亳州艺文志之牡丹诗初探

2014-04-17 09:12
佳木斯职业学院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亳州牡丹文人

楚 琳

(亳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与传媒系 安徽亳州 236800)

亳州艺文志之牡丹诗初探

楚 琳

(亳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与传媒系 安徽亳州 236800)

亳州牡丹在明清时期繁盛一时,留下了众多歌咏牡丹的篇章。本文试从亳州艺文志中收录的牡丹诗入手,阐述亳州牡丹的兴盛以及牡丹进入文人的审美视野后所产生的独具特色的牡丹审美文化,并进一步梳理出牡丹审美文化的变迁过程。

亳州牡丹;牡丹诗;审美变迁;闲适崇雅

牡丹,原为野生植物,仅有简单五瓣花朵,后经引种培育,才花团锦簇,色彩缤纷,雍容华贵,成为花中之王。牡丹初称木芍,依芍药而得名,两千年前只把牡丹作为药物。约在南北朝时期,才把牡丹作为观赏花卉。隋朝进入宫苑,到唐开元始盛于长安,宋时洛阳牡丹甲天下,明朝栽培中心移到亳州,明清时期,亳州的牡丹繁盛一时,曾经独步天下,超过河南洛阳,可谓举世闻名。清移曹州(今山东荷泽),世称洛阳、亳州、曹州为我国三大丹都。

中国古代诗歌向有“咏物言志”的传统,牡丹以其国色天香更是早早就进入了文人的审美视野,留下了众多歌咏牡丹的佳作名篇,亳州作为我国三大丹都之一,同样留下了许多歌咏牡丹的优秀诗篇。亳州艺文志共收录牡丹诗十八首,多为文人之间的闲游唱和之作。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亳州牡丹的兴盛以及牡丹进入文人的审美视野后所产生的独具特色的牡丹审美文化。

一、牡丹诗与亳州牡丹的兴盛

胭脂一抹晚春天,国色园中尚宛然。

吟到断肠朱十句,谯都花比洛阳妍。[1]

此诗是清代经世派主要代表陶澍先生在亳州公馆观牡丹时为赞颂亳州牡丹而作,“谯都花比洛阳妍”,一语道尽了当时亳州牡丹的繁荣兴盛。

被誉为“花中之王”的牡丹,在亳州有着悠久的栽培历史,而且以花木艳丽、秀美多姿而艳冠群芳。亳州志上记载:亳州种植牡丹始于晋,当时就已有御衣黄、迭翠芯珠、桃花湛露等许多名甲天下的极品。后“初盛于洛(阳),再盛于亳。序至今日,亳州寂寞,而盛事悉归曹州”[2]。北宋时,亳州牡丹品种已达150多个。到了明代,薛凤翔酷爱牡丹,辟百亩土地作园,集天下名品种之。此后多年,亳州牡丹的种植时盛时衰。

作为著名的“药都”,亳州大地上的牡丹,以药用牡丹为主,粉色的居多,微风吹来,香气扑鼻,让人沉醉花间,留恋忘返。后来,一些世家望族将其移入园林,品种,花色也越来越多,牡丹的观赏盛极一时。

亳州的观赏牡丹之所以能盛极一时,是和薛氏祖孙是分不开的。薛蕙(1489~1539),字君采,号西原,晚年号大宁居士,人称西原先生,明代著名诗人。明正德九年(1514),薛蕙考中进士,被授刑部主事。因为谏武宗南巡,惹恼了皇帝,被当廷杖打,并剥夺了俸禄,受此打击的薛蕙称病引退,回到了亳州老家。不久之后,被重招回京,担任吏部考功郎中。嘉靖初年,朝中发生“大礼”之争,薛蕙也卷入了这场纷争之中,撰写《为人后解》、《为人后辨》等万言书上奏,反对皇上以生父为皇考,招致皇帝大怒,被捕押于镇抚司。后赦出。不久,薛蕙因给事中陈恍案和亳州知州颜木案牵连,皇帝下诏令其解职听勘,回到亳州家中。后来吏部复其职,薛蕙不肯就,用心著述,在亳州城做了一个名流雅士。在家乡闲暇无事,薛蕙就在城南买地营造了一片园林,这园子在当时,乃至以后的亳州历史上都是很有名气、很气派的园子,起名叫退乐圆。这也反映出薛蕙士大夫的清高,也反映出他想做一个隐士,内心里怡然自乐的心态。可是事情没有过多久,就有人讽刺薛蕙,问薛蕙“独乐乐,与民乐乐,孰乐?”这是引用孟子的话,告戒薛蕙有点太脱离老百姓了。薛蕙怕奸党陷害,又把园子的名字改叫了常乐园。园内文石玲珑,竹树葱郁,尤其广植牡丹名品,春暮开放,灿若锦霞,引行人止步,叹为观止。薛蕙经常呼朋唤友,徜徉于花香书韵之间,饮酒赋诗,“休论河朔饮,讵似醉流霞“,“空对玉壶连月醉,漫拈采笔记花开。”[3]

后来薛凤翔的父亲,又在常乐园的附近修建了南园。薛蕙一生喜欢牡丹,还留下了一首著名的咏牡丹的诗《无题》:“锦园处处锁名花,步障层层簇绛纱。斟酌君恩似春色,牡丹枝上独繁华。”[3]根据薛凤翔《亳州牡丹史》记载,“亳之有牡丹,自兹园始。”当时,与唐寅、文征明、仇英并称明之四大家的沈周,也曾经来到常乐圆,并且写下了题写常乐园牡丹的优美诗句:“天于清高补富贵,人从草木寄文章”。可见,在当时常乐园的牡丹已经很有名气了。

后来薛凤翔的父亲,又在常乐园的附近修建了南园。在薛家的常乐园、南园,经过薛蕙父子的精心培育,牡丹已经名满天下,到了薛凤翔这一代,他从小生活在牡丹园中,耳濡目染,对牡丹更是情有独钟,从小博览群书,专好收集牡丹方面的资料,写诗作画,尤以牡丹为工。也许是受到祖父和父亲的影响,他从小就不热衷功名,后来虽以例贡入仕,官至鸿胪寺少卿,还是早早挂冠归隐了。薛凤翔什么都能放下,然而最让他放不下的,还是家中那满园的牡丹。薛凤翔归隐之后,经过他祖孙三代的精心培育,常乐园中已经是满园春色,到处是牡丹婆娑了,可谓群英会萃于一园,品种多达二百六十七种。有诗人称之为:“牡丹时节斗繁荣,十亩香几送客车。”人们留恋于牡丹花丛之中,吟诗作赋:

凤头村看牡丹(节录)

(清)潘 瑛

黄尘百日朝如暮,颠风欲断谯西路。

谯西地近古洛阳,名园三月多名芳。

欧公品花此第一,丹州延州非匹敌。

……

张园牡丹

(清)张葆光

谯国名花世所稀,由来佳种满柴扉。

天上云霞惜颜色,山中兰蕙避芳菲。

洛阳曾诵名园记,惆怅村亭昔已非。[1]

……

亳州牡丹的兴盛从中可见一斑。

自明代以来,不少文献、稗史中记述亳州牡丹一度甲埒洛阳,芳冠华夏,蔚然成为全国种植、观赏、研究牡丹的中心。戏曲唱云:“昨夜细雨又东风,城里城外牡丹香。牡丹乡里牡丹香,牡丹红透亳州城。”当时,亳州城乡较著名的牡丹园有十四处,尤其是常乐园、凉暑园、且适园、南园、东园、西园更为壮观。“入园纵目,如涉花海,茫无涯际……”种花、赏花、斗花一时蔚然成风:“家无牡丹不为贵,不谙牡丹非名流。”[4]

明“公安派”大学者袁中道赞颂亳州牡丹一文中说:“亳州之牡丹盛于洛阳,其种繁矣,其色灿矣,历代之所著者详矣。以今亳州牡丹之所产,其名、其种、其色新,故大不相同也……”[5]。清朝末年,朝政极度腐败,民不聊生,黄淮地区商业重镇亳州的经济、文化遭到严重破坏,亳州牡丹也黯然失色了。为了弘扬亳州文化,让名城重放牡丹光彩,1990年,亳州市决定重建牡丹园,广采红、黄、绿、白、蓝、黑等观赏牡丹300余种,植于涡河湾的大寺镇边。据说,这里曾是明代牡丹园的旧址。

二、牡丹诗与文人的闲适崇雅

中国古代的文人,一直坚守着“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信条。仕途失意,则寄情于山水花木之间,建一所园子,邀三五知己,观景赏花,诗酒唱和,成就一段佳话,这样的生活,让无数文人心向往之。在亳州牡丹兴盛时期,每当花开之时,饮酒赏花,作诗赋文,便成了一时盛事,也留下了众多佳作。从亳州艺文志收录的牡丹诗中,我们同样可以看到,文人与牡丹的不解情缘。

牡丹,作为花中之王,在最初进入文学审美视野时,因其雍容华贵与繁华盛世结下了不解之缘。牡丹诗最初的繁荣是在唐代,其国色天香、艳极无双的特征与大唐的恢弘盛世浑然一体 ,成为皇家贵族争相追捧的时尚新宠。牡月从山野走向了皇宫内苑、贵族家园,开始了人工栽培与观赏的历程,牡丹审美文化也就此起步。李白以中国古代诗歌浪漫主义巅峰代表的诗仙地位创作了第一组牡丹诗也给了牡丹题材文学一个极高极辉煌的起点。

经过了唐朝末年的动乱,到了宋代,牡丹审美由唐时的赏其艳色过渡到赏其品格,承载着人们对于繁华昌盛、太平气象的祈求,标志着一种端庄从容、高洁坚贞的德性品质。宋代文人的风雅闲情,尤其是苏轼与牡丹的情缘,使牡丹也沾染了文人荣辱不惊,通达乐易的气度:

人老替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

醉归扶路人应笑,十里珠帘半上钩。 《吉祥寺看花》

牡丹的雍容美艳,生命过往的繁华,以花解忧,闲适放旷,牡丹在他笔下,有了文雅风流、疏狂脱洒的文人气质。

元明时期,继承了宋人那种飘逸通达的心态,“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牡丹的审美意义进一步的生发,成了与封建礼教枷锁对立的人生自由美满的至情的符号。不仅凸显出牡丹国色天香之美,更张扬了对牡丹所蕴含之自在无羁、美满充盈的生命状态的大胆肯定与追求。牡丹象征着对自由、美满的生活状态的追求。

明清时期的亳州,园林兴盛,文采风流。薛蕙、刘开、陶澍、王寰洽……一批亳州本地或宦游亳州的文人;常乐园、凉暑园、且适园、南园、东园……一座座遍植牡丹的园林,交相辉映。自宋以来,文人追求闲适崇雅的生活方式,所谓琴棋书画诗酒茶,成为文人休闲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花下吟赏更为清雅脱俗。花下饮酒赋诗,花前行吟座谈、花中浅斟低唱,这种审美化、艺术化的生活方式,渗透在牡丹种植、培育、观赏的各个环节中,体现着一种对人生命运的追求,一种对生活向往的韵致,一种无法用文字语言表述的意蕴。

王寰洽品评牡丹名种:

步摇香转细,承露色逾新。姚家称帝后,黄绮不为臣。

明光垂丽景,方寸叠针奇。不是因只巧,虚无织女丝。

怯露痕犹重,冷霞色好如。天风吹不去,谁为结仙裾。 《题牡丹六首》[1]

……

薛蕙沉醉于牡丹丛中:

无劳地主留坚坐,贪为名花醉不辞。《道院看牡丹》

白头更觉钟情剧,忍诉清尊不醉归。《牡丹》

人非九品羲皇上,园似千花佛界中。

隐几自堪消永日,褰裳何待御冷风。《自赋常乐园》[1]

美酒,牡丹,田园,让薛蕙忘记了官场上的荣辱与沉浮,让他找到了毕生的自由与快乐:“唯余对酒时,暂作伸眉客”;“借问煎熬催白首,何如潦倒醉青春”。这对一生坎坷的薛蕙来说无疑使最好的归宿。

士大夫们不仅将个人的审美和理想倾注于牡丹,追求闲适崇雅的生活方式,而且强调道德修养的重要性,比德于牡丹,赋予她从容优雅、庄严尊贵的王者风范与坚贞高洁、劲心刚骨的仁者风神。中国古代的文人向来有比德于花木的传统,从屈原笔下的香草美人到“君子四友”的梅兰竹菊,他们自觉地以崇高的道德规范引导自己,在自然界中寻找德性高标的芳物崇之敬之、师之友之。正如程东所言:“士大夫作为社会政治、经济体制的既得利益者,对维护和强化封建伦理秩序有着更切身的体验和自觉的责任,特别注重于自身的思想建设,由此激发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义精神,尤其是道德品格意识的普遍高涨。”[6]

明清时期,文人备受压制,处境不如宋时那么宽松,可谓处处小心,时时在意,但传统儒学所培养起来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文人责任感仍在他们的良知里游荡。无能为力之下,只好借诗歌来释放这种无奈之情,标榜自已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清高, 九试不第的明代亳州诗人王寰洽,清代“桐城派”著名学者刘开,都在牡丹中寄寓着自己的情操:

富贵从来夸绝伦,谁识芳心冷耐贫。

不是早时甘寂寞,安能艳盛高阳春。刘开《牡丹后歌》[1]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刘禹锡的《赏牡丹》奠定了牡丹花中之王的地位,杜安世一句“直须共赏莫轻辜,回首万金何处买”透露了国人对牡丹的几多怜惜几多狂热。时至今日,被尊为“国花”的牡丹,人们仍在不断地赋予它新的精神和内涵。

[1]刘泽溥,高搏.(顺治)亳州志:卷四艺文[М].安徽省图书馆缩微胶卷.

[2](清)陈嗣良修.曹州府曹县志[М].居敬书院,清光绪.10年(1884)影印本.

[3](明)薛蕙.考功集[М].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1272-428.

[4](明)薛凤翔.牡丹史·风俗记[М].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83:88.

[5](明)袁中道.牡丹史·序[М].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83:2.

[6]程杰.梅花象征生成的三大原因[J].江苏社会科学,2001(04).

Peony poems of Bozhou Yiwenzhi

Chu Lin

(Chinese and Media Department, Bozhou Normal College, Bozhou Anhui, 236800, China)

Bozhou peony flourished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leaving many singing peony chapters. This paper starts from the peony poems included in the Bozhou Yiwenzhi, to explain the prosperity of peony in Bozhou and the unique peony aesthetic culture, and further to tease out the change process of peony aesthetic culture.

Bozhou peony; peony poems; aesthetic changes; leisure elegant

I207.22

A

1000-9795(2014)01-0063-02

[责任编辑:董 维]

2013-11-22

楚 琳(1978-),女,安徽蒙城人,讲师,从事现当代作家作品和地方文化研究。

安徽省教育厅社科项目“亳州旧志中的艺文志研究”(SK2012B310)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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