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与企业风险议题的知识社会学分析

2014-04-29 00:44曹俊清
今传媒 2014年4期

曹俊清

摘 要:本文从知识社会学的角度出发,结合媒介理论审视2013年引起巨大争议的农夫山泉标准门事件,分析媒体和企业风险议题如何产生发展,分析其知识行动路径,寻找善治我国媒企摩擦的良方。

关键词:风险议题;知识行动;农夫山泉标准门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14)04-0026-02

从2011年达芬奇家居“造假门”到2013年的农夫山泉“标准门”、中联重科与《新快报》之间的对决,由媒体报道引起的媒企摩擦愈演愈烈。2013年3月至5月,农夫山泉陷入“产品标准不如自来水”的“标准门”事件,与《京华时报》展开混战。11月4日,农夫山泉向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举报《京华时报》虚假报道。11月6日,该举报被受理进入调查。

对饮用水标准的不同坚持,催化了“农夫山泉”水质安全的风险议题。《京华时报》称农夫山泉使用的浙江地方标准低于国家标准。农夫山泉回应其水质高于任何现有国家饮用水标准。这些知识争推动事件发酵升级。媒体与企业各有其位,孰是孰非,不能简单定论。但双方均力争在其建构的知识框架内争取公众支持,形成有利的话语地位。

因此,媒体如何正确行使其第四权力,企业如何正确危机公关都成了当下讨论的热点。媒体与企业是否只有鱼死网破、你死我活一条路可走?本文力图从知识社会学的角度出发,结合媒介理论审视农夫山泉“标准门”背后呈现的媒体与企业的风险议题,考察其中知识问题与行动,寻找善治媒企风险的可靠途径。

一、标准之争:“知识断裂与无能”

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知识是意识的唯一行动。[1]”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存在利益冲突,一切知识都被自觉或不自觉地歪曲、支配和决定[1]。同一知识在不同支配下产生不确定性,滋生风险。风险是知识中的风险(贝克,2004),本质上表现为“知识断裂”与“知识无能”[2]。现代社会的知识断裂是指“社会理性和科学理性的分化与冲突”,知识无能则是人无法全面、规律地“把握现代性”。“标准门”事件究竟呈现出我国饮用水行业标准怎样的“断裂”与“无能”?

瓶装饮用水应该符合怎样的安全标准?指标高低能否断定标准体系孰高孰低?笔者将标准争议绘制成图表如下,表1依据《京华时报》提出的标准质疑,表2依据2013年4月12日9点39分农夫山泉官方微博发布的质量声明,其中“—”表示未提及。

据表1可得,在《京华时报》举证的五项指标上,DB33/383-2005比DB33/383-2002、GB5749-2006的规定数值高。经验暗示,国家标准是最高权威。地方标准部分指标比国家标准低,我们“联想和回忆[3]”起相似的不愉快的食品安全问题,产生于过去经验的暗示被不愉快因素加工,我们得出与《京华时报》一致的结论,即“农夫山泉标准不如自来水”。

据表2可得,农夫山泉声明的两项指标,DB33/383-2005比GB5749-2006的规定数值低得多。如果按照同样的经验方法,就会得出“农夫山泉执行的标准高于自来水国家标准”。

同样的标準对比出现分歧混乱,什么样的标准才是真正的科学理性?公众亟需获得正确信息、消除安全威胁的社会理性得不到满足,导致饮用水安全标准的科学理性与社会理性间出现“断裂”。谁能弥补这种断裂?知识。但知识无法全知全能把握现代性,加剧了这种断裂。知识的“人为的不确定性[4]”为风险滋生提供了土壤。

二、标准?品质?——框架带来的疑惑

《京华时报》确定的核心知识是“标准”,农夫山泉是“品质”,他们说的究竟是不是一个事?水质标准是政府代表公民制定的水质安全契约,保障公民的饮水安全。优良的品质必定建立在可靠的标准之上。纵观这场舆论混战,读者和消费者难以辨别是“标准有问题”还是“品质可信赖”?依据不同的核心知识,不同主体利用媒介建构知识框架,完成争取读者和消费者的知识行动。

新闻是一种知识资源,是观察世界的窗口[5]。透过表3的窗口,我们能否看到真相。道德推理的波特图式[6]认为,我们描述情况时会下定义,这些定义是信息发布者对价值观、伦理原则、效忠对象进行选择后建构起的知识框架。

在《农夫山泉被指标准不如自来水》一文中,《京华时报》列举出“自来水标准是饮用水最低标准”的专家说法,列举出农夫山泉执行标准部分指标宽松于自来水标准,列举出农夫山泉曾参与制定其现行标准。这一系列信息组合起来,为读者建构了“农夫山泉标准不如自来水”的框架。同样,农夫山泉列举各项检测报告,组织“寻源之旅”,实证其饮用水“品质可靠,标准严苛”。

然而,《京华时报》与农夫山泉并未在同一知识框架内正面对决。双方提供的信息均是真实的,却建构了彼此冲突的知识框架,公众该相信谁呢?

回到波特图式的推理上来,波特图式指出,人们的行动指南遵循“定义à价值à原则à忠诚”这样的循环有机整体。

《京华时报》从告知公众真相的职业价值观出发,对有重要性、显著性的农夫山泉标准问题进行报道。其报道仅关注相对宽松的指标,未提及更严格指标。它遵循了报纸“讲真话”的基本伦理原则,是忠实读者的体现。可报道中存在压制信息的不完全真实现象,妨碍读者提取全面、客观的信息,诱导读者得出“农夫山泉标准不如自来水”的结论。“思索之后的故意误导是欺骗”[6],这与忠于读者相冲突。

《京华时报》报道不专业,是否意味着农夫山泉是绝对的受害者?

农夫山泉围绕“高品质”的专业价值观回应“是否存在标准滥用”问题,答非所问,仅论证其品质可靠。各项检测报告证明农夫山泉质量过关,农夫山泉也在“讲真话”,它的真话忠实于消费者还是企业本身?如果是忠实于消费者,它为什么闭口不谈标准疑问。质量可靠是否等于程序没问题?

《京华时报》和农夫山泉的知识框架表明,他们实际忠诚的对象是报业和企业本身。它们倾向于“判断价值后就直接采取行动,忽视更为重要的伦理原则和忠诚问题”[6]。

三、反思:秉持伦理,呼唤正义

饮用水安全的知识之争实质上是媒体与企业之间的话语争夺。饮用水标准存在的知识断裂与无能被媒体选择传播,形成公众关注的饮用水安全风险。公众对饮水安全的知识建构来源于信息收集、判断。这些信息处在媒体与企业利用互联网与其他媒体资源建构的饮用水“标准”与“品质”的知识框架中。被媒体和企业“刻意强调的、阐释的和呈现的符码”(OSullivan,1994)[4]产生冲突,形成风险。知识框架的人为性使其沦为争夺话语与利益的工具。从价值出发的知识框架着眼眼前利益,不正面解决风险,满足不了公众对化解风险的知识的需求与期待,媒体和企业是否会因此信誉扫地,损害到长期的整体的利益?

所以,媒体和企业的知识框架不是相互独立的,而是内在联系、息息相关的。乌尔里希·克指出,“世界风险”是现代社会的人们沟通合作的“唯一不需要的、非意图的强制性媒介”,对风险的认知会迫使原本不想发生关系的人进行沟通[7]。那么,风险也应成为存在冲突的媒体与企业合作的契机。要在四海皆准的伦理上形成风险认知,媒体和企业才能构筑新型信任与合作关系。媒体报道要将社会理性与科学理性相结合,不仅对真实客观的事实进行正确的经验分析,还要尽力获取权威的科学解读与技术分析,提升报道专业性。企業公关要从长期利益着手,治标不治本的文字游戏只能埋下隐患。总之,只有在正义伦理观指导下构筑以知识风险为中心的新型媒企关系,才能削弱媒体与企业“自扫门前雪”的恶性风险循环。

参考文献:

[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1版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2] 陈忠,黄承愈.风险社会:知识与存在——贝克“风险社会理论”的“知识问题”与“历史超越”[J].马克思主义研究,2006(7).

[3] (美)杜威著.张颖译.哲学的改造[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4.

[4] (德)贝克著.何博闻译.风险社会[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4.

[5] (美)盖伊·塔奇曼著.麻争旗等译.做新闻[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8.

[6] (美)克利福德·G·克里斯蒂安等著.蔡文美等译.媒介公正(第五版)[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4.

[7] (德)贝克等.风险社会与中国——与德国社会学家乌尔里希·贝克的对话[J].社会学研究,2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