸爸把他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我头上。

至于妈妈,她很少管我。我的衣服破了自己补,7岁了还穿着开裆的棉裤,在北风里吹。一双棉鞋穿了好多好多年,早就失去了保暖的功能,脚上的冻疮经久不退,夜里奇痒难忍,破溃流脓……

那时,我对妈妈恨之入骨,看她穿得漂漂亮亮,还吃着家里最好的东西,而我却这样的惨。

等到我稍大些,发现妈妈总是站在窗前发呆,眼睛盯着院子里的一颗老槐树。那时候,我已经偷偷看过几首爱情的诗,看着妈妈在窗前出神的样子,不免好奇,爱情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呢?是不是像柳永说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还是像黄仲则那般深情依依,几近成痴“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或者像那个多情的僧人仓央嘉措一样两难“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我上了初中,又发现了妈妈的一个秘密。她的衣柜里藏着一个很小的绿皮笔记本,我看她经常偷偷拿出来翻看。终究好奇,我得空把它偷了出来。翻了好几遍,竟是空白,一个字也没有,真没劲!想放回去,还是不甘心,终于,在夹层里,我发现了一张一寸小照,照片上的男子,只有二十多歲,穿着白衣服,还戴着个帽子,微微笑着,好帅啊!

这一定就是妈妈那个初恋情人!唉,我真替爸爸悲哀,他又黑又瘦,也不爱笑,一点都不帅,怪不得妈妈对他不感冒。

也许是我看得太出神了,妈妈进来了我都不知道,我吓了一跳,她没说话,接过了本子,抽出照片,撕了。我默默地看着她,她把碎屑扔进灶膛,轻轻地说:“别看了,死了。”

“啊?谁,谁死了……怎么死的?”

“执行任务……听说他后来当了警察。”

“哦……”

我静静地趴在妈妈背上,替故人掉了几滴眼泪,突然有些伤心。

妈妈的初恋,是一首60年代的挽歌,夭折在封建愚昧的毒瘤里,我们呢?我们幸运多了,我们可以主宰自己的婚姻,自己的幸福。可是又有多少人,因为房子、票子、车子,那些和爱情不相干的物件,而和幸福背道而驰了呢?

这还真是个问题。

摘自《恋爱婚姻家庭·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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