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娅丽
(中国艺术研究院 研究生院,北京 100027)
莆仙戏,福建地方戏之一,原名兴化戏。它“源于唐,成于宋,盛于明清”,被誉为“宋元南戏的活化石”,因盛行于闽中莆田、仙游二县(今福建省莆田市)得名。作为我国现存最古老的剧种之一,2006年,莆仙戏已被纳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戏曲类名录,其原典性历史文化价值受到高度重视。在迄今发现的5000多个莆仙戏传统剧目中,《贾宝玉》作为莆仙戏中唯一的“红楼戏”,自然也因其不可多得的“这一个”而弥足珍贵。对此剧作进一步探讨尤属必要。
莆仙戏《贾宝玉》(下简称“《贾宝玉》”)以宝黛爱情为主线,以贾环、贾政夫妇、薛宝钗、傻大姐、北靖王等的出场为副线,佐之以神、仙、僧、道等形象推动情节发展,主要表现了宝黛历经阴差阳错、人谋天算等重重阻隔最终喜结良缘的大团圆结局。本剧共十出:一、宝玉首出;二、小姐赠巾;三、贾政挞子;四、黛玉探视;五、结姻发病;六、黛玉焚诗;七、宝玉出家;八、黛玉回阳;九、宝玉下山;十、相会团圆。人物角色按出场顺序分别为:(生)贾宝玉、(政)贾政、(夫)王氏、(山)山神、(树)树神、(空)空空道人、环(贾环)、鹃(紫鹃)、(旦)林黛玉、(院)家院(此处指贾政的奴仆——笔者注)、(童)仙童、(傻)傻大姐、(僧)茫茫大士、(王)阎王、(仙)大仙、(土)土地、(北)北靖王、(军)军士;此外,在剧中提到但未出场者有玉帝、赵姨娘、林如海、薛姨妈、天马寨主张虎和皇帝。
首出,宝玉一入场,便以曲牌【怨】道出对表妹林黛玉的思慕之情:“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男儿未遂青云志,美人何处乱心中”的两难表现了宝玉既想建功立业又欲天遂良缘的矛盾与不安。在宝玉暗自神伤之余,贾政王氏闻讯而来——“闻瓦(我)仔(儿)叹息声音,今未知有乜来因。”与小说前八十回《红楼梦》相仿,贾政、王夫人仍一味劝谏宝玉唯以读书仕进为业,光耀门楣。继而,山神、树神、空空道人司月老之职专程前往金陵了却木石姻缘。在贾府花园中,贾环巧遇黛玉之婢紫鹃,并在垂涎于她的同时,进而肆意挑逗。宝玉闻讯赶来,呵斥贾环“畜生无廉耻,挑弄小奴婢”,“成乜(何)体统,可死久矣”,并出手“打一甲(下)”贾环,遂此,环哥怀恨在心,欲伺机报复。此目为全剧之始,亦为人物矛盾冲突之起点,千里伏线,由此埋之。
第二出,林黛玉入场。此剧中之黛玉一改原著中面对宝黛爱情“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第3回)的消极被动,代之以大胆明朗的表白,虽亦有扭捏娇羞矫揉造作之态,但与宝玉交好的热望使之更以一己私物汗巾子赠予宝玉。宝玉“蒙赐汗巾”,欣喜非常,回赠黛玉手帕一条、写有诗词的花笺一幅。不料宝黛之间如此这般互赠信物情意款款却成为贾环肆意加害的良机。
第三出,贾政王夫人属意宝钗已久,为使宝玉早日成家,命家院(小厮)去薛家下聘,薛姨妈许诺金玉之事。与此同时,贾环向贾政进谗言,谓宝玉“在花亭调戏黛玉”,“不知礼数,与黛玉表妹随时会晤。相调戏,野叫滥呼,丧尽廉耻真糊涂”。贾政听罢火冒三丈,遂有后来小说戏曲屡见不鲜的宝玉挨打情节。原著中贾母等贾府上下前来救驾,此剧中独王夫人闻讯赶来,为下一场黛玉探视濡墨以待。
第四出,紫鹃闻宝玉受挞速报黛玉知晓。待王夫人离开宝玉书房,黛玉逶迤而至,二人对唱:
(旦唱)檀郎宽心,奴为汝魂梦皆惊。今劝公子床上且安神,保重身体休为奴挂心。或者有日,拨云会见天。
(生)贤妹如此怜恤,愚兄感戴不已。贤妹且坐。
(生唱)木石良缘,出口自生。看有乜(甚)福分,多蒙贤妹相温存。无乜大至,是无乜(甚)大至,贤妹不必泪纷纷。今旦日,犹如枯木逢春。
……
(生唱)【忆多娇】闻此语心伤悲,须臾对面,顷刻分离。未知何日,重契相知。
(旦)公子吓(呀)。
(唱)劝公子休伤悲,今旦分手,后会有期。汝瓦(你我)二人,梦寐相依。
此段唱词将宝黛二人相契相知、患难与共的情感体验作了相对集中、透彻的诠释。
第五出,宝玉结姻发病。在这一场中,贾环第三次极尽谗人、谗言之能事,将定聘薛宝钗之事告之于宝玉。宝玉“忽闻此言,惊骇不胜,谁料想与薛家定亲。叫瓦(我)何颜,去见颦卿。一时方寸乱,何以是为人。”言罢,再度陷入昏迷。贾政夫妇设计意欲向薛家提亲,为宝玉冲喜。院子奉命而去。
第六出,黛玉焚诗。傻大姐奉王夫人之命前去伺候林黛玉,并将宝玉婚配宝钗之事如实相告。于黛玉而言,此消息如晴天霹雳,她一路跌跌撞撞回到绣房。黛玉唱词凄婉欲绝,(旦唱)【哭相思】“薄命一丝谁见怜,支床病骨心欲燃。落花无人管,魂归离恨天。”与此同时,黛玉、紫鹃、傻大姐三人听闻宝玉房里鞭炮齐鸣、鼓乐喧天,喜事将成。黛玉“自恨不即死,血泪落纷纷”,自谓“悮认匪人”,将前日宝玉所赠之物,尽然焚毁。
第八出,黛玉回阳。黛玉起死回生之缘由剧作者语焉未详。只道是阎王、大仙共议,并令土地开棺,方使黛玉“一线香魂死里生”。回阳之际,紫鹃正逢灵前哭泣,忽见黛玉苏醒,自是惊喜有加。黛玉已知宝玉出家为僧,亦想削发为尼,主仆二人赴金华途中巧遇往荆州守城的北靖王,将首尾之遭遇告知北靖王。北靖王同情之余,又因黛玉为林如海之女,遂收为义女,三人同赴荆州。
第九出,宝玉下山。天马寨主张虎系朝廷敌对势力,其雄据一方,意欲攻打荆州府以资钱粮。茫茫大士慧眼观时事,因见北靖王寡不敌众,遂命尘缘未了的宝玉前去支援,并以贴身之宝——拂手赠予宝玉支援北靖王三军将士。宝玉依命行事,杀张虎,平叛乱,逐贼寇。北靖王为报宝玉解救之恩,欲请郡主(黛玉)与宝玉相见。恰巧吏部主事贾政奉皇命押解粮草,路谒北靖王,并将“晚年陌路哭无儿”之惨状向北靖王哭诉。
第十出,相会团圆。宝黛聚首,喜结良姻。北靖王上奏朝廷,为宝玉请功。皇上依次加封:因念北靖王“平贼有功,封为摄政王,带剑入朝免趋。贾政解粮有功,封为吏部尚书,妻王氏封一品夫人。贾宝玉收除妖贼,钦赐状元及第,妻林氏、薛氏,俱封一品夫人”,是为结局。
鉴于该剧可见的研究资料较为有限,《贾宝玉》究竟作于何时,何人所作,现在似已无从考稽。但是,由全剧而观,它无疑受《红楼梦》前八十回原著、程高本续书及其他续书的影响亦显而易见。根据其改编痕迹,我们可以得出如下认识:
由本剧第一出至第七出,我们仍能看到忠实于曹雪芹所著前八十回及部分程高本续书的客观情况,尽管并非完全契合。首先,在故事情节上,此剧基本承袭和保留宝玉挨打、黛玉探视、金玉良姻、黛玉焚稿、黛死钗嫁、宝玉哭灵、宝玉问紫鹃、最终宝玉出家的故事情节和悲剧结局。只是原著蒋玉菡与贾宝玉互换汗巾子被改编者变更为林黛玉大胆私馈汗巾,宝玉回赠诗词花笺与手帕。其次,在艺术形象上,除林黛玉形象稍作夸张外,宝玉、贾环、贾政、王夫人、薛宝钗、贾环、傻大姐、尤其是紫鹃形象未作丝毫改变——若将其置于原作前八十回的文本语境(context)中加以考量,这种文本意味会愈加凸显。比之于宝玉,他囿于父命又不尊父命的“偏僻”、“乖张”,他容易轻信别人(贾环)而反遭鞭笞的呆憨,他舍钗取黛的钟情等等大致相似;比之于贾政,他以读书仕进、课子齐家为业,作为贾府的决策领导层,他决定着宝玉的婚姻大事,宝玉稍有差池即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进而上演挞子的场面——迂腐守旧不减当年;比之于王夫人,则仍一如既往地视宝玉为“命根子”,时刻都以维护宝玉的身心健康、喜怒哀乐为念,不容是非之人、是非之举牵绊;比之于薛宝钗,她虽然在此剧戏份不多,但仍以“德容兼备”的闺阁贤淑形象,深得贾府长辈欢心;比之于贾环,其举止粗俗,诡计多端,时以陷害宝玉为乐,也正因如此,无论在小说还是戏曲中,环哥儿总因小人之风不被受众青睐;更有忠诚如紫鹃者,爱黛玉之所爱,恨黛玉之所恨,为黛玉知疼着热,为黛玉前奔后忙,“名为主仆,实为良友”。再次,在艺术语言上,本剧无论是唱段还是宾白皆在清代的诸本“红楼戏”、以及《红楼梦》弹词等都有所印证。具体而言,该剧不少语言皆承继了嘉庆以后“红楼戏”的戏曲言语。如“支床病骨心欲燃”与荆石山民(吴镐)《红楼梦散套》之“支离病榻,耐这愁宵”,结姻发病一出中“春蚕到死丝方尽”与悼红楼主人周宜编纂《红楼佳话》第五出艳逝“春蚕到死丝方尽”,宝玉哭黛中“是瓦无情意,以至耽误伊”与《<红楼梦>弹词开篇》“多情却是总痴情,(我是)枉是多情太无情”……不烦征引。由此可知,情节相若、文辞相仿者,情理相同,体现了受小说前八十回影响的语言风格。如黛玉焚诗中“支床病骨”、“支离病榻”之语,结姻发病中“春蚕到死丝方尽”,宝玉哭黛中对“无情”、“薄情”的描述,悼黛玉的祭文又都源于原著中宝玉祭晴雯的语词“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第79回)诸语的演绎,此其一。其二,情节相类,语言看似有异的部分,虽无法直接体察二者精微,但亦能感受其各有情致。其三,通过比较对象的多元不难看出,无论何许“红楼戏”版本的改编,以原著为本但又不囿于原著的创作精神仍一以贯之。
然而,从第八出开始,剧目文本(Text)开始出现明显的连续断裂,这不仅表现在情节上黛玉回阳的刻意跌宕,也体现在显而易见的语焉不详。如对黛玉回生的因由,剧中未作交代,甚至两次出现“缺字不详”的脱文字样,而这一关系到黛玉故事的重要情节“漏洞”在此前七场中从未出现。正因此故,愈发加深第八出至第十出“续貂之作”的嫌疑——如果此前几出可以算作佳文妙笔的话。职是之故,笔者不禁要问,第八出至剧终的情节源自何处呢?
从故事情节看,黛玉回阳在《红楼梦》诸多续书中屡见不鲜,根据张云的统计,此类“还魂型”续作主要有:《后红楼梦》(又名《后金玉缘》,假托曹雪芹所作,一说逍遥子,一说白云外史等,至迟于嘉庆元年初刻)、梦梦先生《红楼圆梦》(又名《绘图金陵十二钗后传》,初刻于嘉庆十九年)、归锄子《红楼梦补》(又名《红楼梦姊妹篇》,初刻于嘉庆二十四年)、花月痴人《红楼幻梦》(又名《幻梦奇缘》,初刻于道光二十三年)、张曜孙《红楼梦稿》等。另外,莆仙戏中黛玉被北靖王收为义女,封为郡主,甚至宝玉得遇高人,平定叛乱之事,亦可在梦梦先生之《红楼圆梦》中找到相似之处。如在《红楼圆梦》中,“黛玉被封为淑惠郡主,赏给北郡王太妃为女”;又,“宝玉赴任,途中得神仙传授兵书……平定叛乱”等,此外,钗黛共事一夫,俱封一品夫人的桥段也与张曜孙《红楼梦稿》所载之“皇上敕命娶黛玉,与宝钗同为正配”大致相若。客观而言,《贾宝玉》中亦不乏上至天庭的玉帝(未出场)、空空道人、大仙,下至地界的阎王、土地爷等,居于天地之间的僧人以及贾府众人。无独有偶,清嘉庆年间嫏嬛山樵的《补红楼梦》(一名《补石头记》)亦有天地人“三界互通”的先例。仅以情节而论,该剧目与《红楼梦》续书之前后勾连、互有观照的痕迹尚历历可见。
当画面最后定格在一艘远远驶来的巨大蒸汽铁甲船时,数据加载结束了。小助手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好奇地问:“此铁甲船系用牛拉?”
另外,剧本中还涉及到一些莆田、仙游当地特殊的民俗事项与民间活动。涉及民间活动者如,“客班”,即外地来莆演出的戏班;民俗事项如,送瘘婆、请香;写至宝玉成婚之时的一系列婚俗,如告祖、送房炮。这些地方元素的融入使得原本就“刚强热烈”的莆仙戏风更加摇曳多姿。其实,无论是民间活动还是民俗事项,都与莆仙戏自身的产生发展过程密不可分。如所周知,在莆仙戏发展史上,中原文化的融入对莆仙戏的最终定型、乃至后续发展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所以在莆仙戏衍化的文化流脉中,无可避免地刻上了中原文化影响的烙印。
首先,关于客班。在该剧第三出“贾政挞子”中,叙写宝玉挨打之后,王夫人闻讯赶来,问之原委,她与贾环之间有这样两句对白:“(夫)吓,宝玉都奈至呢(犹言宝玉怎么会这样呢)?(环)姐吓,宝玉因弄阿头仔,毛灬客班旦,乞 那亻爹打几甲(意谓娘啊,宝玉因挑弄小丫头,挑逗外地来的女戏子,被咱爹打了几下)。”实际上,贾环所言非实,这与贾环此前向贾政密告宝玉行状的台词——“不知礼数,与黛玉表妹随时会晤”——也有出入。不惟如此,他将宝玉的“恶劣行径”指向“客班旦”身上。由此可见,在那个特定的时代,外地来莆演出的戏班子司空见惯,甚至常见到可以借艺术形象(贾环)信口雌黄、甚至以假乱真的地步。据资料显示,在唐代,“外地戏剧艺术传入传进莆仙主要有两种渠道。一种渠道是外来戏班”。又,据《莆仙戏史论》载,“南宋兴化地区外来人口占有极大比重。他们之中的宫廷乐工、教坊乐人、路歧艺人、官宦家班等流落异乡,身无长物,唯有以技艺谋生。”职是之故,在此种程度上讲,外来人口的涌入、民间演戏之风的盛行使得莆仙戏的发展更加丰富多彩,也体现了其发展独特的戏曲生态。《贾宝玉》虽取材于清代,但“客班”元素的融入也足以表明,剧作者始终将莆仙戏发展过程的重要节点熔铸于剧本的创作中。
其次,关于送瘘婆、请香等祭祀活动与部分婚俗。在第六出黛玉焚诗中,写到宝玉成婚时分,黛玉、紫鹃、傻大姐等人之间的一段唱词:
(白)紫鹃吓(呀),只(这)一阵鼓乐何处而来呢?
(鹃)吓(哎呀),想是谁厝(家)送瘘婆吓。
(傻)无吓(呀),人是宝玉告祖吓。
(旦)仕哄吓(怎么说呀),只(这)是宝玉告祖。
(仝)是吓(呀)。
(旦)咳。
(唱)【叨叨令】奴一身屆(到)只(这)处,听闻许鼓乐,恰似小鹿撞心胸。(白)紫鹃吓(呀),何处炮声响?(鹃)喔,想是谁厝(家)且(请)香。
(傻)伓(不)是吓,人是宝玉送房炮。……“瘟神,为道教俗神,中国民间供奉的司瘟疫之神。”送瘘婆又名送瘟神、送瘟鬼、驱瘟,是人们为祈祷生民健康顺利而进行的驱逐瘟神的大型祭祀活动。莆仙地区民情风俗丰富繁多,而驱瘟观念也是该地区民本思想的集中体现。且香,又名请香,是人们在重要节日和祭祀活动中的必要环节之一。莆仙地区请香常用于祭祀当地最有影响的妈祖信仰神祇——“通贤灵女”林默、民间妇女儿童的守护神临水夫人陈靖姑等。其场面热闹宏大,以致该剧中紫鹃欲借其巨大声势为黛玉掩盖宝玉成婚的事实。其他如莆仙地区的婚俗,告祖、送房炮等仪式则体现了勤劳朴实的莆仙人民强烈的祖先崇拜与鲜明的祭祖意识,这在现今中原地区仍有部分保留。
综上,《贾宝玉》化雅为俗、化悲为喜的情节模式,一定程度上使得“忠于原著”的创作旨趣成为部分可能,而在不囿于“原著”(此处包含部分程本系统的内容)的情境下,剧作者又另辟蹊径创作出别具一格的“红楼地方戏”之美。尽管在今看来,黛玉还阳、宝玉遁入空门而后因功蒙赐、钗黛共事一夫的喜剧结局可能最为深研《红楼梦》者所诟病,但确实在客观上满足了受众喜聚厌散的接受心理,亦与“刚强热烈”的莆仙戏风若合符契。此剧以“千古罕见,至性至情”为一本之目,将汤显祖之至情论思想展现无遗。这亦是原著《红楼梦》对明清传奇承继与超越的再次证明。仅就目前而言,相对完整的莆仙“红楼戏”惟此一目。若从艺术评论角度而言,此剧的续貂部分很容易落入庸俗喜剧的泥淖。鉴于此,评价又似乎不宜过高。若从非物质文化遗产学与红学的双重标准而观,尤其对于研《红》、爱《红》之同仁而言,又有责任着眼于“红楼戏”尤其是惟一的颇具福建省地方特色的“莆仙红楼戏”之完整性尽可能地了解,以期引起更多关注。
附记:“红楼戏”虽有昆曲、越剧、京剧、粤剧、黄梅戏等诸种,然而,无论红学界抑或戏曲界对闽乡“红楼戏”的关注实寥寥。在撰写本文之余,笔者借机查阅了一些福建省地方戏的资料,发现闽乡地方戏虽剧种繁多,但此地区“红楼戏”并不多,更遑论其研究。据统计,除了此文所述《贾宝玉》剧目之外,闽剧(通称福州戏,与莆仙戏并列为福建省地方戏之一)中也保留了一小部分红楼剧目。根据徐鹤苹、王宇、陈桑编著《闽剧史稿》中“闽剧史大事记”的相关记载,笔者撮其要梳理了以下闽剧“红楼戏”,祈望能有更多的学人关注、研究闽乡“红楼戏”。
民国六年(1917):“善传奇戏班特聘严天铎为编剧,编写了《黛玉葬花》、《晴雯补裘》、《黛玉焚稿》等剧本,都由郑奕奏主演,将郑奕奏推上闽剧首席名旦的位置”。
1954年:“4月,为抢救传统艺术,郑奕奏等示范演出《黛玉葬花》。”
1960年:“1月5日至2月12日,福建省文化局、中国戏剧家协会福建分会联合在福州举行福建省首届青少年演、学员会演,福州市闽剧学校参演剧目其中之一为《晴雯补裘》。”
1981年:“5月至6月,福建省戏曲研究所为《郑奕奏唱腔选段》进行了练唱和录音。先后录下了《红楼梦》中的‘焚稿’、‘葬花’选段等。 ”
注释:
[1]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莆田市委员会、福建省艺术研究院编,吕品、王评章主编,王富恩校注:《莆仙戏传统剧目丛书》(“剧本”第11卷),北京:中国戏曲出版社,2008年,序言第5页。又,关于莆仙戏传统剧目《贾宝玉》的引文如非特别说明均出自该书,不另注。
[2]根据《莆仙戏传统剧目丛书》(下简称《丛书》)的统计,除《贾宝玉》外,未见其它“红楼戏”。另据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莆田市委员会、学习宣传和文史资料委员会编:《莆仙戏》(莆田市文史资料第十九辑),莆田:莆田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2006年,第60页所载,在辛亥以后的莆仙戏编剧者中,其中有一位叫黄亦青的人,因“爱好戏剧(专指莆仙戏)”,“为戏班写剧本,著名的有《黛玉葬花》等”。若依此而论,在莆仙戏传统剧目中,尚有其它“红楼剧目”存在,但是,在迄今整理出的5000余剧目中,只有《贾宝玉》以相对完整的剧本形式公诸读者——“《黛玉葬花》等”皆不见于该书,甚至未有存目。要而言之,本文认为莆仙戏《贾宝玉》为迄今所见该剧种中唯一的“红楼戏”。
[3]详见张庆善、孙玉明等著《红楼梦中人》中孙玉明先生对于紫鹃的评价,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第202页。
[4]清代戏曲部分参见阿英编:《红楼梦戏曲集》(全二册),北京:中华书局,1978年;弹词部分参看刘操南编著:《红楼梦弹词开篇集》,北京:学苑出版社,2003年。因莆仙戏《贾宝玉》与清音子弟书之情节、语辞相类处不多,故不录。
[5]关于《红楼梦》续书情节的研究,详见张云著《谁能炼石补苍天——清代<红楼梦>续书研究》中关于清代《红楼梦》》续书的统计,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第26~29页。
[6]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莆田市委员会、学习宣传和文史资料委员会编:《莆仙戏》(莆田市文史资料第十九辑),莆田:莆田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2006年,第62页。
[7]周秒中著:《清代戏曲史》,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494页。
[8]陈骏驹著:《莆仙戏史略》,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21页。
[9]郑尚贤、王评章主编:《莆仙戏史论》,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6年,第66页。
[10]刘烨主编:《论道:道教入门600讲》,北京:中国妇女出版社,2012年,第165页。
[11]在清代里人何求编纂的《闽都别记》(上)第一二八回中,详细记述了请香活动一节,其中“路上来往不绝,龙源庙内日夜喧腾,拥挤不开”一语表明其声势之浩大。该文详见福建人民出版社,1987年11月版,第656页。
[12][13][14][15]徐鹤苹,王宇,陈桑编著:《闽剧史稿》,福州:海风出版社,2012年,第450页,第465页,第471页,第48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