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忠宝,赵癸萍
(1.江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江苏 无锡 214122;2.无锡职业技术学院,江苏 无锡 214121)
虚无主义通常泛指对一切对象、事物持有一种绝对否定的观点、态度或思想倾向。从哲学上看,虚无主义主要是对价值与存在的否定,其发生与形而上学密切相关。传统形而上学囿于一种超验的本体论框架,以探究虚幻的超感性世界为哲学研究的终极目标,而将现存的感性世界排斥在真实的存在之外。马克思始终关注人类的感性经验世界,而不去过多地探讨或论证抽象的超验世界。他从“现实的个体”出发,通过人的物质生产实践活动来考察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同时不满足于理论内部的批判,而是结合社会现实,诉诸于比“解释世界”更为重要的“改变世界”。从理论上探究虚无主义问题,其最终目的是要寻求可以引领人们走出虚无主义幽谷的现实路径。
传统形而上学的二重化世界观内在地包含了产生虚无主义的因子。一方面,世界被二重化为超感性世界与感性世界,另一方面,前者被实体化,后者则被虚无化。柏拉图的理念与基督教的天国即是上述超感性世界的典型代表。无论是古希腊哲学的理念世界框架,还是古希伯来思想的追寻上帝路向,均难以避免因世俗化的推进所带来的神圣性的退场。现代性的启蒙、祛魅反复表征和确证着一个事实:真实的感性世界被长久遮蔽,而虚幻的超验世界此刻陡然崩塌。虚无主义——“人类所有敌人中最可怕的那一个”——到来了。
马克思对虚无主义问题有着极强的敏感性,尽管其对虚无主义并没有过多地直接表述。马克思眼中的“世界”是一种内在包涉着人、自然和社会三统一的世界。此种世界观兼具经验与超验视野,但反对将经验世界与超验世界中的任何一者独立化。在马克思看来,经验世界与超验世界均统一于人的物质实践活动,人亦由此实现了与自然和社会的真正统一。不难看出,马克思实际上通过拒斥传统形而上学,顺带消解了虚无主义。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世界观实现了从探究终极超验存在向关注感性经验世界的过渡。这不仅是马克思新唯物主义世界观得以确立的重要理论前提,同时也是其能够拒斥形而上学进而消解虚无主义的关键所在。
马克思着眼于人的感性经验世界,拒绝对世界进行二元划分,寓“超验”于“经验”之中,这就从根本上杜绝了真实与虚无之间的思维颠倒。马克思首先从人的物质生产实践活动出发,对人的存在及其与世界的关系进行了全新的诠释和描述。在马克思看来,超验世界是否存在,人们是无法用经验去证明的。如果非要说超验世界是“存在着”的话,那么它也仅仅“存在”于人们的意识和思维当中,其产生的根源是人们的经验世界。总之,超验世界是虚幻的存在,而只有经验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马克思感性经验世界观的一个重要理论旨趣就在于,通过揭示超感性世界的虚假性,进而试图批判和颠覆传统形而上学的思想体系。而由于黑格尔哲学代表的是整个西方形而上学之一般,因此,对黑格尔的思辨唯心论哲学的批判,实际上就是对整个传统形而上学的批判。青年黑格尔派如施特劳斯和鲍威尔等人,通过近代哲学一些超感性形式的范畴如“实体”或“自我意识”等,在纯粹思辨的领域内进行论战,马克思对此提出批评,认为他们只是用“词句”来反对“词句”,而“没有一个想到要提出关于德国哲学和德国现实之间的联系问题,关于他们所做的批判和他们自身的物质环境之间的联系问题”[1]516。马克思指出,无论是“实体”还是“自我意识”,说到底都是空洞的、形式的、思辨的、无实质内容的虚假性范畴;或者换句话说,这些“抽象形式”、“思维形式”、“逻辑范畴”都是象征着超感性世界的“唯灵论的存在物”[1]206。显然,马克思在此道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即人与世界的关系问题。
在近代哲学的理论框架内,人与世界是被割裂开来的,前者是主体,后者是客体,二者之间是认识与被认识、改造与被改造的关系。马克思通过揭露超验世界的虚假性,实际上是将近代哲学被分割开来的主客体统一起来了,而二者统一的现实基础就是人的感性经验世界。
马克思新唯物主义世界观得以确立,还要得益于其考察现实历史的恰当方法。新唯物主义的感性经验世界观有着与其相适应的方法论,即“纯粹经验的方法”。马克思曾经指出:“我们开始要谈的前提不是任意提出的,不是教条,而是一些只有在臆想中才能撇开的现实前提。这是一些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包括他们已有的和由他们自己的活动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因此,这些前提可以用纯粹经验的方法来确认。”[1]516
以“纯粹经验的方法”来考察整个人类社会历史就是要从现实中的个人出发,由于这些现实的个人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人,因此以经验的方法考察历史也就是要从直接生活的物质生产实践活动出发,这也是唯物史观与一切唯心史观的本质区别所在。不能从思维观念出发来解释现实实践,而是要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各种观念形态。马克思这样概括抽象思辨与实证考察的关系:“在思辨终止的地方,在现实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们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过程的真正……开始的地方。”[1]526马克思曾经以日常生活中最为常见的各种水果为例,用极为通俗的语言道出了从抽象思辨出发来考察社会现实这一做法的致命缺陷:“如果我从现实的苹果、梨、草莓、扁桃中得出‘果品’这个一般的观念,如果我再进一步想象,我从各种现实的果实中得到的‘果品’……这个抽象观念就是存在于我之外的一种本质,而且是梨、苹果等等的真正的本质,那么我就宣布(用思辨的语言来表达)‘果品’是梨、苹果、扁桃等等的‘实体’。……为了要达到某种现实内容的外观,它就不得不用某种方法从‘果品’、从实体返回到现实的千差万别的平常的果实,返回到梨、苹果、扁桃等等。但是,从现实的果实得出‘果品’这个抽象的观念很容易,而从‘果品’这个抽象的观念得出各种现实的果实就困难了。如果我不抛弃抽象,甚至不可能从抽象转到抽象的对立面。”[1]276—277在此,马克思虽然论述的是抽象与具体的关系,但实践上也明晰了超验与经验的关系。无疑,由于经验的方法是能够按照事物的真实面目来理解事物,并把大千世界的万事万物归结为经验的事实,因此,考察社会历史,必须由经验出发,而不是相反。
需要指出的是,马克思尽管反复强调经验考察法的优先性和重要性,但他并没有因重视具体而否定抽象,或者以经验代替超验,而只是强调考察历史的出发点不能本末倒置,即要从经验现实出发,从具体的人出发。新唯物主义世界观崇尚经验维度,但却并不完全排斥超验思维;马克思反对建立无所不包的思想体系,但却仍然要依赖于思辨、理性的运思。早在1842年,马克思在《关于新闻出版自由和公布省等级会议辩论情况的辩论》中就曾对此有过论述:“在衡量事物的存在时,我们应当用内在观念的本质的尺度,而不能让片面和庸俗的经验使我们陷入迷误之中,否则任何经验、任何判断都没有意义了。”[2]166在《历史法学派的哲学宣言》中,马克思更是宣称:“实证的,也就是说,是非批判的。”[2]231可见,在马克思那里,始终存在着经验与超验两种视野,而并不存在着非此即彼的思维方式。仅从看待世界这一点来说,马克思只是反对将超验世界实体化、独立化,并与经验世界等同、对立,而恰恰倡导一种合理且充分地利用超验的视野、思辨的方法、理性的思维。正是由于马克思始终着眼于人的感性经验世界,因此能够将人与世界、抽象思辨与现实考察,以及超验与经验内在地统一在一起。既然虚无主义表征的是“超感性世界的崩塌”,那么毫无疑问,由于马克思的视域中自始至终没有独立化、实体化的超感性世界的“存在”,自然谈不上“崩塌”,这即是感性经验世界能够预防虚无主义发生的基本思路。
新唯物主义世界观不仅兼具经验与超验视野,同时也对主体与客体之间的关系作了重新阐释,实现了从客体维度到主体维度的跨越。马克思对人与世界的现实考察,集中体现了其主体性的维度,这也是新唯物主义世界观区分于其他一切旧哲学的重要关键点。因为经验世界的视域和方法不仅马克思具有,传统的经验主义者同样具有。即是说,仅仅摒弃西方传统的二元世界观,还不足以形成对世界的准确把握。
那么,马克思哲学的理论异质点在哪里?马克思的感性经验世界究竟如何克服虚无?这要从马克思的感性世界概念说起。在马克思那里,人们面对的现实经验世界是由人、自然、社会三者构成并内在统一的感性世界,而抽象、思辨的形而上学恰恰是割裂了三者的有机统一,从而导致了虚无主义。马克思曾对此有过旗帜鲜明的论述:“在人类历史中即在人类社会的形成过程中生成的自然界,是人的现实的自然界;因此,通过工业……形成的自然界,是真正的、人本学的自然界。”[1]193反之,“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1]220。那么,人、自然、社会三者何以能够统一在一起呢?
(一)“现实的个人”。马克思眼中的“人”是处于现实中的个人,是一种感性、对象性的存在,通过对象化把自然、社会设定为自身,同时也在外化的过程中,将自身设定为对象。这样的“人”,才是真实多样和内容丰富的人。马克思对此解释说:“一个存在物如果在自身之外没有自己的自然界,就不是自然存在物,……一个存在物如果在自身之外没有对象,就不是对象性的存在物。……它没有对象性的关系,它的存在就不是对象性的存在。……非对象性的存在物是非存在物。”[1]210
(二)“人化自然”。马克思眼中的“自然”是一种“人化自然”,是客观的自然界不断被认识和改造也就是对象化了的自然。而与“人化自然”相对应的所谓的“自在自然”,实际上是脱离了经验视域并通过纯粹的主观猜测所设想出来的,因此是神秘的和无意义的。马克思写道:“作为自然界的自然界,这是说,就它还在感性上不同于它自身所隐藏的神秘的意义而言,与这些抽象概念分割开来并与这些抽象概念不同的自然界,就是无,是证明自己为无的无,是无意义的,或者只具有应被扬弃的外在性的意义。”[1]220
(三)社会关系。马克思眼中的“社会”无疑是有人参与的社会,而且是由“现实的个人”所组成的社会。马克思一方面认为,“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1]501,即社会是由现实的个人及其活动所构成;另一方面,人的本质也恰恰在于其社会性,即“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501。
由此我们不难看出,如果仅从强调感性经验,排斥形而上学这一点来看,马克思的哲学与传统经验论的立场十分相似。事实上,也的确有很多人误将马克思的哲学视为一种经验论哲学,抑或是一种有着唯科学主义倾向的实证科学,甚至恩格斯也曾经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作出过科学化、实证化的理解。从理论形式上看,实证主义哲学的上述主张无疑与马克思的感性经验世界观有着很多的共同点,但如果进一步考察则不难发现,二者存在着根本的区别。总体说来,尽管马克思始终着眼于人的经验世界,倡导考察历史的经验方法,但却并未因此彻底取消超验的逻辑思维。马克思否认有凌驾于人和自然之上的存在物,但同时也承认超验的逻辑世界是经验世界或现实世界的表达。马克思确证的是经验优先性,并以此为出发点,使得逻辑推理与现实考察紧密结合。这一观点也可以视作马克思的哲学同形形色色的经验论哲学的重要区别所在。关于这一点,只需要看一下《资本论》的写作手法,尤其是第一章的内在逻辑,问题即再清晰不过了。马克思通过一种纯粹经验的方法,从资本主义社会的最小细胞单位——商品开始展开考察和论述;紧接着,围绕商品这一范畴,对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的各种矛盾展开了细致的逻辑分析。如果说经验考察的方法体现的是一种社会历史与现实的维度的话,那么,对商品范畴的理性分析则体现了逻辑思辨的必要性。这即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马克思在此采用了历史与逻辑相统一、具体与抽象相结合的研究方法;或者如列宁所说:“虽说马克思没有遗留下‘逻辑’(大写字母的),但他遗留下《资本论》的逻辑,……在《资本论》中,唯物主义的逻辑、辩证法和认识论(不必要三个词:它们是同一个东西)都应用于一门科学,这种唯物主义从黑格尔那里吸取了全部有价值的东西并发展了这些有价值的东西。”[3]145在《资本论》第二版的跋中,马克思更是旗帜鲜明地称自己是黑格尔“这位大思想家的学生”,并在有些地方“卖弄起黑格尔特有的表达方式”[4]22。
必须要强调的是,尽管马克思十分崇尚科学的实证方法,但他并没有唯科学主义的倾向。以往的一些研究,由于不够重视并因而没能区分马克思与恩格斯的思想差异,因此,往往对马克思的哲学作出科学化、实证化的误解。本文认为,马克思尽管崇尚科学的实证方法,但并没有因此具有唯科学主义以及将哲学科学化的倾向。从根本上说,哲学科学化体现的是一种客体主义视角的思维方式。也就是说,无论是实证的、科学的,还是唯物的,都是单纯从客体来看待事物、现实和感性。这种立场的弊端之一就是忽视了哲学本应具有的主体性和价值性维度。从现实来看,失去了主体性和价值性的哲学,无疑也就失去了对主体——人的存在的终极关怀。由于马克思将主体与客体的关系问题视为哲学的基本问题,因此马克思审视哲学的视角便兼具了主体性与客体性的双重维度。可以说,马克思本人的哲学是基于实践基础上的价值性与科学性、主体性与客体性的统一。
顺便指出,由于马克思在一定程度上赞同康德的观点,认为先验是经验的前提和条件,因此,在其理论研究中,马克思也并未放弃对先验领域的关注,将原始的材料与现实的运动,也就是将先验与经验结合起来考察。马克思认为,只有将先验的材料总结、完成之后,“现实的运动才能适当地叙述出来”,因为“材料的生命一旦在观念上反映出来,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就好像是一个先验的结构了”[4]22。
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世界观不仅在关注视域及考察方法方面具有独特性,其理论研究最终落脚点也与其他哲学有着本质的差别:马克思不满足于理论内部的批判,而是实现了由“解释世界”向“改变世界”的过渡和转换。
马克思自始至终关注对现存世界的改变。在著名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对自己的世界观作了如下界定:“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502马克思的意图是再明显不过了,无论以何种方式观世界,都只是对世界的一种解释而已,马克思的理论旨趣显然不在于此。在马克思眼中,“改变世界”要比“解释世界”更为根本和重要。马克思在对自己的世界观——“实践唯物主义”的定位中,曾经对改变世界有过十分明确的论述:“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1]527这也正如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所说:“你们不使哲学成为现实,就不能消灭哲学。”[1]10
不少人对马克思改变世界的诉求产生过疑问,即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世界观为什么一定要寻求对世界的改变?改变世界真的如马克思所说的那么基础和必要吗?海德格尔就曾经对此发问:“解释世界与改变世界之间是否存在着真正的对立?难道对世界每一个解释不都已经是对世界的改变了吗?对世界的每一个解释不都预设了:解释是一种真正的思之事业吗?另一方面,对世界的每一个改变不都把一种理论前见(Vorblick)预设为工具吗?”[5]52如果囿于近代认识论的思维模式,将人理解为主体,世界理解为客体,改变世界仅仅是人对自身之外的世界的改变的话,那么,确实无法理解马克思“改变世界”的主张。从存在论的高度来看,马克思与海德格尔的共性在于,都将世界理解为有人参与的世界:如果说海德格尔的世界是“在世”的世界,即人以“在世界之中存在”的方式存在的世界,那么,我们可以称马克思的“世界”为“属人的世界”,即有人的感性实践活动参与的世界。
马克思的感性世界之所以是人、自然、社会三者的统一体,关键在于,三者统一的基础是人的感性经验世界。通过对费尔巴哈的“感性直观”、“感性活动”的批判,马克思将改变世界的合法性地位阐释得淋漓尽致:第一,马克思批评费尔巴哈仅仅局限于感性的直观:“费尔巴哈不满意抽象的思维而喜欢直观;但是他把感性不是看做实践的、人的感性的活动。”[1]501从对人的理解来看,费尔巴哈设定的是抽象的人,而不是处于现实历史中的人。从人类社会的发展历史来看,感性世界“不是某种开天辟地以来就直接存在的、始终如一的东西,而是工业和社会状况的产物,是历史的产物,是世世代代活动的结果”[1]528。人们只有通过物质生产实践活动,通过工业和商业交往,不断地随着社会实践的需要而改变社会制度,才能够不断推进人类社会历史向前发展。第二,马克思批评包括费尔巴哈在内的一切旧哲学对主体性与实践维度的忽视,即“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做感性的人的活动,当做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费尔巴哈想要研究跟思想客体确实不同的感性客体,但是他没有把人的活动本身理解为对象性的……活动。……不了解‘革命的’、‘实践批判的’活动的意义”[1]499。在对“人”的理解上,马克思一方面认同费尔巴哈,认为包括感性意识在内的感性活动是人类历史活动的必要前提,只有着眼于人类的感性世界,立足于人类的感性活动,才能够具备历史的视野,进而把握历史的本质。马克思写道:“感性……必须是一切科学的基础。科学只有从感性意识和感性需要这两种形式的感性出发,因而,科学只有从自然界出发,才是现实的科学。”[1]194“全部历史是为了使‘人’成为感性意识的对象和使‘人作为人’的需要成为需要而作准备的历史(发展的历史)。”[1]194另一方面,马克思与费尔巴哈又有着根本的差异:“费尔巴哈设定的是‘人’,而不是‘现实的历史的人’。”[1]528由于费尔巴哈看不到历史的尺度,因此马克思写道:“当费尔巴哈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的时候,历史在他的视野之外;当他去探讨历史的时候,他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在他那里,唯物主义和历史是彼此完全脱离的。”[1]530也正是由于“现实的历史的人”从事的是物质实践的生产活动,因此,马克思的感性世界、感性活动就具有了历史的尺度。
这样一来,我们也可以从另外一个视角来理解马克思为什么说人的本质在于一切现实社会关系的总和。无疑,马克思这里所说的“社会关系”绝不仅仅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它还包括在人的感性实践活动中的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它不是一种静态的关系,而是包含着历史尺度的动态关系。一言以蔽之,马克思眼中的“改变世界”实际上也就是人的自我改变,这种改变立足于人类自身的感性实践活动,改变的是包含人类自身在其中的整个世界。这也就是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第三条所要表达的意思:“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的一致,只能被看做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1]500也正因为有了“改变世界”的现实保障,马克思才能够超越旧哲学,摒弃传统形而上学,进而有可能最终克服并消解虚无主义。
[1]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 列宁专题文集——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 (德)F·费迪耶等.晚期海德格尔的三天讨论班纪要[J].丁耘译.哲学译丛,20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