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梦的生态维度与“生态人”的培育

2014-04-10 19:32侯亚楠
关键词:自然界人格马克思

侯亚楠

(鞍山师范学院 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科研部,辽宁 鞍山 114007;辽宁大学 哲学与公共管理学院,辽宁 沈阳110036)

一、中国梦的生态维度

《人,诗意地栖居》是德国19世纪浪漫派诗人荷尔德林的一首诗,后被海德格尔演绎为一个哲学命题,“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几乎成为所有人的向往。诗里所传达的含义,自古以来就被认为是一个美好的梦想,一缕理想的光辉,一汪人类渴求的泉水,一首生命自由的歌谣。党的十八大明确地把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位置并鲜明地提出努力建设美丽中国的构想——生产空间集约高效、生活空间宜居适度、生态空间山清水秀,天蓝、地绿、水净……描绘了一幅环境优美、山明水秀的生活图景。“美丽中国”表现出中国人对全球生态环境问题的解决理念和美好憧憬,是世界生态文明的中国化表现,是“和谐世界”愿景的重要内涵。这展示出了中国梦的生态维度。这种生态维度,就其本体论意义而言,是一种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新自然观,就人的发展来看,则是一种“生态人”的实现。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不仅有着人与自然和谐的自然观,而且有着深刻的“生态人”观念。笔者不认同书中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论述是带着费尔巴哈浓重印记不成熟世界观的观点,而是认为它是马克思基于对近代哲学主客分离的自然观的批判而对人与自然新型关系的创造性表达。其重要表现之一就是提出了生态人概念。马克思指出:“自然界,就它自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处于持续不断的交互作用过程的、人的身体。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不外是说自然界同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1]这段话有三个涵义:一是人即自然,人的本质不是黑格尔眼中“无人身的理性”;二是自然即人,自然是人类无机的身体,人与自然的关系就是人与人自身的关系;三是人与自然的理想关系,人的自然是人道主义和自然主义的统一,是人道精神面对自然的历史敞开。马克思的辩证唯物主义自然观是人类自然观史上的革命性变革,它标志着人与自然的关系由对立性的征服,走向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

“生态人”要把对“人与自然平衡的向往”变成人体自身功能平衡的向往,要把对自我生命价值的尊重变成对自然生态的尊重,把对自然的征服视为对自身的奴役,把生态的美好视为自身的美丽。我们——人是大地之子,自然是赋予我们生命的母亲,碧绿的江河是赋予我们生长的乳汁,一块块绿地是我酣睡的绒毯,辽阔的草原是我学步的乐园,蓝天白云是我精神畅游的领地,美丽的地球是我茫茫宇宙星海中的诺亚方舟。自然——我们大写的生命,大写的人。

“生态人”的社会,就是马克思描述的,“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2]马克思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人”观念为营造中国梦的生态家园提供了坚实的理论基础。人与自然始终是相依相伴的共生性关系。这种关系不是以主客体的分离为基础,不仅不是主体对客体的征服关系,也不简单是朋友和伙伴关系,而是以人与自然的一体化为前提,自然即人,人即自然,自然是人体的一部分,关爱自然就是博爱的自爱,破坏自然就是无意识的自杀。我们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就是承认人与自然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同体关系;人要顺应自然规律,还要顺应自然的生命节律,与自然界共生共荣,相依为命,共同发展。

二、“生态人”——人的生存方式的历史再认

全面、正确地揭示人的本质是科学理解人的全面发展的内涵及实现路径的逻辑起点。从自然人到主体人再到“生态人”,是人与自然相关的三大生存方式。“生态人”是体现人与自然新型关系的当代人格的重要表征,是体现人的本质的多样性展开的重要向度,是人的生态属性的历史再认。

人与自然相关的第一大生存方式表现为“自然人”样态,其主要特点是人是自然界的“奴仆”,人完全消弭于自然之中,是人与自然的原始统一。在远古时代,人类对自然界包括对自身的认识完全处于一种混沌状态,“主体”与“客体”尚未有清晰的区别,其处于如庄子所言“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同一”的原始自然状态。在那时,整个自然界在人们的眼中充满了神秘的色彩和无穷的魅力神圣性存在,而“我”则呈现为一种微小的存在是自然界的“奴仆”。顺从、敬畏自然是远古时代人的必然“选择”。尽管也有了钻木取火、“女娲补天”“羿射九日”“大禹治水”等征服、改造和治理自然的主观意向和客观努力,但顺应自然、靠天吃饭依然是人们的精神主旨。农业生产方式和古代社会结构基本都是在与自然相适应的状态下,人还是与自然处于不自觉的原始性和谐之中。

人与自然相关的第二大生存方式表现为“主体人”样态,近代社会人的主要特点是自我意识,即主体意识的觉醒。人是自然界的“主人”。“人”应以自我为主体来观察世界、检验世界。主体人样态将人与自然的关系不平等化,将人凌驾于自然之上。人借助近代自然科学实现了对自然奥秘的史诗般的征服。人又借助工业化和市场化不断强化自我的无限欲望,实现着对自然的无止境掠夺和奴役。利益的驱动使人们不顾后果地掠夺自然,甚至不惜榨干自然。利用与被利用、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将“作为人类生命之源和价值之源的自然界”视为人类的奴仆和奴隶。人是自然界的产物,当然受自然规律支配。人具有主观能动性,但不能违背自然规律,否则一定会受到历史的惩罚。恩格斯早就告诫人们:“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会对我们进行报复。每一次胜利,在第一线都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结果,但在第二线和第三线却有了完全不同的、出乎预料的影响,它常常把第一个结果重新消除。”[3]自然界无情地惩罚了人类,这种惩罚具有全球性和警示性。主体人的人性缺陷及其所造成的生态破坏都表明,如果不停止无顾忌地征服、控制自然的行为,人类必将自食后果,甚至是人类生态家园的全部毁灭。历史呼唤着新的文明时代的到来,需要新的人格样态的确立。

人与自然相关的第三大生存方式表现为“生态人”样态,其主要特点是人不是自然主义的自然人,也不是人道主义的主体人,而是自然主义与人道主义统一的生态人。人的生存方式的历史再认,不是人类主观任意幻想的,它的生成具有客观必然性。盲目顺从、敬畏自然不可取,无顾忌的征服、控制自然也必将受到惩罚。人与自然的关系不应是“主人”和“奴仆”的关系,而是共生性同体关系。自然是人的一部分,是人无机的身体;人是非神的自然人,离开自然人非人。人即自然,自然即人,这就是“生态人”的观念。“生态人”取代自然人、“主体人”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生态人”观念是符合时代发展的精神理念,“生态人”生存方式是突出了人类的“类整体”地位,这种生态观以“自然向人生成”为本,在“为了人”和“通过人”的统一中确立人类的生态主体地位,这也是人的生存方式的历史再认,可以说体现了马克思的生态观的实质。

三、“生态人”的培育

生态人不仅是一种精神理念,一种人类新的生存方式,而且是一种代表人的自由发展的现实性人格,一种价值信仰,一种行为方式。中国梦是每个中国人的未来生活理想和人格实现,每个中国人是实现中国梦的主体和动力,而每个人的自由全面的发展也是中国梦的出发点和最终归宿。因此,培育亲近自然的生态人格,弘扬生态价值信仰,培养绿色行为方式,是实现中国梦的现实路径之一。

首先,要在亲近大自然的过程中培育亲近自然的生态人格。美国享誉世界的环境保护主义理论家奥尔多·利奥波德在《沙乡年鉴》序言中说:“现在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是:一种平静的较高的‘生活水准’,是否值得以牺牲自然的、野外的和无拘束的东西为代价。对我们这些少数人来说,能有机会看到大雁要比看电视更为重要,能有机会看到一朵白头翁花就如同自由地谈话一样,是一种不可剥夺的权利。”[4]奥尔多·利奥波德认为,“看到大雁比看电视更重要”,是因为自然的、野外的和无拘束的东西对人的影响力更大。因此,我们必须重视环境对“生态人”人格产生的潜移默化的作用。但是,人接受环境的影响不是消极的、被动的,而是积极的、主动的。如马克思所说:“人创造环境,同样环境也创造人。”[5]就“生态人”的理念而言,人与环境要共同成长。人要按照自然规律和美的规律创造宜人宜居也宜于自然生态的环境,在美化环境中美化人类自身,在优美的生态中塑造优雅的气质和美丽的心灵。培养寻觅自然美的好奇、对自然的敬畏与感恩意识,进而养成爱护自然环境、生态保护的精神观念、行为习惯和现实品格,成为实现“中国梦”所需要的美丽国民。

其次,要在社会大文化环境中弘扬生态价值信仰。德国经济学家柯武钢、史曼飞在其所著《制度经济学》一书中认为,个人免受恐惧和强制的自由、公正、安全、和平、经济福利(或繁荣)与宜人的自然环境和人工环境是人类共有的、构成基础的价值,它们构成人类行为的强劲动力,它们对人的日常行为具有压倒一切的影响,这些价值也是好社会的核心。“许多社会批评家主张将环境保护作为一种基本的人类价值,并因此而成为一个基本的政策目标。这应被视为等同于或者更重要于个人自由或繁荣之类的目标。”[6]生态价值是基本的人类价值体系中的一种新的价值,并将成为影响人类发展的更重要价值。20世纪90年代,美国哈佛大学教授约瑟夫·S·奈(JosphSNye)在评定国家发展实力时,全面系统地分析、阐述了国家实力的概念,提出一个国家的实力由“软实力”(softpower)和“硬实力”(hardpower)两部分组成的观点。他认为“软实力”与“硬实力”具有同等的重要性,并且从根本上说,软实力的作用应该是大于硬实力。这种观点代表了当今世界的一种国家发展观点:通过强化软实力实现国家强大。生态价值是生态文明价值观的核心,国民的生态价值是国家软实力的重要体现。国民生态价值的形成需要一定的物质基础,但不等于经济发展了,国民生态价值便自然形成。事实一再告诉我们,国民生态价值的形成不能任其自然,无所作为,必须有意识地弘扬。信仰是行动的指南,有什么样的生态价值信仰才可能有生态价值信仰指导下的生态实践行动。“生态人”的培育重点是信仰而不是知识。生态价值必须被信仰,否则它将形同虚设。对于我们当代的中国,弘扬生态价值信仰仅停留在书本或口号上是不行的,要成为我们社会生活的基础,并渗透融入我们的血液,从而实现对我国工业文明传统的超越。

最后,要在生活实践中培养绿色行为方式。生态人格是一种人格修养,是在生活的每一细节中体现自己的生态价值信仰,在衣食住行方式选择中塑造自己的生态人格的高雅气质。它意味着人们与旧的行为方式,如多占资源的炫富消费、追逐野味美食的猎奇消费、在山川自然上留痕的旅游恶习、为利益对自然物的劫取、为己私对公共生态环境资源的破坏等恶行陋习挥手告别。生态人格的实现和“生态人”的培育要通过教育机构、大众传媒、网络媒体、社会团体、家庭教育等全社会的努力,培养人的绿色行为方式,营造生态人格形成的教育环境和社会文化氛围。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7]人作为一种社会的存在物,只有在社会生活中通过与他人的交往才能成为现实的人,这也是人的社会性所在。马克思的社会交往理论能给我们提供诸多启示。“生态人”人格的形成不是闭门独创的,而是在与自然界和社会的交往中形成、升华的。交往中的互动可以启迪智慧、传递信息,丰富思想内涵,提升精神境界。环保实践交往,不仅拓宽了人际交往范围,同时,还不断地践行着绿色行为方式,也用自身的绿色行为方式影响他人,在交往中实现生态人格的社会实现。

总之,21世纪是生态价值高扬的世纪,也是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梦想的世纪,与之相伴的将是“美丽中国”的世界性呈现和“生态人”作为民族品格的历史性生成。

[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61.

[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87.

[3]恩格斯.自然辩证法[M].于光远,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304-305.

[4]奥尔多·利奥波德.沙乡年鉴[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5.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43.

[6]柯武钢,史曼飞.制度经济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103.

[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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