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居翰怎么看中国古代绘画

| 文 · 画外人

高居翰是研究古代中国绘画的名家，写了多部雅俗共赏的著作，值得读一读，既可明白古画为啥值钱为啥好，也可提高自己的艺术审美能力

高居翰（James Cahill，1926—2014年），是美国中国绘画史的资深研究名家，追随已故知名学者罗樾（Max Loehr，1903-1988年）修习中国艺术史，后来长期担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艺术史和研究生院教授、华盛顿弗利尔美术馆中国书画部顾问。高居翰享有世界范围的学术声誉，在中国近年来也有很多普罗拥趸，因为他的作品虽是学术性论著，但相当的雅俗共赏，读起来“无一例外地有趣和深刻睿智”。

高居翰的重要作品包括《中国绘画》、《中国古画索引》及很多重要的展览图录，所纂写的古代中国晚期的绘画史《隔江山色：元代绘画》、《江岸送别：明代初期与中期绘画》、《山外山：晚明绘画》已出版。高居翰曾受哈佛大学诺顿讲座之邀，以明清之际的艺术史为题，发表研究心得，后整理成《气势撼人：17世纪中国绘画中的自然与风格》，该书曾被全美艺术学院联会选为年度最佳艺术史著作；受哥伦比亚大学普顿讲座之邀发表研究成果，后整理成《画家生涯：传统中国画家的生活与工作》。上列图书均已在中国大陆翻译出版，最新的版本是由三联书店出版的。

高居翰的著作多由在各大学授课时的讲稿修订或充分利用博物馆资源编纂而成，融会了广博的学识与细腻、敏感的阅读绘画经验，皆是通过风格分析研究中国绘画史的典范。一般中国读者都不得不佩服高居翰的学识、分析问题与解析图像的卓越能力，当然，还有极其丰富的阅观中国古代画作的经验——他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几乎没有谁像他一样看过那么多中国之外和中国国内收藏的中国古代画绘。

高居翰著作的好处，很多人说过了，我不在此同义重复，而要是挑点刺儿供读者指正。西方绘画与中国绘画的实践传统和艺术理论都是截然不同的，生长于西方的高居翰看古代中国绘画，有“局外人看棋”的优势，正如很多读者称赞其“另一种视角”，然而，这个也很有可能出现问题。由于近代西方在全球的领先强势和科学逻辑观念的流行，高居翰骨子里似乎还是有点西方中心主义的审美观甚至唯持西方视角，虽然被他的绅士风度、谦逊礼貌隐藏着。

例如，高居翰说“我们没必要非得赞同董其昌的审美观”，我其实很不喜欢明代董其昌，但我感觉高居翰没有真正理解董其昌的审美观，没有理解董其昌的理论为什么能够在那时很强势——私下以为，高居翰除了不是很清楚当时中国的社会原因，就是实际上不大明白董其昌的意思。中国绘画传统追求的是心领神会的气韵意境，而不是只给人眼这一感官透视的撼动。高居翰阅画的方式、视角和着眼点在于对画面元素的分析，虽然自始至终都是精细的，说的都是那些可以用语言说出来的东西，把细节一点点地都看遍了，把前景中景远景一层层地解说清了，他的分析甚至细致到连倪瓒笔触带有一定的透明度都能讲出来，但是愣没说清楚倪瓒的意境是啥，沈周对画夜坐山中那幅画有文字讲述其当时体验，高居翰却仍是自说自话。

高居翰对古代中国画家生长的地理环境或画家的地域性也没有足够的阐述。中国地域广大，古代画家远游流动不多，自唐朝张!明确提出“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以来，大多数优秀画家对师造化的重视远过于师前人，他们的创作和总结的画论，与其长期生活的地理环境关系极大。高居翰也没怎么在中国旅行和生活过，可能以为古代画家的画论是凭空而言，所以基本上还是从绘画流派和家法传承角度去分析不同画家的笔墨风格。实际上，从作品中可以看出，画家长期生活的地理环境对其山水画的创作影响非常明显甚至是决定性的，画家要表现当地地貌，必然要采用或创造出相应的构图和笔墨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