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珉
镜头前一位神情怪异的东方妇女,略有臃肿、身材矮小、略微驼背,穿着她自己设计的波点衣服,戴着颜色艳丽的假发,还化着浓妆……,这是记录片中的草间弥生(Yayoi Kusama),是一位集结了超级艺术天后、波点女王、话题女王、精神病患者等诸多称谓于一身的艺术人物!
众所周知,草间弥生是以密集波点视觉而为人所熟知,这位“怪婆婆”作为日本一直活跃于欧美艺术圈的国际级艺术大咖,她早于村上隆、奈良美智等人出道,区别与后者日式卡通风格,明显的“弥生式”波普风格显然是与上世纪纽约时代的波普风潮同流,并带有她极端化的症状色彩。如果说明星般的小野洋子是观念的、极简的、达达式的,同样重要的日裔女性艺术家,现年八十岁高龄的—草间弥生则是原生的、繁复的、波普化的!
草间弥生于1929年3月出生于日本长野县松本市一个富裕家庭,家族经营种子生意一百多年。母亲将家族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却对女儿的精神疾病一无所知。1939年,草间弥生约10岁时,开始被大量幻觉困扰,因而时常有自杀企图,她当时为母亲画的铅笔画,画中就已充满了小圆。此后,草间相继从长野县松本女子学校和京都市立美术工艺学校毕业,但她对保守陈旧的日本画坛失望,回到老家只能废寝忘食地画画。而转机出现在她23岁,精神病医生西丸四方欣赏她的才能,不但购买了她的画,还把自己的朋友、梵高艺术研究者泷口修造介绍给她,两人成为了草间弥生一生最可贵的支持者。
26岁时的草间弥生某日在旧书店发现了美国女画家乔治亚·欧姬芙的作品。在一位懂英文堂兄的帮助下,她写信给乔志亚·欧姬芙寻求帮助,深受感动的女画家回信给草间弥生,表示愿意在美国推荐她的作品。1957年,草间弥生拿到了去美国的签证。移居纽约后,草间开始展露她占有领导地位的前卫艺术创作,而她在美国的十几年,正值波普艺术的兴盛期,草间弥生通过不断的艺术活动将日本人的名字逐渐写入了西方波普艺术的历史。她不仅与美国波普的代表人物如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克勒斯·欧登柏格(Claes Oldenburg)、贾斯培·琼斯(Jasper Johns)等一起联展,而且他们在不同程度上都受到草间弥生的视觉艺术的启发。而草间弥生1973年从纽约回到东京,便远离了公众视野。她住进了新宿精神疗养院,长期接受精神治疗。白天,她到附近的工作室,晚上又回到疗养院。她极少外出,也很少会见客人,从不逛商场,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这样的生活,她过了30多年。在疗养院附近的工作室里,她完成了包括巨型南瓜在内的数千件作品。同时,她还发表了十几本小说和诗集。
1993年她被选为代表日本的艺术家参加威尼斯双年展,从此确立和巩固了她在国际艺术界的地位。在2011年和2012年,她的展览轮番在世界一流的艺术馆展出,如马德里的索菲亚王后国家艺术中心博物馆、巴黎的蓬皮杜中心、伦敦的泰特现代美术馆和纽约的惠特尼博物馆。而这位红透全球的艺术家终于姗姗来迟:上海当代艺术馆在年底开启了“草间弥生—我的一个梦”亚洲巡展的上海站。作为艺术家在中国首次的大型个展,也是在中国的唯一一站,展出草间弥生一百多件作品,包括她影像视频、绘画、丝网印刷作品、标志性的巨型装置和大尺幅的绘画等等,早期从日本至纽约时期“无限的网”系列,到艺术家最为人熟知的圆点图案作品,全方位呈现草间弥生六十年来惊人的艺术脉络。
作品《为挚爱郁金香之永恒祈祷》可以看到草间弥生一生都在使用的视觉语言:波点。这些重复的波点从平面延伸到三维的绘画之中,创造出一种无限重复和变化的视觉感受。在这个装置作品中,各种多彩的波点覆盖了整个郁金香和空间,让观众淹没在这样一个视觉世界之中:用来填充的白色使观众丧失了空间感和数量感,空间中所有物体表面的彩色光点图形让空间和物体合二为一,并带来一种无可名状的混乱感。
《无限镜屋》是草间弥生持续偏执地去描绘无限的空间,她的镜屋装置试图给人一种无限的感觉,让观众忘却自我伴随着草间弥生去开始自我消融的旅程。在1965年的装置作品《无限镜屋-阳具的原野》中,草间便第一次使用镜子,过去十年中,她创作了大量这类大型环境装置,观众可以走进这些装置作品中探索并亲身体验被自己反射影像所包围的感觉。
《重复的视觉,菲勒斯船》这件作品突出表现了一个波点织物构成的阳具—包裹着一条带浆的小船,并安置在一个房间里,墙上和天花板都覆盖着999张黑白拼贴画,每一张都以俯视的角度描述同一艘小船。这是她1963年在纽约的展览作品《积聚—千舟连翩》的延续,这件作品对于自我消融的阐释不仅局限于草间弥生自己,同时也可以看到她对女性主体的强有力的表达。
曾接受工艺教育的草间弥生,自幼年患有神经性视听障碍,这场疾病使她看到的世界仿佛隔着一层斑点状的网,因此对于草间弥生来说,重复性的波点与其被当作她与世界沟通的途径,不如说是一种治疗。因而相当早的创作时期草间弥生就发展出了波点符号作为她一生的创作源点,她善用高彩度对比的波点花纹加上镜子,无穷无尽的波尔卡波点和条纹,生物触角和尖端都是草间弥生作品中重复出现的母题,大量包覆在各种物体的表面,如墙壁、地板、画布、家中物品,也混淆了真实空间的存在,她把它们看成是来自宇宙的和自然的信号,最基本的生命元素。
而我们同样可以看到,草间弥生的视觉亦是如此的个人化、完整和封闭,难以成为借鉴者的通路,而衍生出的装置、影像、绘画在专业人士看来只是不同类型点状的不断转换和重组,因而“草间弥生”式的波点视觉系统,只属于她个人,是她留给自己的一首安魂之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