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与活体指纹微观细节特征的差异分析

潘自勤，宁势强，张浩泽

（西南政法大学 司法鉴定中心 重庆高校物证技术工程研究中心，重庆 401120）

1 引言

随着犯罪手段日趋智能化、现代化、多样化，司法鉴定的对象也越发变得复杂与多样，被誉为“证据之王”的指纹鉴定也不例外。一些不法分子在作案时故意留下指印，利用指纹鉴定与人身识别间对应关系的漏洞扰乱侦查视线、逃避处罚。更有甚者，利用尸体指纹伪造押名指印以达到其不法目的。我们可以对指纹作同一认定鉴定，有的还可以作指印形成时间鉴定，然而如何判断押名指印是生前主动捺印形成还是死后被动盖印形成？这无疑给指纹鉴定工作提出了新的课题。在指纹鉴定中，如果指印是死者死后被动状态下形成的，并且伪造手段高超，我们不能根据经验判断其有被动捺印痕迹，那么在现有的鉴定条件下，是不是只能印证那句俗话——“死无对证”呢？目前，国内外对尸体指纹的研究，主要侧重于捺印方法，对是否尸体指印的识别并无科学可靠的方法。因而本文在已研究完成尸体指印与活体指印形象特征（一般特征）差异的基础上[1]，进一步从微观细节的角度研究同一人生前与死后指纹微观细节特征的变化规律，探究尸体指纹微观细节特征中所存在的共性，以及与活体指纹微观细节特征的差异，为辨别尸体指纹提供理论基础和实践方法。

2 尸体与活体指纹微观细节特征分析的理论基础

2.1 指纹特征分类

在国外有关指纹学的论著中，通常将指纹特征分为三级：一级特征，即为国内有关指纹分类中的纹线类型特征。按照我国的十指指纹分类法，可分为三类九种[2]。它在指纹鉴定中的作用，为种属识别特征；二级特征即纹线细节特征，也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纹线细节中的宏观特征。如分歧、结合、起点、终点、小点、小棒、小钩、小眼、小桥等；三级特征即指纹的微观细节特征，主要包括纹线边缘形态、纹线宽窄、细点线和汗孔特征等[3]。三级特征目前在国外一些国家已作为模糊、残缺等疑难指纹鉴定中，指纹肯定同一或否定同一所依据的重要特征。

2.2 尸体指纹的特定性、稳定性和反映性

活体指纹同一认定的科学基础是指纹自身所具有的特定性、相对稳定性和反映性。那么尸体指纹是否同样具有这“三性”呢？答案是肯定的。人死亡后至尸体指纹腐败前的早期尸体变化现象是我们判别尸体指纹的基础条件，根据尸体所处的环境不同该现象持续的时间长短也不同，但一般不长于72h[4]。其中与指纹特征变化相关的主要有尸冷和皮革样变现象。这两种现象都会造成尸体手指僵硬变形，指肚干瘪、褶皱[5]，从而使捺印的尸体指印外观形态及乳突纹线的细微特征与活体指印产生差异，这就是尸体指纹的特定性所在；尸体指纹的稳定性表现为在早期尸体现象中，尸僵占据了相当长的时间，它通常在死后1～3h开始出现，6～8h发展至全身，10～12h强度发展至顶峰，随着尸体的腐败而逐步缓解消失。正是由于尸僵的存续时间相对较长，使我们有了认识尸体指纹特定特征的可能，这即是尸体指纹的相对稳定性；尸体指纹的反映性表现为它能以指印的形式反映到各类媒介上被我们观察认识，这即是反映性。正是尸体指纹所具备的这“三性”的存在，使得尸体指纹的认定在理论上成为可能。

2.3 尸体与活体指纹微观细节特征实验观察分析的条件

对尸体与活体指纹微观细节特征进行观察的关键在于指纹微观细节特征有良好的反映。然而指纹微观细节特征并不是在任何条件下都有良好的反映，一般情况下影响指纹微观细节特征反映性的因素主要包括：承受客体、捺印介质、捺印压力[6]。在实际案件中收集的尸体指印多为油墨捺印而成，因而实验中选择与制作活体指纹样本时仍采用油墨作为捺印介质，制作过程中主要考虑捺印时的压力大小、方向，以及油墨量的多少。实验表明，只有在适当压力、适量的捺印油墨量的情况下，指纹乳突纹线的微观细节特征才能反映良好。因此，尸体与活体指纹微观细节特征分析比较的条件是要有捺印质量较好的指印样本。

3 尸体与活体指纹微观细节特征观察

3.1 观察方案设计

3.1.1 观察组确定

在收集的大量尸体指印中，将其分为两类：有生前活体指印对照的尸体指印和无生前活体指印对照的尸体指印。将无生前活体指印对照的尸体指印统称为观察一组并编号为S1，有生前活体指印对照的尸体指印统称为观察二组并编号为S2。选择男女各20人，在10～35N的压力范围内以适量油墨在十指指纹捺印卡上捺印形成十指指印，将其统称为观察三组并编号为H1。将S2组所对应的死者生前的活体指印统称为观察四组并编号为H2。

3.1.2 观察条件确定

指纹微观细节特征只有将指纹放大到一定大小的条件下才可以进行观察，实验表明并非放大倍数越大越好，如果放大倍数过大，将影响对指纹微观细节特征的整体性观察。因此，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选择在VSC-5000文检仪下，将指印放大15～30倍进行观察①本观察条件是在反复实验的基础上得出的，由于文章篇幅所限，此处仅作简要说明。。

3.1.3 观察步骤确定

第一步，将S1、S2组在选定的条件下进行观察，找出尸体指印中微观细节特征存在的共性；第二步，将H1、H2组在选定条件下进行观察，找出活体指印中微观细节特征存在的共性；第三步，将S1组与H1组在选定条件下进行比较观察，找出尸体指纹与活体指纹微观细节特征之间所存在的差异；第四步，将S2组与H2组在选定条件下进行比较观察，找出同一人生前与死后指纹微观细节特征的变化特点。

3.2 观察记录

（1）将S1、S2组的多枚油墨捺印指印分别在VSC-5000文检仪下放大15～30倍观察发现，指印捺印油墨整体不均匀，常出现空白现象②因尸体手指肌肉僵硬、萎缩，使手指皮肤表面形成一些较为坚硬的褶皱，这些褶皱一旦形成很难恢复原状。由于手指皮肤表面的凸凹不平，从而油墨捺印的尸体指印中常出现无法均匀着墨的“空白”现象。（见图1）；单一纹线中常出现断裂且多处油墨浓淡不一，纹线边缘凸凹不平，有锐化感（见图2）。此外，汗孔印出现较少，形状各异，直径较小③“直径”：对于不同形状大小的汗孔印本文近似用直径表述其宽窄大小。，且多呈“闭合”状态，大多出现在纹线中间，边缘部位反映较少（见图3）。

图1 油墨捺印无法均匀着墨的“空白”

图2 单一纹线油墨浓淡不一的锐化感

图3 汗孔特征反映较少且多分布于纹线中间（黑线中的小白点）

（2）将H1、H2组的多枚指印分别在VSC-5000文检仪下放大15～30倍观察发现，捺印油墨整体较均匀，纹线边缘凸凹不平（见图4）；汗孔印特征出现较多，形状各异，直径较大，“开放”状态与“闭合”状态并存[7]，其位置在纹线中间与纹线边缘均有分布（见图5）。

图4 纹线边缘凸凹不平

图5 汗孔特征（黑线中的小白点）

（3）将S1组与H1组各指印在VSC-5000文检仪下放大15～30倍对比观察发现：

放大相同倍数下的尸体与活体指印，尸体指印的乳突纹线边缘相对活体指印较为“平整”，即凸凹形态不如活体指印明显，单一纹线在其流程中常出现断裂，且有多处油墨浓淡不均的现象，有锐化感；此外，纹线中的汗孔印相对于活体指印反映不够明显、清晰，直径较小，形态多呈“闭合”状态，大多位于纹线的中间部位，边缘较少。

在同等放大倍数下的活体指印与尸体指印，活体指印的乳突纹线边缘相对不平，边缘凸凹现象更为明显，纹线油墨浓淡相对较均匀柔和；此外，活体指印的汗孔印反映较好，直径相对较大，“开放”与“闭合”形态并存，纹线中间和边缘均有汗孔印出现。两者对比（见图 6～7）。

图6 尸体指印（黑线中的小白点）

图7 活体指印（黑线中的小白点）

（4）将S2组与H2组中同一人的生前与死后的指印在VSC-5000文检仪下放大15～30倍条件下观察发现：除上述所观察到的特征外，相对生前捺印的活体指印，死后捺印的尸体指印的纹线因其乳突纹线的收敛性，汗孔形态改变，大小变小，相邻两汗孔的间距变短（见图8～9），为同一人尸体指纹与生前捺印的活体指纹对比图。

图8 尸体指印（黑线中的小白点）

图9 活体指印（黑线中的小白点）

以上四组实验尸体与活体指纹特征比较观察记录（见表 1）：

表1 尸体与活体指纹特征比较表

3.3 结 论

尸体指纹乳突纹线的微观细节特征较活体指纹乳突纹线的微观细节特征差异主要表现在纹线边缘形态、纹线宽度与汗孔三类特征中。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尸体指印的乳突纹线边缘反映相对较为平整，纹线流程中易出现断裂和多处油墨浓淡不均的现象，且有锐化感；（2）尸体指印的汗孔印在放大倍数15～30倍的条件下，相对活体指印反映较少，状态多呈“闭合”状，其位置大多分布于纹线中间部位，边缘较少；（3）同一人的尸体指纹的纹线宽度较活体指纹的纹线宽度变窄；（4）同一人的尸体指纹中相邻两个汗孔间距较活体指纹中对应的两相邻汗孔间距变小，汗孔密度增大。

4 尸体与活体指纹微观细节特征差异的分析

造成尸体与活体指纹微观细节特征差异的主要因素是温度。除特殊情况外，人死后尸体温度会随时间的推移而逐渐降低，直至与周围环境温度相同或略低于周围温度为止。由于新陈代谢功能，人体温度一般在36～37℃左右。人死亡后，维持体温的新陈代谢功能停止，此时尸体温度若高于外界，尸体的热量会通过热辐射、热传导以及水分蒸发等方式散失，在这种情况下，汗孔多处于闭合状态[8]。因而在捺印过程中，其汗孔特征反映就不够明显，特别是处于纹线边缘的汗孔则更难反映，有的甚至反映不出来。

人死亡后，皮肤仍有水分的蒸发，这样会造成皮肤缺水。缺水会造成乳突纹线有所收缩，因而尸体指印中反映的纹线宽度与其活体指印中纹线宽度相比会变窄；当皮肤较干燥时，乳突纹线会形成一些角质，角质与油墨接触较差，因此，在捺印的过程中，油墨与发生角质的乳突纹线接触较差而造成捺印出的纹线边缘有锐化现象。在这种情况下，原本有凸凹的纹线边缘也会随之变得较为平整；捺印尸体指纹的办法之一就是用温水对尸体指纹进行浸泡，浸泡会使角质的皮肤有所缓解，但并不能完全恢复原始状态，所以尸体指纹中纹线边缘特征与纹线宽窄的变化仍然存在。

5 结语

对尸体与活体指纹微观细节特征差异的实验分析研究，其所得结论为我们提供了从微观角度识别尸体指纹的依据和方法，从而使尸体指纹的种属认定变得更加科学可靠，而这种科学可靠性正是尸体指纹种类认定结论能够作为一种科学的鉴定意见在诉讼中得以运用的保证。鉴定实践中只要我们善于分析尸体与活体指纹的宏观及微观细节特征的差异，正确运用本实验总结的结论，其尸体指纹就可以加以判别认定。

[1] 潘自勤.对尸体指纹种类认定依据的研究[J].中国司法鉴定，2012（2）：52-55.

[2] 赵向欣.指纹技术[M].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2003：56.

[3] Krzysztof M.Kryszczuk，Patrice Morier，Andrzej Drygajlo.Study of the distinctiveness Level 2 and Level 3 features in fragmentary fingerprint comparison[J].BioAW， 2004：125-126.

[4] 叶元熙.法医学[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5：27.

[5] 左坤，唐启平.尸体指纹的提取方法[J].刑事技术，2002，（5）：23.

[6] 郭少波，王芫，王炎，等.探析高分辨率指纹特定条件下三级特征的稳定性[J].鉴定实践，2013，（1）：56-61.

[7] 刘威，王桂强，王蕊，等.对暗视场显现指印汗孔特征细节特征的初步探究[J].辽宁警专学报，2007，（1）：55-58.

[8] Anthonioz A，Egli N，Champod C，et al.Investigation of Reproducibility of Third-Level Characteristics[J].Journal of Forensic Identifi， 2011，61（2）：1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