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欲立法终结“历史清算”

尹鸿伟

自2006年启动筹备工作以来，柬埔寨审判红色高棉的特别法庭一直备受关注。国际舆论认为，通过审判还原红色高棉的真相，让相关的责任人承担应有的责任，有利于清算20世纪70年代那段惨痛的历史，避免类似悲剧在柬埔寨重演。

不过，对于“历史清算”的态度，柬埔寨国内近期也出现了一些新情况。

反对党不依不饶

柬埔寨是东南亚仍然保留王位的国度，也同时是中国游客喜爱的佛教国家之一。2013年以来，柬埔寨深受各种街头政治运动所累，国内反对党不断要求解散政府和议会，重新举行选举。在位20多年的首相洪森虽然不同意下台及重新选举，但面对难以平息的街头抗议，处境也非常尴尬。

柬埔寨第五届国会选举于2013年7月举行，执政的人民党获得68个议席胜选，在野的救国党获得55个议席落败。作为主要反对党的救国党随即投身于反对政府的行动中，指控人民党利用政府机关和安全部队进行舞弊和恐吓，造成选民重复投票（967万选民中出现约32万个重复的名字），选举注册过程的错误导致100万人被剥夺投票权等；并不断号召民众走上街头举行示威活动，要求首相洪森重新举行国会选举或辞职。

洪森从1985年起担任柬埔寨总理，1991年柬埔寨实现和平进程后开始担任首相，至今已连任六届。其间1993年至1998年间洪森名义上只是第二首相，但一直掌控着柬埔寨的国家大权。法新社称，洪森在2013年5月曾公开表示，自己还将努力再执政10年。

虽然柬埔寨国会已于2013年9月24日投票通过成立由人民党领袖洪森为首相的新政府，但救国党始终不接受选举结果，其55名当选议员拒绝进入新一届国会。面对反对派的咄咄逼人之势，首相洪森声称将不会辞职或重新举行国会选举。他多次公开对媒体表示，按照柬埔寨宪法第78条规定，国会不许在5年任期届满前解散，除非在12个月内皇家政府被解散两次，因此目前没有任何人，连首相或国王也没有权力解散立法机关。

虽然洪森素为柬埔寨政治强人，但也无法简单挫败反对党的举动，因此柬埔寨政局一直处于动荡之中，影响了国家经济的运行与发展，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关注。而救国党主席桑兰西、副主席索卡似乎愈战愈勇，并公开宣称得到了美国等西方势力的支持。

桑兰西曾经在2005年和2009年两度被柬埔寨法庭判刑，每次他都以流亡海外来躲避服刑，最后又都得到柬埔寨国王西哈莫尼发布的特赦令，免除应服刑期后回国参加政治活动。当然，柬埔寨媒体称“是洪森请求西哈莫尼做出特赦桑兰西的决定的”。2006年2月，柬埔寨国家电视台还援引洪森在政府会议上的讲话说：“我们不应该害怕反对党和公民社会。我们需要他们提醒，政府哪里出错了，这样我们就能改正自己的行为。”

如今，柬埔寨的反对派纷纷走上街头抗议，说明他们的意见在议会里已经无法得到主张，体现出柬埔寨的民主模式仍然然不成熟、不成功。需要注意的是，目前柬埔寨的军队听命于首相洪森，并承诺将为柬埔寨人民维持和平及稳定。

2013年12月15日起，救国党在柬埔寨掀起了“天天示威”活动。虽然洪森对于救国党的要求不予理会，但对后者的行为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容忍，柬埔寨国家选举委员会则在12月21日正式拒绝了救国党关于重新进行国会选举的要求。截至2014年3月末，人民党和救国党已举行过多次会谈，其中包括首相洪森与桑兰西的高层会谈，但均无果而终。

事实上，洪森对于人民党政权的延续与稳固一直有自己的打算。2013年大选前，其已经开始推行“政党年轻化”更新换代政策，使其31岁的小儿子洪玛尼和女婿狄威杰、副首相宋安之子、内政部长苏庆之子等多名“官二代”顺利成为大选候选人，为将来权力中心的转移奠定基础。

暧昧的立法动议

“没有人可以打败洪森，只有洪森可以打败洪森。”早在2007年1月9日，洪森总理就对媒体有过这样的豪言壮语。洪森领导的人民党继续巩固在国会中“一党独大”的局面，各种反对党则将续“被压倒的”劣势。

的确，柬埔寨国内的政治格局短期内不会有太大变化。一名驻柬埔寨的西方外交官就如此评论：“人民党控制了政府、国民议会、参议院、99%的村领导、省级政府。他们的影响力遍布司法、警察系统……实际上，一切都在人民党的掌控之下了。”

自2009年2月起，由联合国和柬埔寨共同组建的红色高棉特别法庭开始审判工作，在洪森的强烈坚持下，主要法官由柬埔寨人担任而非来自国际社会。显然，洪森并不愿意柬埔寨的历史问题受制于外界，或许他还有着更长远的考虑。

进入近代历史以来，柬埔寨总是不断地上演清算上一届政治领导人的故事，几乎每一届政府都会被后任者挖出许多历史过错，并且必须为此承担责任。

西哈努克国王清算法国殖民政府时期的“柬奸”；红色高棉清算西哈努克执政时期的政府；洪森政府清算红色高棉的恶行……周而复始的情形让所有人都记忆犹新。按照这样的历史惯性和清算规律，年岁越来越大的首相洪森应该有深刻体会，假如将来某一天他不在领导位置上了，要么会被自己的政党清算，要么会被上台执政的另一个政党清算。

2014年3月中，桑兰西在接受泰国《民族报》采访时表示，首相洪森曾经要求他制订一部新的法律，用以保护柬埔寨参议院主席、国会主席和总理离职以后的安全问题。

泰国《民族报》引述桑兰西的话称，2013年9月洪森和桑兰西最后一次见面时，洪森主动提出要求救国党同意制定一部法律。洪森对桑兰西表示自己不能永远在职，因此希望有一部法律能保护参议院主席（人民党主席）谢辛亲王、国会主席（人民党名誉主席）韩桑林亲王和王国政府总理（人民党副主席）洪森亲王离职以后的安全问题。

《民族报》记者追问洪森要求制订法律的原因，桑兰西称：“因为洪森的眼光看得远。”桑兰西表示自己当面就回答了洪森：“救国党同意制定这样的法律，因为这将有保护国家利益、民族和解的作用。”

桑兰西认为现阶段自己和首相洪森应该联合，找出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以挽救国家的命运，因为柬埔寨正处于一个历史转折点。他还对《民族报》说：“如果将来救国党掌握了政权，包括洪森首相和人民党其他高层领导人将一直生活在柬埔寨，洪森亲王将成为参议院的终身议员。”

显然，桑兰西希望借用泰国媒体阐明自己对首相洪森的尊重，以及未来“不会清算洪森政府”的态度。不过，他的这些话语尚未得到执政的人民党的认可。

人民党国会议员姜叶随后受访时证实，洪森首相和桑兰西确实曾经交流过制定保护前国家领导人的法律问题。但姜叶说：“那是2013年9月16日人民党和救国党高层会晤期间，桑兰西主动向洪森首相提出的。桑兰西是为了达到他的政治目的即‘更换国家领导人，所以才提出要制定这样一部法律，让人民党的三位亲王没有顾虑。”

姜叶还讽刺桑兰西说：“首先需要救国党的55名国会议员到王宫里宣誓就职参加国会会议，才能制定这一部新法律。”姜叶还强调，三位亲王都没有犯过什么错误，不需要保护。但他又表示，如果有这样一部新法律来保护他们的安全也是好事，“但事实上，桑兰西只是希望占政治便宜而已，因为他整天都在想着当柬埔寨国家的领导人”。

长期关注东南亚局势的政治学者东子认为，桑兰西在政治上其实还很稚嫩，由于他自小就生活在这个清算循环的国度里，“估计他现在想的就是如何上台，上台后如何清算洪森。至于自己是否会被下轮清算，估计还没考虑到，因此要他完全履行这个立法承诺估计有点困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