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身体不舒服,早早就回卧室躺下了。这种身体的疲惫有个可爱之处,那就是它仅限于身体的劳累,脑袋却很清醒,所以我能清晰地听到客厅的一举一动。
随着开门声,孩他爸那洪钟般的嗓音传来:“妈!快点!你孙子拉了我一身!太臭了!”然后,就是孩他爸用那种“被拉一身是多么幸运”的兴奋语调,讲述着“你孙子”是如何在我身上“奋战”的。听着他那找不到一丝埋怨的高兴劲儿,我没忍住,自己在被窝里大笑起来。
其实,为人父母,孩子带给我们最大的收获就是幸福,随时随地的幸福,就像他爸“被拉的幸运”一样,“被尿的幸运”、“鼻涕蹭一身的幸运”、“赖着让你抱的幸运”……都让我们甘之如饴。
到今天,皮皮已经快满16个月了。回想16个月前的那些日子,依旧是清晰的,就像昨天。
对皮皮的到来,我们是早有预谋的,甚至说是“精打细算”的。所以,当我吃完孕前需要补充的三个月的叶酸的时候,看着验孕棒上那两条清晰的红线,我打了个响指,“bingo!”然后得意洋洋的告诉老公:“我有喜了。”老公的反应则是比较羞怯,没有想象中的兴奋。不过我还是大度地给以理解,因为男人永远体会不到一个小东西在肚子里生根发芽,然后慢慢长大的亲切和感动,这是他们的遗憾,却是我们的骄傲。所以,我总是一边摸着肚子自豪地说着“母子相依”,一边斜眼瞅着他,“哎,可惜你这辈子是体会不到了。”看他一脸憋气的样子,我就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他一边笑我的恶趣味,一边轻轻摸我的肚子,说:“你轻点,别吓着孩子。”从他这些细小的动作中,我感受到很多,有幸福,有感动,还有爱和温暖。我知道,虽然孩子在我肚子里成长,但一样长在他的心里,他一直陪伴着我们,我们是一家人。
后来,好多人看到皮皮调皮的时候就问我们,怎么这么有先见之明,取了个这么“名副其实”的名字。其实,皮皮这个名字来得很是随意,正当我们为孩子的名字费劲脑汁的时候,他踢了我一脚,而且接着又是一脚,我俩一边抚摸着肚子上他踢出来的那些突起,一边“教训”他:你这么调皮,以后肯定少不了挨揍。然后,灵光一闪,“就叫皮皮吧,多应景啊!”“好!”于是,就有了我们的皮皮。
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皮皮还不是很调皮,一直很懂事的,很少折腾我。所以,怀孕初期我没有吐过,一直都是吃嘛嘛香;怀孕中期也没有这疼那疼,一直都能够很舒服、很享受,做什么都是“极好的”;怀孕期间各项检查都很正常,也没有让我担心;最暖心的是怀孕后期我没有经历那种等待预产期到来的紧张感,因为皮皮提前来了,比预产期提前了整整17天。
那天是周一,白天上班的时候同事问我:“你啥时候休假啊?肚子都这么大了,还不在家歇着。”“怎么也得等到预产期前一两天吧,在家呆着闷,出来多好,看看美女,看看帅哥,多好的胎教!”晚上吃了一顿很是丰盛的晚餐,因为婆婆来了。周末刚把婆婆接来,打算让婆婆先适应一下这里的生活(后来想想,这是一个多么明智的举动)。
晚上九点多,我觉得我吃的确实有些多了,总觉得肚子往下坠,涨涨的,就跟婆婆说:“我实在是撑着了,我溜达溜达吧。”溜达了一会,就洗洗睡了。躺下没多久,肚子开始疼,十点十五分,我记得很清楚。因为自己学过医,也在产房实习过,而且之前也准备了很多的临产知识,所以我很镇定。我对老公说,“肚子疼了,但可能是假的,再等等看看。”我拿着手机看着时间,一直都是五分钟左右疼一次,疼痛程度中等,可以忍受。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我知道这不是假的了,这是来真的了。老公害怕了,说把咱妈叫起来吧,咱去医院吧。我说:“先不用,大晚上的,再等等看,不会那么快。”之后的疼痛越来越厉害,但还是能忍受,时间间隔也没有缩短,就这样,一直看着时间,五分钟、五分钟、五分钟,到了五点,天都蒙蒙亮了,我跟老公说:“让咱妈起来收拾东西吧,今天就得生了。”
因为离预产期还有半个多月,所以住院用的东西都没有收拾,一阵折腾之后收拾了个大概,我也趁着疼痛间隙穿好了衣服,准备下楼。我家住七楼,没有电梯。我基本上是两层停一下,因为一疼起来,根本没法动。只能趁着不疼的间隙走,就这样,五分钟、五分钟、五分钟的疼痛中,终于到了医院。护士检查,说已经开了三指了,于是直接进了待产室。
待产室还有两个“大肚妈妈”,不过她俩都是打算剖宫产的,都不用忍受疼痛,就我一个人,一会抽气,一会松气。她俩在边上絮叨:“真伟大,我都不敢自己生,连想都不敢想”、“你叫出来吧,别忍着”、“太厉害了,疼吧?有多疼?”我哭笑不得,只能说:“没那么夸张,虽然疼,但能忍住。”虽然事实上,我也快忍不住了。但刚来查房的医生说,还得等段时间,才开四指呢。好吧,我再忍。
老公让护士给我送来了水和饭,疼了一晚上,正饿着呢,所以,趁着不疼,我赶紧吃。一边吃,一边给老公打电话:“怎么就给我一个鸡蛋饼?这么小,管什么用?再给我买两个送进来!”那俩“大肚妈妈”一边笑,一边说:“你还真能吃。”我边吃边说:“你们没体会,不知道,这可是个体力活。得多吃点,储备点,一会估计就疼的吃不下去了。”
吃饱喝足,我躺下继续奋战。中间还让护士替我问老公要了一盒口香糖,嘴里嚼着点东西感觉疼痛就能减轻点,虽然这只是我的心理安慰,但愿能管用。后来老公跟我说,护士出来喊:“赵国妮家属,准备一盒口香糖。”在产房外面等待的人都笑了,说:“这产妇真悠哉,还有空嚼口香糖。”当然,这是后话了,当时的我还真不悠哉。
一直是五分钟疼一次,持续到快中午,也没有变化。医生来查过两次,还是四指。那两个“大肚妈妈”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就剩下我自己在孤军奋战。我有点孤单,也有点害怕了。好在一会儿护士就把我领到产房了,她体贴地说:“你在这躺着吧,这人多,有进展的话就叫医生。”我很是感激,朝她说了声谢谢。
渐渐,疼痛变得剧烈了,好像有一股气在体内乱窜,根本控制不住。可医生不住地强调:不能使劲,要是乱使劲,容易造成宫颈水肿、充血,严重的将不能顺产,只能手术。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无力,因为那不仅仅是疼痛,如果单纯只是疼痛,我可以忍受,但那是一种控制不了的下坠,让你不受控制的想跟着一起下坠,或者说帮着他下坠,但医生又不让下坠,所以,我甚是矛盾,既矛盾又痛苦,而且还担心,万一真不能顺产了,那我之前所有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哎!
中午一点多了,老公打电话来问我想吃什么饭,护士看看我,直接说:“不用送进来了,她现在没劲吃。”我看了眼护士,心想:“你怎么看出来的,有这么明显吗?”后来,我实在招架不住这股四处乱窜的气,就跟医生说:“麻烦您帮我看看吧,我实在控制不了它了。”医生看了看,说:“上产床吧。”欧耶!这是我听过最美妙的一句话了。
于是,我挪上了产床,摆上了那个让人脸红的姿势,心想“只要让我使劲,别再威胁我不能使劲,摆啥姿势我都愿意。”我一直担心我今天生不了,还要再熬一晚上,想想我就觉得恐怖,还好,还好,还好。
之后,就是我奋力使劲的过程,医生帮忙,护士安慰,总之,目的统一,就是让我家皮皮(嘿嘿,当时老公说来着,如果是男孩,就叫皮皮;如果是女孩,那就叫皮皮妞)早点出来。
在我奋战的时候,来了一个男医生,站在我身边,跟我说:“疼的时候告诉我,我帮你压着点,你自己也使劲,咱俩合作。”我说:“好。”男医生帮我按了三四下,最后一下的时候,我觉得肚子一下就空了,我成功了。
我忙问医生,“长得好看吗?”医生把他抱到我眼前,说:“看看吧,七斤四两,是个男孩。”我赶紧看了一眼,说“嗯,还挺帅,像他爸。”皮皮没怎么哭,哭了三四声,就安静了。护士把他包好放在一边的小床上,他动也不动,我就让护士去看看他。护士看了眼说,“没事,睡觉呢,放心吧!”我心想:“我哪放得下心啊,从现在开始,估计我都没法再放心了。”
从产房出来,看到孩他爸和他奶奶那高兴的样子,看看皮皮那熟睡的小样,我幸福了!幸福的可以不再去想那种撕裂的疼痛,那种控制不住的下坠感,还有那种因为未知导致的莫名的恐惧感,尽管那些感觉还清晰地印在我的记忆里,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消去,但我还是幸福了!
以前,听过一段话,虽然感动,但却没有切身体会,如今想来,甚为感慨:“世界上多数的爱都是为了相聚,在一起,而唯有父母对子女的爱,是为了分离,走出去。”这种分离式的爱,从分娩开始。
如今,皮皮都能满地跑了,翻看他刚出生时候的照片,我觉得有些丑,虽然自己会说丑得真可爱,但想想,我在产房跟医生说的那句话:“嗯,还挺帅,像他爸。”怪不得医生没有答话呢!哈哈,看来还真是,自己的娃还是得自己看,怎么看怎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