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瑞成
我的峥嵘岁月(上)
任瑞成
我的家,在晋东北定襄县留晖村,距七岩山南麓五里,牧马河南三里,北距县城十里,系平川。全村五百余户,张、任两姓为大户,到我这辈为任姓十三世。1921年阴历四月二十四日,我出生在一个开始走向破产的地主家庭。据老人传说,我曾祖父那代,家里还较贫穷。曾祖父叫任润身,在家中排行老四,以打铁为业。祖父任体怡,15岁随人到内蒙古多伦县聚锦粮店当店员,一直到1935年73岁逝世为止,从小伙计熬到当家掌柜,家庭由贫穷到较富有,家里主要靠他经商的收入买房置地。因当时我年纪尚小,对他每年收入不是很清楚,我刚记事时,家有住院一处,房20多间,有房和无房的场院3处,自有土地和典租别人土地共近百亩,木轮大车、轿车各一辆,驴两头,可算当时村内较富有的一家。后因人口逐渐增多,多伦来的收入由于日寇汉奸的侵扰、生产亏损而减少,阎锡山统治下的苛捐杂税,更主要是父母两人吸食鸦片烟,家很快就败落下来了,随后开始出卖土地,减少耕畜,卖去轿车,直到后来什么都变卖,待我17岁参军离家时,生活已很困难。
抗战期间,我兄弟三人先后参加革命工作,家无劳动力,无以弥补,没几年工夫,家产便折腾光了,彻底破产而一无所有。1947年土地改革时,按当时党的政策,我们兄弟三人在外工作,据说分到有六七间旧房的小院一个,十几亩地,转手又卖光了。现在我们回家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了。
我的父亲叫任志道,独生子,从小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虽说是杂货铺店员,也只是徒有虚名而已。后来,染上吸鸦片的嗜好,就更无所作为了。大约是1941年(或1942年)他亲自去多伦清理祖父遗留的股份资金,算出些钱,还未来得及挥霍光,就得重病死在多伦了,终年45岁。母亲叫智竹英,定襄县南西力村人,一直操劳家务,抚育了我们兄弟姐妹5人。后因病吸起了鸦片,家中的动产可以说大部分被她变卖吸食大烟了。有嗜好,又不能劳动,生活困难得难以形容。两个妹妹在家跟着她受了不少折磨。后来大妹出嫁,二妹于1947年土改时参加了革命工作,她俩才各有出路。
兄任瑞徵(小名任卯年)1915年生,从小上学,后在定襄县第一高级小学十七班读书,尚未毕业就到榆次聚锦川银号当了店员,1935年又到多伦县同义全粮店当店员,抗战前夕,由于多伦环境动乱回到家。抗战开始,他积极参加抗日群众活动,后任村武委会主任,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40年到晋察冀边区受训,后被县委调任忻县七区(白家山一带)任区长。1941年秋,日寇对晋察冀边区实施了规模空间、时间最长、极为残酷的大“扫荡”。在进入边区腹地之前,为巩固日伪占领区,对边区外围进行了一次清剿。当时全区干部被敌人堵在山洞内,用手榴弹炸死,全部英勇牺牲,无一幸免。他牺牲时年仅26岁。他死后,留下嫂和侄女两人,嫂从27岁开始寡居直到75岁病逝,母女相依为命,靠公家抚恤救济和亲朋帮助艰难度日,甚为可怜!
弟任中原(瑞昭)1924年生,小学毕业。1937年“卢沟桥事变”,抗战全面爆发,此时八路军入晋,一一五师平型关大捷后,一部分驻定襄各村,他于1937年10月参加该师驻龙门村的教导团,时年仅13岁。参军后,他一直从事医务工作,从卫生员、卫生队长、科长、处长到院长。194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军后,大部分时间在山东,解放后南下到杭州,建国不久转业到地方工作,最后调到浙江衢州化工厂医院任副院长,不幸于1986年3月突发血癌,急治无效而逝世,时年62岁。为处理他后事,我专程去衢州一行,看到他的遗容,在悲恸之余,写下了我对他的哀悼:
(一)
爱弟突病逝,
亲人热泪流。
终生不再见,
精神感后人。
(二)
少时参加八路军,
抗日战场经风险。
出生入死多危难,
终于赢来胜利欢。
我童年在本村小学读书,1935年至1937年在定襄县立第一高小三十班念书,1937年暑假毕业。后因家庭经济不济未升中学。同年秋日寇侵入晋北,我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和国民党军队同日寇开展了战斗。平型关战斗、忻口战役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广大人民群众、尤其是青年和学生,抗战情绪很高,在“誓死不当亡国奴”的誓言下,积极参加抗日活动。我也在本村参加“青抗先”、抗日自卫队等群众组织。1938年夏,阎锡山军队金宪章部(在百灵庙起义)驻定襄、五台一带,要抵抗日寇的进攻,动员群众挖了几十里的战壕,我参加挖了月余。该战壕后在日军重炮轰击下打开了缺口,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少年时代,由于家境逐渐贫穷和我的性格,除了上学外,还经常参加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劳动,如到20里外的南山砍柴、喂羊、打草喂牲口等,还喜欢栽树。这些实践活动,对我后来参加革命工作过艰苦生活不无帮助。
1936年,我正在城内高小读书时,红军东渡黄河进入山西,取得了重大胜利。当时,阎锡山惶恐万状,疯狂反共,尤其五台、定襄一带更甚,真是一片白色恐怖。我当时只知道有共产党的组织和活动,但根本不知道哪里有党、谁是党员。抗战开始,党组织在发展壮大,以适应革命斗争的迫切需要。但党的基层组织还处于秘密状态,党组织不公开,党员身份不暴露。
1938年8月,党组织经过考察,根据我的表现,认为基本达到了入党条件,由林康找我谈话,问我是否愿意参加共产党?我高兴极了,脱口而出:我愿意!我早就想当个党员,就因无人介绍而苦恼。林康说他可以做我的入党介绍人,当即叫我写入党志愿书。那时,没有什么具体的格式,我找了一块写信用的麻纸,趴在火炕上,用毛笔歪歪拉拉写下了我的入党志愿书,然后他就把它拿走了。后来,林康与我单线联系,每月交一个大铜板的党费。刚入党组织观念、保密观念特别强,组织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对入党一事,我确实做到了“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子”。成为党的一员,从此我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说到林康,我不得不写一下,林康曾当过区委秘书,在华北军大、华北军区政治部组织部工作过,“文革”期间,任七机部四院党委书记。他党性强,政治觉悟高,工作积极,作风正派,团结同志,关心群众疾苦,在他身上能学到很多优秀的思想品质。很可惜他在“文革”中备受折磨,身体受到摧残,又得了不治之症——癌症,过早地离开了大家。
1939年初,为了培养基层党的骨干,中共晋东北地委举办了“农干”训练班,我奉党组织指示,参加这个培训班。我持区委介绍信单独一人背上行李,用了王而山(名中瑞字的分解)的假名,带上路条(村里开的介绍信),通过新二师的防线,到达地委所在地上五台的屋腔村。学习历时两个月,主要学习抗战形势,我党的地位、作用与任务,基层党组织工作,统一战线与军事常识等。通过学习,政治觉悟有了提高,开阔了视野,增强了工作信心。
结业回乡不久,我接到上级指示,调我到地委机关工作,我坚决服从组织决定,秘密准备好简单行装,连新婚妻子都没有话别(她当时在娘家)就悄悄走了。从此,我就长期离开了家,在6年多时间里与家中不通信息。我们是1938年底结婚,我在婚前已入党,妻子是根本不知道的,这次出走又未告诉她,说起来真是有些不近情理。但当时组织上要求严格保密,又处在敌占区,为防不测,不能声张。6年后,即日寇投降前四五个月,她携子来部队看我时,一直埋怨我走也不告诉她,做好的鞋也没有给我带上,觉得过意不去,这件事成了我一辈子的憾事。
来到地委机关,我见到了我的小学语文老师赵福亨和在高小时比我高一级的同学赵秉英,他俩正忙于刻写中共六届六中全会文件。约半个月后,地委机关来了一个二十六七岁、身穿灰色吊兜马裤军服、胸前佩戴第十八军徽章的英俊军人,地委同志向他介绍了我,可他没说什么就走了。没过几天,组织找我谈话,说军分区缺干部,要我去军分区工作。我事先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但最终还是服从组织安排去分区司令部了。当时的分区司令部架子刚搭起来,各科人员也不充实,我被分配到作战科当排职文书(负责文印工作),从这时起我就“民转军”了。从此,在军队一干就是大半生,以军队为家了。
1939年6月5日,我到军分区工作,部队给我补发了第一套草绿色军装,觉得很新鲜,故记忆犹新,但唯一遗憾的是没有配发军帽,很不配套,光着头穿着军装两个多月,很不像样,于是就找了些灰色布头,自己动手缝了一顶戴上,虽不美观,但是总比没有好。
当时,分区党组织不公开,我把党的介绍信交给支部书记(机要科长袁思波,他是红军干部)。那时党内生活很不健全,也不知司令部谁是党员。作战科无科长,由见习参谋徐化龙负责,他是五台建安人。还有四名测图员,他们是:薛全国,石楼县人,1936年红军东征时参军的老同志;孙博文,河北博野县人;杨生福,代县人;王补贵(现叫王毓贤),定襄季庆村人。他们参军都比我早,对我很热情,各方面给予我照顾和方便。1939年夏,连续下了一个月雨,山洪爆发,房屋倒塌,庄稼被毁,我们科6人共住一间民房,很多地方漏雨,住不下去只好搬走,没想到一周后房子就倒塌了,真是万幸!
正是这年夏天,分区四团和特务营在五台上鹤山与日寇战斗,敌大部分被歼灭,我部伤亡也不少。在后送伤员中,有我在高小时的同班同座的同学韩熙康,他当时任特务营二连指导员,在这次战斗中被敌人的机关枪扫断了右臂,我们听说后赶忙去看他。他很痛苦,流着眼泪,我只能安慰他。等抬到后方医院,他终因流血过多而牺牲了,时年18岁!我知道后很是悲痛,非常惋惜。熙康是定襄城南关人,父母早逝,由伯母抚养大,家庭很贫寒,在校学习刻苦努力,成绩优良,团结同学,1937年入伍,在部队表现也很突出。
1939年初秋,分区机关移驻平山县滹沱河边的卸甲河村,在那里,迎接了罗瑞卿率领的抗大二分校,他们是从延安出发,路经此地要到太行八路军总部去。我们为他们召开了欢迎大会,抗敌剧社为他们演出了小歌剧《弄巧成拙》。歌剧大概内容是这样的:一位农民老大娘,怕儿子参军离家,给儿子娶了一个媳妇,想把儿子拴住,没想到,儿子与媳妇一起推磨时,媳妇动员丈夫参军,丈夫愉快地报名参军走了,老人的如意算盘落了个空。戏虽小,故事情节也很简单,但在当时却有很大的现实意义。抗大二分校到达时已是深秋,气候已凉,但是他们还没有穿上棉衣,光着赤脚,有的身披毯子,于是我们分区给他们补充了衣物等急需品。
1940年夏,晋察冀军区奉八路军总部命令,要在秋冬时节对敌进行一次较大规模的破击战,主要是破坏铁路干线,相机夺取敌部分据点。晋察冀军区司令兼政委聂荣臻给各分区转发命令,属绝密件,“命令”上盖有很大的关防大印,聂荣臻名字上盖有职章。这时作战科有了刘北佛科长,他指定我复印此件,这是组织上对我的信任(另一位老文书是旧军队过来的,而我是党员),大概印了十来份发给司令部、政治部、供给部、卫生部和各团。
分区此次的任务是彻底捣毁正太路阳泉东西两侧的铁路和敌碉堡,分区司令员郭天民带领部队执行了这一任务。战役发起后,打了不少胜仗,缴获了许多战利品。后来,参加战斗的兵力越来越多,形成后来所说的“百团大战”。因为此战,彭德怀副总司令在延安整风中受到了批判。1959年,庐山会议批斗彭总,又提了这事。这都是错误的,我认为“百团大战”有得有失,得多于失。此战狠狠打击了日寇,使其一个多月不能通车,在政治上影响更好,提高了全国人民战胜日寇的信心,鼓舞了士气,并彻底揭穿了国民党污蔑八路军“游而不击”的谎言。
1940年初冬,我被选调到分区政训队培训,约半年多,主要是学习基层政治工作方面的内容,结业后,根据需要,分配做副政治指导员、政治指导员、支部书记、干事等。在训练期中,分区命令我与军训队一起共300余人,去冀中带新兵。我们在冀中过春节,地方对军队很好,热烈欢迎,热情接待,还给接兵人员每人赠送了一条紫花布被子。青年都踊跃参军,出现了“父母送儿上战场,妻子送郎打东洋”的热烈场面,非常动人。过节后,我带1500名新兵返回冀西,把新兵交给补兵单位。政训队解散,我被分配到分区供给部政治处当青年干事,这是1941年初夏的事。在这期间发生了“皖南事变”,国民党干出了亲痛仇快的罪恶勾当,还宣布取消新四军的番号。新四军军部与部队一部近万人被国民党伏击,新四军军长叶挺被俘,政委项英被身边暗藏的特务杀害。我们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事件后,作为兄弟部队的八路军,全体指战员都非常气愤,十分痛心,决心与敌后的蒋顽军做坚决的斗争,对日寇积极作战,挽回这次事件造成的损失。
1941年,对于我来说,终生难忘,这是“三斗”的时刻:与日寇斗,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斗,与自己的疾病斗。
由于环境越来越艰苦,营养、医疗条件又跟不上,不少同志得了各种疾病,我也患了伤寒病,经治疗脱离危险期,病情有所好转,但还没有彻底治愈。入秋,日寇开始了对晋察冀边区规模空前残酷、历时两个月的秋季“大扫荡”。当时供给部共有病号70多人,我也是其中之一,不能随大部队行动打游击,只好与总支书记李小林带领的这批病号隐蔽在大山里。起初敌情较远,大家还集体生活和行动,后来敌人越来越近,情况越来越紧张,这70多名病号就彻底分散到长满高大茂密的灌木丛的大山里了。
有一天拂晓,我们遭到敌伪军的三路合围,当听到枪声时,我们知道敌人开始搜山了,赶紧分头疏散。在我前面不远处有一座50多米高长着灌木的小山坡,那里可以做掩体。于是我就使劲往那里爬,但是我尚未病愈,身体很虚弱,浑身没劲,心急但腿脚不听使唤,就是爬不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去,选了一块有一人多高的灌木林隐蔽了起来,侧着身子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整整一天不敢动,生怕树梢摇动引来敌人。中午时刻,枪炮声大作,随后就听见敌人和汉奸乱嚷乱叫,敌人离我越来越近,我屏住呼吸,渐渐听到敌人脚步和用枪划拉树梢的声音,估计也就在几步远的地方,敌人突然停止搜索,向回走了,真是有惊无险!再往前走,我就暴露了!直到黄昏,敌人才从山上退走,我经过十多个小时一动不动地躺着,半身麻木,滚了几次才坐起来,一个人慢慢往山下走。此时幸好遇上了一个鞋厂的年轻工人,我俩在以后的十天里相依为命,每天在深山沟里东躲西藏,睡潮地、喝凉水,米袋里带的粮食也吃空了。
这时身体更糟了,背包背不动了,把被子的棉花扔掉,随身带的本子塞到石缝里,只留下“四件宝”:一条空米袋,一根背包绳,一根“六道棍”,还有一个小瓷碗。从供给部出发时,我们每人带了火柴和咸盐,解决了大问题。那时正是秋天,地里还有老百姓的南瓜土豆之类的食物,河沟有水,拣柴烧小碗饭菜凑合不饿就行。一星期后,供给部管理员索三海深入大山找失散的伤病员,我们才归队,公家给群众补偿了粮票和菜金。
由于一个多月在野外生活,受风寒又得了夜盲症,晚上什么都看不见,衣服磨破,头发老长,身带“四件宝”,我活像个叫花子。回到供给部后,我住到群众长年不过火的土炕上,不久又得了癫痫病(他们说是癫痫病,按照现在说法,应叫风湿病),每天下午三四个小时四肢抽筋,拳头紧握、脖筋抽缩,痛苦难挨。这个病状持续了个把月,卫生所治不了,束手无策。后来打听到驻村一位老中医,说他有偏方可治,请来诊断,说是风寒,可试治。方法是:头顶、脚心手心扎针,白酒白糖煮着喝,睡在驮骡队的热炕上发汗,难受极了,两三天没有好转。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祛风湿,这是科学的。为配全药方治病,找四两白糖可费了大劲,找了好久都找不到。
不久这事被供给部部长况开田听到了,立即让他的勤务员把他的白糖找了出来给我做配药用。经过治疗,病情逐渐好了起来,但手还是哆嗦,眼睛遇风还流泪。经过一年多时间才算彻底好了。就在这次扫荡中,我胞兄任瑞徵在忻定县七区当抗日区长时,和区里其他5位战友,藏于地洞,被敌发现,用炸弹炸死,粉身碎骨,血肉模糊,无法辨认,只好葬于一墓。
1942年春,分区调我到司令部机要科当译电员,我带病到职。临行前,供给部长让被服厂给我制作了一件小羔羊皮背心,我十分感激组织上对我的关怀爱护,加上病彻底好了,觉得自己应更加努力工作才是。与我同时调去的有师同文,也是同乡。说到这里,多说两句,我们县(定襄)抗日早期、中期调做机要工作的较多,最早是齐能尚、邢永宁、班志诚、梁道荣等,后来有徐浩、殷隆高、郗永封、齐子杨、张定邦、师同文和我。这是因为我县对教育较重视,培养了一批高小文化的人,能够适应这项工作。1941年,敌对根据地破坏很大,根据地缩小,大部队活动较困难,大团划小团,有的编为区队,到敌后的敌后去,敌进我进,电台势必增多,译电员就不够用了。
从敌后抗战来说,1942年是各抗日根据地最艰难的时期。由于1941年起,日寇连续不断地疯狂扫荡,实行“三光政策”围困蚕食,人、物都受到很大损害,部队伤了元气。根据地日渐缩小,人民群众生活非常困难,无法养活那么多军队和脱产人员,解放区根据党中央指示,实行了精兵简政政策,压缩编制,减少人员,一些老弱和女同志给了一部分小米,动员他们回家了。到1942年,军民都处在极为困难的时期,衣食住行受到相当的摧残。
由于敌人的封锁,棉花棉布很难能买到,当年大部分同志穿着打补丁的旧棉衣,一部分同志穿皮袄,由于皮子没有熟透,很僵硬,往往从袖子与正身连接部位就脱线了,皮子脱下来,胳膊伸不进去,袖子前后摆动,好像缺了一条臂,大家戏称是“王佐断臂”。由于没有衬衣,长了虱子,在毛里又找不到,就把羊毛剪掉或在开水中煮,晾干后更硬扎得很,真不是滋味。
粮食缺乏,每天按照一斤半的定量供给粗粮,三餐改成两餐半,两干一稀(晚上喝稀饭),根本吃不饱,借用群众的小口罐子到伙房三番五次去添,还是喝不饱,大多时候根本吃不上菜。
敌人反复扫荡,把大部分群众的房子烧掉了,群众无房住,军队更无房住,学延安挖窑洞,但蛟潭庄的土山是“卧土”,挖不成窑洞,只好在敌人烧了的房框上临时搭架,勉强御寒。
敌人对根据地实行严密封锁,日用品奇缺,尤其是军用的药品、电讯器材、纸张、煤油、食盐、棉布等就更缺。就说盐吧,是生活必需品,但来源很困难,上级管得很严格,为了战胜敌人的“扫荡”,每人发给半斤食盐随身带在身边,不论什么时候,没有上级的允许是不能擅自动用的,谁要动用,就是违反纪律。除此之外,我身上还有一只“老人头”牌水笔、一只手电筒、一件白衬衣,这些就是我的全部家当,成了我最珍贵的物品。但是水笔在一次译电时给折断了,当时很有用的手电筒在一个晚上解手时,掉到厕所里了;只有那件白衬衣,我一直穿破为止。
部队行军都是靠两条腿,团以上首长配有马,但不少时候都让给伤病员了,有时动员群众支援一头小毛驴运送伤病员。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被调做机要工作的。做了机要工作,才知道这个工作机密性很强,纪律很严,很不自由,如私信要公开,行动要二人同行,行军时要紧随首长等,自己的性格也比较适合干这项工作,上手也比较快,所以就一直干了下去,一直到1962年我还兼管机要领导工作,这一干就是20年。
(待续)
实习编辑/赵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