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话语幽默理论看小品语言的文化学意义

2014-04-29 00:44陈开举,陈伟球s
今传媒 2014年4期
关键词:颠覆话语权

陈开举,陈伟球s

摘 要:知识经济时代,话语权对于人和组织的权利实现功能越发重要了。资本、知识技术的强者享有较大的社会话语权份额。反之,话语权份额较小或基本没有话语权。小品作为一种演和说的艺术形式,其人物特征鲜明,语言清晰,观众很容易理解出各个角色的人物特征和语言特点,而幽默话语在小品这种艺术中的运用非常广泛,幽默话语帮助弱势群体获得其应用的话语权。本文运用文化学的话语权理论讨论了话语幽默作为弱势群体巧妙地获取话语权的文化学意义。

关键词:话语幽默;游击策略;农民形象;话语权;颠覆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14)04-0011-02

幽默与大众文化具有内生的联动共赢关系,这是因为幽默的本质功能在于智慧地娱乐接受者,制造狂欢效果,而狂欢效果也正是大众文化的本质功能所在。与强大的文化传统之间的斗争当然需要技高一筹的策略。与军事斗争相类似,大众文化中新兴的、暂时处于弱势的力量想要取胜传统乃至于正统的文化力量,也必须采取以弱胜强的游击策略:弱势者对强势者的攻击最好是隐蔽地进行。而幽默往往能极佳地担负起这个使命:在博取受众快乐的掩护下迫使他们思考,接受对既有思想意识的批判,完成对部分意识、观念的颠覆与革新。这里,先从理论上将幽默的特质与操作机制加以梳理,再分析大众文化中话语幽默的娱乐性、颠覆性功能的操作过程。

一、话语幽默理论

与“文化”、“大众文化”等常见词汇一样,“幽默”的定义众说纷纭,且引起了哲学、社会学、心理学、语言学等多学科的研究兴趣。本文论述的是话语幽默,对此最全面的研究当数徐立新(2003)[2]。徐立新总结了话语幽默最常见的五个本质特性:与性相关、快乐性、突然性、娱乐性和智慧性。话语幽默离不开对各种欲望的表述,故与几乎所有的受众都相关,也容易抓住听众的注意力。当人们理解了幽默裹挟的含义,在愉悦的同时也会有一些固有观念受到解构性的冲击(即特洛伊木马效应),进而智胜这些要颠覆的传统或正统的观念(徐2003︰19-20),达到游击致胜的效果。既有的话语幽默研究可以大致分成三种理论:优越性、不对称性、释放性。

(一)优越性理论

优越性理论指的是话语幽默通过对他人的嘲讽体现说话人睿智的优越感(徐2003︰24);同样,表面上的欢笑而深层次上对主流、正统的意识形态进行颠覆正是大众文化的重要特点。值得注意的是,嘲讽的内容往往是针对强者之所强而不能针对弱者之所弱,否则难有幽默效果。例如,可以利用数学老师简单的计算错误制造幽默,但同样的嘲讽却不能用在幼儿身上;可以嘲讽富人的吝啬却不能嘲讽贫者的守财。同样,话语交际中处于较弱势的一方会更多地运用话语幽默策略,而话语强势方往往不宜使用话语幽默,如法律语言的表述、正式会议的主持应使用直截、简明的话语,不宜使用话语幽默以避免具有多种理解可能的话语对理解者造成迷惑,这正像军事斗争中绝对强势的一方偏好阵地战、而弱势方才常使用游击策略。

(二)不对称性理论

不对称性理论认为幽默话语包含着不对称的、多重可能的语境。听话人对话语语境的提取决定着理解到的意义。话语幽默利用多种可能的语境对听话人的理解进行操控,达到后者意想不到的效果,如范伟在小品《功夫》中的台词“过年了,我们家什么年货也没买,就剩下一头猪和一头驴,你说我是先杀猪呢,还是先杀驴呢?”该句台词首先最可能激发的语境可能是向被问者征询意见,及至被问者答出“先杀驴/猪”,范伟准备的下一句台词“猪/驴也是这么想的”却指向了第一句台词暗含的另一种可能的语境:“准备将被问者与猪/驴相比较”而达到幽默的效果。可见,话语幽默往往是利用不对称性的可能的暗含语境而达成。大众文化的文本、场景、角色充满了诸多可能的矛盾与复杂性,故也为不对称语境提供了大量可兹利用的资源。

(三)释放性理论

释放性理论就是说,人们通过幽默话语来释放其在社会群体中感受到的压抑感和紧张感,弗洛伊德是释放性理论的主要代表人物,其在《笑话及其潜意识的关系》一书中将笑话分成“无意的”和“有意的”两种。有意的笑话往往包含攻击性内容或是性内容,能诱发人大笑,而无意的笑话很少产生情感情绪方面的影响,仅仅能诱发人微笑。弗洛伊德认为:幽默就是有意识的超我的喜剧,而笑话是建立在无意识基础上的。他的著作不是在论述幽默感知的结构,而是幽默感知对人类情绪、情感产生的影响。遵循弗洛伊德的笑话研究脉络,在心理学上兴起了对幽默的治疗功效的讨论和研究,也就是治疗学幽默。心理学家认为,笑可以增强动、静脉血的循环效率,促进生理健康。通过幽默话语,压抑的人可以释放压力、緩解紧张的情绪,促进身心健康。

二、从赵氏小品看话语幽默的文化内涵

幽默作为一个很古老的研究课题,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腊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时代,在以后的世纪里,学者不断丰富幽默的内涵,赋予其无穷的魅力,幽默理论也不断得到修正、检验和发展。总体来说,话语幽默的既有研究基本集中在微观话语层面上,即局限在分析一句到几句简短对话的层面。其实,对话语幽默的研究还应关照到宏观层面:一则小品、一个故事整体上的幽默性,对人们较高层面的常识予以颠覆性的攻击。赵氏小品之所以能长期雄踞央视春晚精品节目版,除了微观层面的话语幽默外,还得益于他宏观层面上对中国农民形象进行重塑的颠覆性意义,与许多相声、小品局限在具体几句台词上讨取观众的笑声有着层次上的差别,同时这一点也可以部分地解释为何许多相声、小品逐渐失去以往观众的高认可度。

观看赵本山小品,可以看到表演现场时始终充满着观众发自肺腑的大笑和情不自禁的长时间的鼓掌。有的观众笑得流出了泪,更有一次一位观众因为欢笑过度心脏病突发[1]。在《牛大叔提干》(1995)中创造性地解释“扯淡/蛋”、在《钟点工》(2000)中有关“马夹”与“王八”的台词、在《昨天、今天、明天》(1999)关于“秋波”、“家用电器”、“月子”的歪解、一首接一首的打油诗、在《卖拐》和《卖车》中一系列的脑子急转弯等等,他的几乎每部小品都给观众留下了难忘的机智风趣的幽默话语,加上他类型化的表演技巧,逗人欢笑,引人深思,使得他的小品往往成为央视春晚最重头的节目之一。

赵本山小品代表作《拜年》最典型体现了表演者运用话语要素达到微观与宏观层面相结合的效果。笔者认为,该部小品从主题性、时效性、讽刺性、建设性到高超的话语幽默都应算赵本山最有力的代表作之一。剧中,一连串的台词和老夫妇的体态语将小品推向了一个高潮。从畏畏缩缩、唯唯诺诺,到反客为主、掌控话语权,主动提问、引领话题、对对方加以评论,透着长者的关心,时不时地对“三胖子”加以规训。展现的农民形象全面而正面:自由自在(踱步、就座、询烟问茶,后来赵老蔫干脆直接上炕,反邀主人来“整两盅”)、说话流利得体、善解人意、宽宏大量、乐于助人。这段台词结合表演与前后情节相比自是幽默无比,含义不一而足,但最深刻全面的还在于展示农民在正常话语状态下全面且正面的形象。所以说,幽默话语往往能帮助弱势群体获取一定的话语权,促进社会公平。

放下文本语言本身,深入到其后的思想,就能发现说话人的意图,毕竟,话语只能是一系列的明示手段即话语刺激,真正要表达的是说话人的思想(Sperber & Wilson 1995)[3]。首先,赵本山较全面地建构了农民形象,而不像其它大部分中国文化作品往往集中建构了负面的农民形象。所谓全面,正如第三节中的大部分例子展示的那样,许多话语表面上可笑,体现了农民话语能力的欠缺、形象不佳(如赵本山在几乎所有的小品中基本没有一次把帽子戴端正了,裤子也常常松松垮垮地往下掉),但其话语幽默中可能的多重理解往往又彰显了农民的正面形象,如渔夫的厚道、睿智等。这种全面且正面形象居多的建构深层次的原因在于赵氏本人长期的农民身份和对农民真切的认同感。

其次,大部分其他文化人没能建构出正面的农民形象,而赵本山却做到了,深层次的原因还跟他炉火纯青的话语幽默使用技巧相关。话语幽默凭着娱乐性帮助他正面塑造了农民形象,而没走以农民为弱势者、同情弱者的老路。因为以同情的姿态出发,首先就已经将农民认定为弱势者,那样不可能建构出阳光正面的形象。这就好比输血式扶贫和造血式扶贫相比,前者不可能如后者奏效一样。通过娱乐性质的幽默话语,赵本山塑造了健康、阳光的农民形象,使觀众在看小品的过程中深思我们的社会现实,具有深刻文化内涵。

最后,农民出身、未经艺术科班训练的赵本山之所以能取得在优势文化舞台表演、发声的机会,话语幽默无疑为话语权的获取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作为高超的话语能力,幽默的妙用成就了赵氏舞台语言的威力,为他赢得了充分的话语权,以至于过去的二十年里,赵氏小品成了央视春晚最受欢迎的常备节目。这也正印证了费克劳(Fairclough 1989)[4]对语言本质的论述:语言就是权力。能妙用话语幽默意味着语言能力极强,故能强势获取央视春晚的话语权。正是有了这种话语权的保障,赵氏才得以持续推出旨在重塑中国农民形象的小品,并在当代中国文化中产生广泛深远的影响。

参考文献:

[1] 关于赵本山作为幽默艺术表演大师的有关细节,详细的叙述请参见李东旭、马兰(2002)的《东方笑神赵本山》,以及相关网站如http://ent.sina.com.cn.

[2] Xu Lixin, 2003, A Study on Humorous Discourse, Henan University Press, Kaifeng.

[3] Sperber, D. & D. Wilson (1986,1995): Relevance: Communication and Cognition, Blackwell, Oxford.

[4] Fiske, John, 1989, Understanding Popular Culture, Unwin Hyman, London

[5] Bakhtin, M. 1968, The Dialogic Imagination, 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 Austin.

[6] Berger, Arthur Asa, 1993, An Anatomy of Humor, Transaction Publishers, New Brunswick (U.S.A.) and London.

[7] Chen Kaiju, 2007. Reconstructing Images of Chinese Peasantry. Sun Yat-Sen University Press.

[8] Fairclough, Norman, 1989. Language and Power. London: Longman.

[9] Foucault, Michael, 1990, the History of Sexuality, trans., Robert Hurley, Vintage Books, NY.

[10] Spivak, G.C., 1993. Can the Subaltern Speak? in Colonial Discourse and Post-Colonial Theory: A Reader (ed. Williams, P. & L. Chrisman). Prentice Hall: Pearson Education Limi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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