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一周的雾霾,将众人记忆中的帝都阳光散瞳成了一篇白内障患者般的视觉日记。在“不见长安见尘雾”的凄凄风景中,当电影《寂静岭》中的飘忽梦魇悄然降临到我们身边的时候,浓浓的雾墙也为这城市滚烫的枪管装上了一道阻断犀利与张狂的消音器。
站在草场地某座小楼的天台上,已经望不到西南方向的“大裤衩”那影影绰绰的身影了,只有当地居民养在天台上的鹅,在昏暗的气压下抖动着自己同样昏暗的羽毛,而从它昏暗的身体中发出的声声并不昏暗的鸣叫,则在午后寂静的表皮上撕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痕,却始终唤不醒那颗摇曳在滚滚灰霾背后的、寂寞的太阳。
所有正在盛开着的辉煌灵魂或从未怒放过的似水流年,此刻都在享受着来自这座城市的、难得的“公平”。排列齐整的画廊和工作室、从狭长街道两旁枝叉而出的理发店、杂货铺和小火锅店等等,与位于城市轴心线上的旧日皇宫一起感受着一呼一吸间的沉重与真实—我会因这个冬天而死吗?或者我会死在这个冬天吗?
在成功地避开无数的“劫难”之后,或许唯有再次祈求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民,我们才能心安理得地面对着下一次未知“末日”的侵袭—“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民,保佑工人、还有农民、小资产阶级、姑娘和民警,升官的升官,离婚的离婚,无所事事的人……”—愿吃完饭的人民能够顺利地上出厕所、愿吃完饭的人民不会失眠、愿吃完饭的人民不会不孕不育、愿吃完饭的人民在无所事事后依然能够顺利地繁衍生息等,从天才到懒汉,莫不如此。
而在如蝼蚁般辛劳的众人面前,艺术就像是一片片点缀在神明权杖上的华丽装饰:混淆着丑陋的外表与美丽的心灵,时常表现出不可理喻的遥不可及,靠异样的智慧支撑着清晰的逻辑或诡辩的堂皇……但它们也经常需要借助无名工匠的双手,将头脑中点点晶莹的碎片粘合成段段可见的真实。
当我们将关注的目光从平日里习惯的展览现场和工作室中移开的时候,在艺术行业的二环主路之外,那些生存在五环、六环之外的人们,同样在靠着“艺术”生活,却在多数时候均保持着“局外人”的身份,他们生存之道中自然而然的跨界几率,远比艺术家们被商业运营模式定义出的“文化跨界”要多变得多。
“艺术品”即是“产品”,在以最朴素的物质观度量着这个好似浮在云上的行业的时候,就像是隔着今日浓重的雾霾遥望着长安街上的夜景一般,关于鬼魅和疯子的谣传会减淡皇家面孔上惯常示人的威严与凝重。而他们也同样在每个庸常的日子中,用自己的方式刻画着生活的阡陌和纹理,与艺术有所交集,却终是两列在不同轨道上同向行驶着的列车。在奔向相同终点的旅途上,不时地感受着隐藏在安宁中恐慌,欢笑和泪水交替奔跑着出岁月流逝的痕迹,也许是道道干涸的河床,也许是条条流向未来的江水—“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愿上苍保佑每一个吃完了饭的人民,保佑做画框的工人、保佑做保洁的妹子、保佑在路边画像的匠人、保佑闪光灯下的F4,保佑所有未名的艺术家们。(文/郝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