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仁安
(上海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200241)
解放后出版的许多高校历史教科书中所附的清朝世系表,一般均是从清朝的创业主努尔哈赤(清太祖)开始,中经皇太极(太宗)、福临(世祖)、玄烨(圣祖)、胤祯(世宗)、弘历(高宗)、颙琰(仁宗)、旻文(宣宗)、奕詝(文宗)、载淳(穆宗)、载湉(德宗),直到清朝未代皇帝溥仪,一共是12代君王。但是,旧时的有些民间文人,却又往往把满清王朝的统治,说成是“清宫十三朝”。那末,这中间多出来的一位君主又是谁呢?他为什么没有列入清朝世系表?这一切,都渊源于慈禧太后于公元1899年(清朝光绪二十五年,旧历己亥年)十二月,在北京紫禁城里导演的一出“己亥建储”丑剧。
慈禧太后是个权欲薰心的人物。同治十三年(1875年)冬,她年仅十九岁而尚无后裔的独子载淳(同治皇帝)“驾崩”后,根据清朝历代相传的祖制嗣君必须比已死的皇帝晚一辈的旧例,应该是在比同治晚一辈的宗室近支中选立恭亲王奕訢的孙子溥伦为嗣君的,但她为了保持其皇太后“垂帘听政”的地位,却专断地打破了清朝的这条祖制旧例,不为同治立嗣而却选定其四岁的侄子载湉(其父醇贤亲王奕譞是道光皇帝的第七子,慈禧的小叔子兼妹夫)继位,改元光绪。迨至公元1886年,光绪皇帝载湉十六岁时,慈禧曾于该年的七月演出了一场假归政的把戏。直到1889年载湉“大婚”后,慈禧才不得不“撤帘归政”。但光绪“亲政”是有名无实的,在颐和园里“颐养天年”的慈禧,仍旧牢牢地控制着朝政大权,满朝的文武大臣几乎均唯其“懿旨”是从。年轻好学的光绪皇帝,在他的老师、南派“清流”的主将协办大学士翁同龢的教育下,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有所作为的英明君主,实现革新内政、抵御外侮的远大抱负,他当然不满于这种“傀儡”的地位。这种情况,连当时一些依附过淮系的文人也看得很清楚,他们事后攻击说:“甲午以前,孝钦显皇后(慈禧)与德宗景皇帝(光绪)意见甚深。德宗景皇帝困于孝钦显皇后尊严之下,久思出人头地。迨至甲午与日本构怨,德宗景皇帝欲跃武国外,凭陵母后,轻视日本。颇欲灭此而后朝食。……”[1]甲午战争的失败,对光绪的震动很大,他“赫然发愤,排群议、冒疑难,以实行变法自强之策”[2]。后来,在康有为、梁启超等维新派的帮助下,光绪皇帝果断地实行了震惊中外的“戊戌变法”。
在慈禧等顽固派的破坏下,戊戌变法失败了。从此以后,清朝中央政府“宫围之内、母子之间,盖有难言之隐矣”[3],统治阶级内部争夺皇位最高统治权的斗争日益激烈。早在1898年初,光绪帝就曾让奕劻转告慈禧,提出“太后若仍不给我事权,我愿退让此位,不甘作亡国之君”。慈禧当时听了就很愤怒,说道:“他不愿坐此位,我早已不愿他坐之”[4]。戊戌政变后,清朝中央政权完全由慈禧集团掌握,光绪则被幽禁在瀛台“养疴”。以慈禧为首的顽固派,先是声称光绪“病危”,企图加以谋害,另立新帝。但顽固派此举却遭到了社会舆论的反对:当时上海电报局总办经元善(浙江上虞人,字莲珊)得到消息后,立即联络了维新人士蔡元培、黄炎培等人和许多绅商,共计1231人签名,联名电告北京要求慈禧好生保护光绪,否则将会引起各国的干涉;英、法等国公使为了他们国家的在华利益,也很关心光绪的命运,几次跑到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吵着要推荐外国医生给光绪看病。这样,才使慈禧太后企图毒死光绪帝的这个预谋不能得逞。
其时,被禁闭在深宫的光绪帝,虽然形同囚徒,但慈禧太后感到他还占着皇位,对自己总是一个威胁。于是,她又心生一计:册立端郡王载漪的儿子溥儁为“大阿哥”。清代皇子,通称“阿哥”。所谓大阿哥者,就是满语称呼皇太子的代名词。但清代自雍正以后不预立太子,只按排行,称几阿哥,到成丁时才授爵号。例如,奕訢是道光皇帝的第六子,在他幼年时宫内就称他为“六阿哥”。这种惯例事实上已成了清朝的“祖宗成法”。所以,清宫中已经有好几朝没有听到大阿哥的名词了。但慈禧为了杜绝光绪东山再起的机会,决定违背祖制,给光绪预立储君,挑选一个皇太子“大阿哥”进宫。
慈禧挑选的“大阿哥”爱新觉罗·溥儁系道光帝的曾孙,其父载漪实系道光帝第五子、咸丰帝的胞弟奕誴的次子。奕誴在道光二十四年过继给嘉庆帝第三子、即道光帝的胞兄绵恺为嗣,承袭惇亲王绵恺的爵位,而依清制降袭为惇郡王,曾任宗人府宗令。但在爱新觉罗·奕詝继位大统后,由于奕誴是咸丰皇帝(奕詝)的胞弟,故于咸丰十年奕誴则又被加封为惇亲王了。惇亲王奕誴的长子载濂袭贝勒爵位而享郡王衔,三子戴澜为镇国公,四子载瀛则为镇国将军。奕誴的次子载漪自幼好武,并有一定军事才干,慈禧太后要培养一个掌握兵权的贵族子弟为自己的亲信,于是即看中了载漪。但因清制一个王府里不能有两个王爷,于是在咸丰十年,载漪奉旨出嗣为嘉庆帝第四子瑞亲王绵忻之子奕志为后。原本应该封载漪为瑞郡王,但封典时被误写成端郡王,宣旨时只能依旨而念,从此瑞王府凭空变成了“端王府”。对此,《清史稿》中亦有明文记载:“更名端者,述旨误,遂因之。”因此,无论从支派的亲疏,还是论继承的次序,溥儁均无份嗣立。但端郡王载漪却善于奉承,深得慈禧的宠信;他的福晋(溥儁的生母)又是内蒙古阿拉善旗王爷的女儿,经常入宫侍候,能说会道、八面玲珑,人称“巧嘴八哥”,很讨慈禧的欢心。溥儁年方十五,时常随母入宫,慈禧爱他伶俐,亦就渐渐得宠。这样,载漪就趁机“窥伺神器”,他拉拢承恩公崇绮、大学士徐桐和礼部尚书启秀等朝廷重臣,密定了一个废立计策,企图把溥儁取代光绪帝。他们又推举启秀为说客去运动当时掌握大权的荣禄,求他在慈禧面前玉成其事。尔后,又由崇绮、徐桐二人密具废立奏摺。当时,对光绪既恨之入骨而一时却又没有办法除掉他的慈禧,看了此废立密奏正中下怀,立即召集诸王大臣入宫议事。她说:“当初皇帝(光绪)登基时许多人都说次序不合,但我还是坚持让他继承皇帝。他自幼迎立,以至归政,我费尽了心血,不料他恩将仇报,对我异常不孝。甚至与南方奸人(指康、梁等维新党),同谋害我,因此我决心把他废掉,另择新帝,这事拟到明年元旦举行。现在你们可以议论一下,当今皇帝废除后,给他个什么封号?”许多王公大臣都面面相觑 ,只有徐桐磕了一个响头说道:“可封他为‘昏德公’。从前金封宋帝,曾用此封号。”慈禧点了点头,连说:“很好,就这样办吧。新皇帝我已择定端郡王载漪的长子溥儁(实际上是溥漪的次子,载漪的长子是溥僎——本文笔者注)。端郡王秉性忠诚,众所共知,今后可常来宫中督促新帝读书。”载漪不胜欣喜,立即给慈禧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谢恩。正在这时,白发苍苍的协办大学士孙家鼎(公元1828——1909年。清皖北寿州人,字燮臣。咸丰九年状元及第,授修撰。光绪间毓庆宫行走,与翁同龢同为帝师。历工、礼、吏、户各部尚书。戊戌新政时为管学大臣,管理官书局,开办京师大学堂。以反对废立,引病解职。辛丑议和后拜武英殿大学士,任学务大臣,充资政院总载,卒谥文正)出来表示异议说:“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将会引起南方的叛乱。太后所择新帝必定贤良,但最好应等今上百年之后再举行。”慈禧听后十分恼怒,向孙家鼎恶声恶气地说:“这是我们的家事,今天招你们汉大臣参加廷议,不过是为了顾全汉大臣的面子,你们可不要不识抬举。明天上朝时,我把皇帝叫出来,这件事就由他决定好了。”
慈禧命令王公大臣退出,唯独把荣禄留下来,问道:“废立之事,是否可行?”荣禄回答:“太后要实行,谁敢违抗?但今上的罪过至今尚未对外讲明,个别王大臣想不通倒没啥,倘若外国公使出来干涉,那就麻烦了。”慈禧听到洋人会出来干涉,不免有点惊慌,就问:“王大臣会议时,你为何不说?现在事情已经透露出来,如何是好?”荣禄沉思良久,从容地回说道:“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今上已经到了壮年,尚无皇子,不妨就把端郡王的长子溥儁过继进宫,立为大阿哥,作为穆宗皇帝(同治帝)的继承人而抚育宫中,俟有机会再把他立为皇帝,这样自然名正言顺,洋人也不便从中作梗了。”慈禧听罢沈吟良久,才点头称善。
这样,就在光绪二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公元1900年1月24日),慈禧召集近支王公贝勒、御前大臣、内务府大臣,以及南、上两书房翰林和各部尚书,共约三十人,于中南海仪銮殿临朝,并让光绪坐在她的旁边。慈禧当众宣旨:“皇帝嗣位时,曾颁懿旨,俟皇帝生有皇子,慎选元良,缵承统绪,其继大统者为穆宗嗣子。现在皇帝多病,尚无子息,故拟立端郡王长子溥儁为大阿哥,承继穆宗,免致虚位。”她又目视光绪,问他:“你的意见怎样?”光绪不敢多说,只能连连称是。于是,在这次会议上,遂决定立端郡王载漪之子溥儁为“大阿哥”,预定庚子年元旦(即公元1900年1月31日)光绪帝行让位礼,改元“保庆”;并以光绪皇帝的名义发布上谕:“以多罗端郡王载漪之子溥儁承继穆宗毅皇帝为嗣,钦奉旨成性英名,谨当仰遵慈训,封载漪之子溥儁为皇子,以绵统续。”又谕:“明年正月初一(公元1900年1月31日),大高殿、奉发殿、寿皇殿三处着派大阿哥溥儁恭戴为行礼。”
上述御前会议(光绪二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中南海仪銮殿御前会议)会后慈禧即命退朝,翌晨就以光绪帝的名义下了道谕旨:
“朕冲龄入承大统,仰承皇太后垂帘训政,殷勤教诲,巨细无遗。迨亲政后,亟思振奋图治,敬极慈恩。……自上年以来,朕体违和,惟念宗社至重,前已吁恳请太后训政,一年有余,朕躬总未康复。……且入继之初,曾奉皇太后懿旨,俟朕生有皇子,即承继穆宗皇帝为嗣,统系所关,至义重大。……诸病何能望愈,用再叩恳圣慈就近于宗室中,慎简贤良,为穆宗毅皇帝立嗣,以为将来大统畀。再四恳求,始蒙俯允,以多罗端郡王载漪之子溥携为皇子,将此通谕知之。”[5]谕旨下达后,大阿哥溥儁就入居青宫,仍辟弘德殿读书,命崇绮(清蒙古正兰旗人,阿鲁特氏,字文山,乃穆宗(同治帝)孝哲后之父。同治三年一甲一名进士,迁侍讲。以女为皇后,封三等承恩公。光绪间历仕吏部、礼部尚书,与徐桐同为大阿哥溥儁师傅。八国联军入京时随荣禄出走保定,自缢死,清廷谥为“文节”)为师傅授读,并派徐桐(公元1819-1900年,清汉军正兰旗人,字荫轩。道光三十年进士,授编修。光绪间官至吏部尚书、体仁阁大学士。赞成用义和团排外。八国联军陷北京,自缢死)常川照料、掌管溥儁的学習事宜。作为与溥儁朝夕相处的授业导师崇绮,这位承恩公对溥儁的评价是:“最懒于攻读。”这就是清史上的一幕“己亥建储”的丑剧。
废除光绪是慈禧的主意,她立溥儁为大阿哥并将他迎入青宫,准备随时取代光绪是慈禧的既定方针。但她此举却遭到了中外舆论的谴责,当时“天下哗然”,上海的一家报刊对此直言评击曰:“名为立嗣,实为废黜。”两江总督刘坤一且上奏谏阻说:“君臣之义已定,中外之口难防。”于是,慈禧通过荣禄要李鸿章去试探各国公使的态度,请他们届时(即庚子年元旦)入宫祝贺,企图让洋大人来撑腰。
但各国公使答称不明内情而拒绝入宫祝贺,不支持慈禧的废立大计。这样就迫使慈禧“建储”的计划搁置,最后没能实现。因此,慈禧“太后及载漪内惭,日夜谋所以报”[6],以泄恨于各国公使。特别是端郡王载漪,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大阿哥”溥儁尽快地取光绪而代之,所以他也就最恨洋人。史载:“而发生于二十世纪的义和团,由于阶级和时代的局限,他们对于一切外来事物,只要有“洋”字者,皆毁物杀人。”[7]这样,载漪等顽固派就决定利用义和团仇恨洋人的心理,怂恿义和团来为他们火中取栗。时人指出:“其时大阿哥已立,其父载漪,颇怙揽权势,正觊国家有变,可以挤摈德宗,而令其子速正大位,闻(义和团)之兴起,极口嘉叹。”[8]载漪、载澜(惇亲王奕誴的第三子,亦即载漪的亲弟)等慈禧太后的亲信,摇身一变,都成了义和团的“大头目”。载漪还指使其子溥儁在宫中打拳午捧,参加一些义和团的宗教迷信活动,俨然成为义和团的忠实信徒。“嗣君大阿哥现由义和团拳教师二人教以各种幻术,以及拳棒等项,复有少年亲王四人,为大阿哥之伴,一体学习拳棒。”[9]端郡王载漪等人甚至准备假义和团之手,企图杀死光绪皇帝,夺取最高统治权。公元1900年六月二十五日早晨(光绪二十六年五月二十九日卯刻),载漪、载勋等一班满州皇族显贵,带领义和团众冲进宫禁,发动了一场意在危害光绪帝的弑君政变:“端、庄二王与贝勒载廉、载滢率领义勇六十余人,胆敢闯入大内,搜拿教民……大声鼓噪,云以我等颇愿见皇上,因有紧要之事等语。言毕口出不逊,竟敢詈上以二毛子。……义和团大有弑君之意”[9]。这次政变被老谋深算的慈禧呵止之后,载漪等人又伪造了所谓“要太后归政,把大权让还光绪,废大阿哥”等的外交团照会去激怒慈禧,使她决意借“刀枪不入”的义和团去同洋人“一决雌雄”了。
义和团的反帝爱国运动,由于帝国主义列强的血腥镇压和清政府的欺骗、出卖而最后失败了。在京津一带与洋人交战的清军也一败涂地,最后终于招致了八国联军的入侵北京。于是,慈禧太后仓皇出逃。庚子年七月二十一日(公元1900年8月15日)清晨,慈禧带了光绪及隆裕、瑾妃和大阿哥溥儁等人,在神机营管理大臣桂祥的保驾下,经由景山西街出地安门仓皇出逃。在“西狩”途中,抵达宣化府时,慈禧即派庆亲王奕劻(1836——1918年,满族皇亲贵族,爱新觉罗氏。实系清史上第一位庆亲王永璘——乾隆皇帝十七子,与嘉庆帝同为乾隆的孝仪纯皇后所生——的第六子绵性之子。其父绵性因“赇觊王爵”而遭“遣戌盛京”,后经道光皇帝恩准,奕劻才承袭了辅国将军之职,并从中悟出了“荣辱忽焉,皆在圣意”的真谛,于是他勤勉而逢迎,而其“外圆内敛”则让他官运享通:咸丰二年奕劻由辅国将军晋升贝子,咸丰十年又由贝子晋升贝勒;同治十一年,他被恩尝加郡王衔和御前大臣;光绪十年,奕劻晋封庆郡王,且奉“上命”随恭亲王奕訢办理海军事务;光绪大婚时尝赐四团正龙补服;光绪二十年慈禧皇太后六十岁万寿时,懿封奕劻为庆亲王、军机首辅;慈禧临终前则又阴错阳差地懿封奕劻庆亲王世袭罔替,成为大清皇朝第12位铁帽子王。宣统三年,奕劻任内阁总理大臣。武昌起义后,主张起用袁世凯。晚年隐居天津,1918年病亡)回京交涉与各国议和,并派北洋大臣、直隶总督李鸿章为钦差全权大臣便宜行事,办理议订和约事宜。当“两宫”(慈禧、光绪)由太原转赴西安时,又以光绪帝名义下一道谕旨:“此次开衅,变出非常,推其致祸之由,实非朝廷本意,皆因诸大臣纵庇拳匪,开衅友邦,以致贻宗社,乘舆播迁。”轻描淡写几句罪已的话头,而把肇事的责任统统地推卸到那些“纵庇拳匪”的王公大臣身上。
慈禧挟持光绪流亡到西安后,又谕令钦差全权大臣李鸿章等不惜一切代价,力求早日缔成和约。她在西安日夜担心洋大人会叫她下台,当她后来看到帝国主义公使团颁布的“议和大纲”十二款中并没有要她下台的条款,不禁大喜过望,她就立即电令奕劻和李鸿章:“所有十二条大纲,全部照允。”至1901年9月7日,终于签订了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从此,中国完全沦入半殖民地的境地。
按照“议和大纲”十二款“严惩首祸”条,慈禧太后降旨赐令庄亲王载勋自尽,刑部尚书赵舒翘交长安县监毙、礼部尚书启秀和刑部左侍郎徐永煜均革职正法……而对于“信邪纵匪”的主犯端郡王载漪及其胞弟辅国公载澜,因为“念俱属懿亲,特予加恩”,故仅处以“夺爵”和发往新疆充军,以窝囊著称的惇郡王载濂(惇亲王奕誴的长子,载漪、载澜兄弟俩的大哥),由于在义和团运动中除了被哄骗签了名之外再无举动,依罪处罚,在上谕中仅仅被罚其“府中思过”。但是,经此事变,慈禧对于载漪一家的宠信是一落千丈了。故当光绪二十七年十月“两宫”自西安还都途中行至开封时,慈禧下了一道谕旨:“巳革端郡王载漪之子溥儁,前经降旨立为大阿哥,承续穆宗毅皇帝为嗣,宣谕中外。慨自上年拳匪之乱,肇衅列邦,以致庙社震惊,乘舆播越。推究变端,载漪实为祸首,得罪列祖列宗,即经严谴。其子岂宜膺储位之尊?溥儁亦自知惕息惴恐,欲请退黜,自宜更正前命。溥儁着撒去大阿哥名号,立即出宫。”撤去大阿哥名号的溥儁,改封为承恩公。当时溥儁年已十七岁,自从撤销了”“大阿哥”名号之后,他无乘轿资格,就落入第三批人之中回到北京。遵照上述慈禧懿旨,当了二十三个月的皇储、过了二十三个月宫廷生活的溥儁,就这样凭慈禧的一道旨令被撒去“大阿哥”名号而灰溜溜地从西安回到北京后即遭废黜出宫,或者说在随“两宫”回銮之后他就没有再进过紫禁城青宫。当时的爱新觉罗·溥儁既无继登大宝之望,又不可荫袭端王之爵位(载漪被革去王爵后,慈禧别以醇贤亲王奕譞之子镇国公载洵为瑞郡王奕誌嗣子),处境十分凄凉。为了使溥儁和其父载漪(他发配新疆后不久,即遇赦离疆)这一系在京不致无处栖身,慈禧又下诏旨让载漪这一系“认祖归宗”,仍归惇亲王府本支。这样,溥儁出宫后,即迁到了北京城朝阳门内南小街西的惇王府的东跨院。不久,溥儁就前往内蒙古阿拉善旗罗王府看望其父原端郡王载漪。原来革爵端王载漪从新疆遇赦后经慈禧默许,已投亲于其内兄家罗王府邸。溥儁在那里看中了他舅舅罗王的女儿,便由甘军统领董福祥从中说亲,在内蒙罗王府与他的表妹结婚。过惯了京城繁华生活的溥携,因为不习惯于蒙古草原的荒凉寂寞,婚后不久便带了妻子回到北京。辛亥革命后,溥儁由于自己历史上曾有过“大阿哥”这样一个头衔,故他在北洋军阀统治下的历届总统府先后都当上了桂名参议,每年可以领到一笔可观的俸薪。但溥儁婚后夫妇感情很不好,于是他在北京城内交上一些不长进的酒肉朋友,学会了吸大烟、捧女角,经常到酒楼、戏馆去鬼混。民国十年,原“大阿哥”溥儁的挂名参议被取消。民国十三年,当时的北京政府开始把清室各王府的土地皆以“交价升课”的办法加以没收,亦即“变旗地为民地”,从此溥儁也就不能再依靠惇亲王府分到的他那份地租剥削来维持生活了。迨至1927年其父载漪在宁夏去世后,溥儁的经济状况就愈加拮据。他由于为生活所迫,只得让其妻去向当时担任蒙藏院总裁的其内兄塔王(罗王之子)塔旺布里贾拉求助。塔王即将溥儁夫妇接进塔王府居住。但是,塔王的侧福晋却非常看不起溥儁夫妇,她在塔王故世后即毫不留情地将溥儁夫妇赶出了塔王府,叫他们搬到了塔王府旁边马号附近的几间小屋栖身。溥儁身遭如此冷遇,当然十分痛心,但他又无力自谋生活出路,于是积忧成疾,1942年他就病死在塔王府侧的栖身小屋之中,结束了这位“大阿哥”传奇的一生。溥儁丧事极简,灵柩停放在厂桥附近的嘉兴寺,不久即埋葬在该寺的后院。后来嘉兴寺拆迁,其墓葬就不知究竟散落何处了。但溥儁尚有子孙后裔,香火不断。
溥儁生有二子,次子十分聪慧,深得溥儁怜爱,但却5岁即早夭。长子名毓兰峰,敦厚老实,在北京当过一阵警察,后来又靠踩三轮车来供养溥儁至死。毓兰峰是20世纪50年代中期在北京市一拨无业人员被安排到甘肃、宁夏等大西北开荒垦田时,离开北京到宁夏的。毓兰峰一家人1956年从北京市迁居宁夏永宁县李俊乡古光村定居。据《人民日报》海外版1985年10月报道,毓兰峰老人已年近耄耋,身体健康,一家三代人十几口均在宁夏务农,其三个儿子都是当地农民。毓兰峰本人懂得中医,现当选为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协委员。
[1]刘声木著,刘笃龄校.莨楚斋随笔·四笔[M].北京:中华书局,1998.
[2]梁启超.戊戌政变记[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3]陈虁龙.梦焦亭杂记:卷一[M].北京:中华书局,2007.
[4]苏继祖.清廷戊戌朝变记[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5]朱寿明.光绪朝东华录:卷157[M].北京:中华书局,1958.
[6]李希圣撰.庚子国变记[M]//翦伯赞等编.《义和团》Ⅰ.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书店出版社,1957:11.
[7]中国史学会.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义和团资料》第二册[M].
[8]吴永撰.庚子西狩丛谈[M]//剪伯赞等编.《义和团》Ⅱ,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书店出版社,1957:375.
[9]中国史学会.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义和团资料》第一册[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