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芳
(北华大学 法学院,吉林 吉林 132013)
【关东文化与北方民族】
中国朝鲜族流动人口社会适应研究
徐芳
(北华大学 法学院,吉林 吉林 132013)
利用最新人口统计数据和大量问卷调查,深入分析了朝鲜族的国内外流动现状、特点、原因与社会影响,以及朝鲜族在国内外的社会适应现状,归纳出教育、社会关系网络、社会组织、宗教四种社会适应策略,并分析了流动的个体化后果,尤其是朝鲜族女性的个体化。比较分析了留守学生的学习、生活、心理、人际交往与社会适应度,得出非留守好于单留守,单留守好于双留守的结论。最后,从人口数量、人口质量、人口凝聚力三个维度总结提升出朝鲜族作为文化边缘群体的存续策略与被“同化”风险。
朝鲜族;流动人口;社会适应;个体化;策略
本文采用定性与定量研究相结合的方法,运用人口数据进行统计分析,开展深入的民族学、人类学田野调查,通过访谈和问卷的形式在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安图县、长白朝鲜族自治县、吉林市、苏州市、北京市等地开展深入的田野工作。问卷调查过程前后历时2年,总计问卷回收519份,人口流入地问卷主要涉及其工作适应和学业适应问题,人口流出地问卷主要涉及其父母流动的情况及留守儿童的适应情况。
朝鲜族历史上迫于生计,为免于饥饿、压迫、死亡,因饥荒、剥削、战争与被殖民,流落到中国东北。在改革开放和中韩建交之后,朝鲜族人口开始从东北三省流动到关内和国外。朝鲜族人口在1990年之后向外流动加速,省内流动减缓,东北三省中黑龙江和吉林成为典型的流出地,辽宁是东北三省中经济最发达的地区,成为人口流入地,其中沈阳、大连成为主要流入城市。山东、北京、天津、广东成为关内主要流入地,因为这些地区集中了大量的韩资、日资企业,吸引了大量朝鲜族进入这些城市务工、经商。在这些流入地,由于中国户籍制度的限制,大部分朝鲜族是非户籍人口,是离开户籍地半年以上的流动人口。朝鲜族是中国各民族中城市化水平最高的民族,多从事第三产业,集中于批发、零售业、住宿、餐饮业。职业领域,朝鲜族总体从事的职业地位较高,10年来职业结构性大流动明显,大量人口从第一产业流向第三产业,底层向中层流动明显,但从中层向上层过渡时会遭遇“天花板”效应。
朝鲜族受教育程度非常高,朝鲜族女性受教育程度远远高于汉族女性,她们走出家庭,进入职业领域,开始了大规模的社会流动。朝鲜族人口出现负增长,老龄化水平较高,东北农村等人口流出地性别比例失调,婚姻家庭关系不稳定因素增加。
在中国就业的朝鲜族多进入韩资、日资企业工作,或者在朝鲜族聚居区开办个体企业,或者在个体企业中打工,主要是住宿、餐饮业等服务业,代加工的制造业,翻译、公关、管理等白领工作,收入略高于当地平均水平。在韩国就业的朝鲜族多进入小型韩国企业,工作不稳定、收入低、工作时间长,从事3D工作,生活状况堪忧,只是利用中韩劳动力价格和汇率差距,将部分收入积攒下来回到中国消费。
初中、高中学历,40岁左右的中年朝鲜族,倾向于海外流动(韩国、日本、美国),出国劳务。大学以上学历,20-30岁左右的青年朝鲜族,倾向于国内流动(山东、北京、上海、天津、广东),在韩资日资企业就业,大学生通过学业流动,在国内大中城市上大学,或者海外留学。
朝鲜族中小学生父母的赴韩比率超过一半,母亲赴韩比率超过父亲,初高中学历的父母80%以上赴韩
劳务,多因为中国收入偏低且不稳定,为子女挣教育经费。赴韩劳务人员月收入普遍较高,是国内的6-10倍。大学生因学业而流动,吉林地区的朝鲜族学生1/3选择延边大学,1/3选择省内其他大学,1/3选择省外大学或者留学。学历高、年龄较小的被访者倾向于跨省流动,54%离开东北三省;学历低、年龄大的被访者倾向于跨国流动;与跨国流动相比,工作稳定、收入稳定的被访者倾向于不流动;流动人口工作变动频繁。教育水平的代际向上流动明显,子代比父代向上流动的学历跨度较大。职业地位向上流动明显,工作环境、社会保障情况、公平感、工作稳定性、劳动强度等方面,子代都远远好于上一代。朝鲜族认可教育是向上流动的助推器,不认可出国劳务对向上流动作用。底层向中层流动明显,中层向高层流动不明显,朝鲜族的奋斗有利于他们进入中国的中产阶级群体。同时,朝鲜族为此付出了“家的离散”的代价。
朝鲜族关内和海外流动频繁,城市化水平较高,大部分人通过空间流动实现了代际的向上社会流动。原因方面有经济原因、政治原因、社会原因,主要是中韩工资差距造成的推拉效应,中介机构的推波助澜,韩国的双重劳动力市场结构,朝鲜族海外移民的累积因果效应以及建构的全球社会关系网络。从个体来讲,挣钱、供子女上学是最直接的推动因素,教育与消费是两大动力。国内流动主要是因为韩资企业入驻、韩国人朝鲜族社区的形成,学历高的朝鲜族更容易在大中城市就业和生活,有较为广阔的职业发展空间,较高的收入,以及以民族为纽带的社会关系网络的建构与维系,很好的利用了民族与语言的优势。社会关系网络依然是最重要的流动渠道。社会影响方面,第一,汇款经济造就的延边模式,汇款拉动消费和投资,消费和投资带动生产的经济发展模式;第二,朝鲜族农村土地集中明显,开展农业集约化运营,发展大农场经济;第三,朝鲜族个体观念的更新和市场意识的普及,同时在流入地,朝鲜族民族特征弱化,但民族认同增强;第四,个人生活遇到一些危机,留守老人与留守儿童出现适应困境,家庭功能出现变迁,出生率下降,人口负增长,农村婚姻挤压严重,民族教育出现危机。
朝鲜族有先天流动基因,出现流动文化,流动变成一种文化习惯。大部分人在中国是朝鲜族的第3-4代。流动与适应是一个不断打碎又不断重建的过程,是一个不断分裂又不断回归的过程。第一代流动者一般是生存意义上的,在生存线上挣扎,第二代定居者才是生活意义上的,有了生存以外的闲暇。而朝鲜族近30年来,一直在疲于奔命,在“活下去”与“活得好”之间来回徘徊。很多朝鲜族在韩国以最低的生存标准活着,寄希望于有朝一日回到中国可以“活得好”,活得富足而有尊严,穿梭于“天堂”与“地狱”之间。
朝鲜族流动人口总体社会适应良好,女性社会适应度优于男性;工作者社会适应度优于大学生;有海外流动经验的人社会适应度更高;随着年龄的增长,适应性增强;收入越高,社会适应度越高;流动性会增加社会适应的不确定性;汉语与朝鲜语说的越好,社会适应度越高;在流入地生活时间越长,社会适应度越高。朝鲜族流动群体,一方面不良性行为较少,有责任感、道德感,诚实、乐观,有信心,追求高自尊、公平正义,对父母有爱和依恋;另一方面,生活作息不规律,经常会遇到一些令人焦虑、伤神、头疼的事情,比较固执己见,有些自卑,对人际环境的变化不敏感,喜欢从众、跟风等集体行为,缺乏信任。
朝鲜族流动人口的人际交往小圈子明显,符合费孝通差序格局,从近到远依次是血缘关系,同学、朋友、同乡地缘关系,同事业缘关系。主要面临工作和收入压力,收入较低、工作压力较大、竞争激烈。收入多寡与家庭关系影响其幸福感。工作上,倾向于选择收入高、发展空间大、稳定的工作。
朝鲜族流动人口跨文化适应中会遇到语言问题、文化差异问题、人际交往问题、衣食住行的生活适应问题、收入消费压力问题、家庭关系疏离问题等方面,语言能力影响人际交往状态。
朝鲜族流动人口中国国家认同明显,朝鲜族民族认同明显,韩国跨文化认同明显。
中国朝鲜族出国务工者一般性格温和、吃苦耐劳,背井离乡,在异国低人一等,通常与“脏、累、险”为伍,打工挣钱后将大部分收入寄给家人。他们普遍学历不高,多集中在劳动密集型产业和服务业,工作时间要远远超过每周40小时的法定工作时间,收入远低于流入国居民的平均生活水平。不稳定的工作、相对较低的收入、超长的劳动时间、简陋的的吃住条件、危险的工作环境,劳累、失业、疾病、非正常死亡,这一切使在国外生活的朝鲜族劳工生理和心理上承受着巨大压力。但他们都有一个梦想——为了尊严、理想和富足。
中国朝鲜族留学生,缴纳高昂的中介费,大多数人用父母出国劳务挣的钱,在国外半工半读,生活压力、学习压力、工作压力都很大,去韩国以外的国家留学还要面临语言障碍、社交困难。朝鲜族留学生内心强大,克服重重困难,保持乐观情绪,努力拼搏奋斗,学习异国语言,适应异国环境。
改革开放、中韩建交、体制改革、国企改制、住房改革、医疗改革、教育改革,使朝鲜族与体制的纽带越来越松,他们被迫脱嵌于现有的体制,不得不在体制外寻找新的机会,此时韩国及韩资企业为这个民族提供了区别于其他民族的独特机会,使朝鲜族农民不会像城市的农民工一样,而是大部分进入韩国。他们将韩国的机会以及韩资企业进入中国带来的机会看作是重新嵌入这个社会的资本,借此他们实现了自身经济条件的改善以及子女教育条件的改善,从根本上通过努力改变自身及子女的命运,使子女最终成功的融入中国的主流社会。
国家、市场、资本与民族传统文化四种力量共同
推动朝鲜族人口的流动和个体化进程。中国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过程中,使金钱成为一种具有普遍购买力的力量,使挣钱成为一种利益追求的集中表达,朝鲜族为了去韩国挣钱利用各种手段、承担各种风险,在这一过程中,他们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遵循自力更生、勤劳、节俭、冒险、拼搏等价值,这恰是市场经济与全球资本主义经济联手塑造了朝鲜族的个体化之路。
住房、教育、医疗三大市场化改革为朝鲜族个体化注入动力。朝鲜族有效的利用了传统民族文化的相近、中韩建交的制度性因素、全球化劳动力市场的自由流动来实现了以上的三大任务,成功的应对了中国的这三大改革,从一个文化边缘群体(可能的弱势群体)逆转为市场上的成功者。这种成功使这个民族空前自信,更加将自己的成功归咎于自己的努力、拼搏、奋斗等等完全个人的品质,不再依附体制内的资源,不再参与体制内资源的激烈竞争,另辟蹊径,实现了成功的个体化。
个体化的核心特征是自己承担全部生活责任和风险。朝鲜族流动人口都非常务实,更自由,自我负责任,自我归因,尤其是对失败的自我归因,更显示个体化的深度,更看重自己生活的方便和顺心,为自己而活,自由的挣钱和消费,折射出一个非常明显的奋斗的个体形象。
朝鲜族学生留守比例非常高,达到72%,双留守学生多于单留守学生,其中学历较低的父母多数赴韩国打工;双留守学生在学习成绩与社会适应能力方面普遍低于单留守学生,单留守学生低于非留守学生,所以建议父母最好留在子女身边,不得不外出务工的家庭,最好一方留守一方外出。留守学生的学习状态不及非留守学生,留守状态影响学生学习状态、学习动力,缺乏监督是很重要的影响因素。
双留守学生社会适应度低于单留守学生,留守学生社会适应度低于非留守学生。留守状态主要影响学生对家庭、学校的兴趣,幸福感、学习的努力与勤奋程度、自信心、学习态度、学习主动性、不良性行为习惯、责任感、抗挫折能力、作息规律、情绪、胆量、早恋、诚实度、焦虑、人际敏感度。留守学生的心理状态特征如下:朝鲜族留守高中生与父母关系较好,较为独立,多数学生希望努力学习为父母争光,让父母为之骄傲,对父母外出挣钱较为理解和宽容,对完成学业较有信心;性格上缺乏自信、缺乏信任、缺乏安全感和乐观情绪;同辈群体对留守学生的学习、生活、心理状态都有很大影响,是重要的社会支持力量;留守学生人际交往较为被动,主动求助意愿不强,与教师关系不紧密。由于家庭教育的缺失难以弥补,最终教育失败的例子很多。
流动者的适应相对成功,但留守者的适应却相对失败。传统的重孝文化被个体化的力量击败,留守老人的生活状态凄惨,靠基督教和老年协会维系晚年的生活。留守学生出现教育失败,是对朝鲜族重视教育传统的巨大讽刺,为了子女的教育,却最终牺牲了子女的教育,朝鲜族陷入了教育的两难境地。
建议父母带子女流动,或一方外出一方留守。同时发挥同辈群体的正面支持力量,多组建一些同辈群体的小组工作,弥补家庭教育缺失。
影响朝鲜族同化程度的因素包括:居住格局(生活在散杂居还是民族聚居区,生活在城市还是农村,什么样的城市)、父母民族成分(父母都是朝鲜族、父亲朝鲜族母亲汉族、父亲汉族母亲朝鲜族)、是否是朝鲜族老人带大的、学校教育(朝鲜族学校、汉族学校、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等各个阶段)、工作环境。
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影响语言与价值,语言与价值被同化后更容易接受异族通婚,异族通婚会加速民族语言被同化,进入一个同化的循环。流动会增加异族通婚的可能性。
大部分朝鲜族处于整合状态,认为保持自己的文化和与当地社会群体的关系同样重要;朝鲜语和汉语同样精通,朝鲜族朋友和汉族朋友都有。少部分朝鲜族处于分离状态,只保持自己的文化,不看重与当地社会文化群体的关系,很多较为传统的、保守的朝鲜族以保持自己文化为己任,不惜将自己封闭起来;只会说朝鲜语或者主体民族语言说得不好,朋友都是朝鲜族。同样有一部分朝鲜族群体处于融入或同化状态,他们看重与当地社会文化群体关系而不考虑保持自己的文化;语言消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大部分朋友都来自于当地文化群体。在朝鲜族群体中,一旦不会朝鲜语,就很难再融入朝鲜族,会被排斥出来,他们只能努力去融入汉族。很少,几乎没有朝鲜族既不保持自己的文化,也不看重与其他文化群体接触。语言是判断朝鲜族处于何种状态的重要标志。语言会最终影响朋友圈、价值观、思维和婚姻选择,而语言受家庭教育与学校教育影响最大,家庭语言和受何种语言教育是关键影响变量。
群外排斥有利于群内团结,是一个群体内部凝聚力提高的策略。区隔是主流群体保护自己对抗外来者的手段,外来者通过对区隔的消解完成融入,人们不断的区分着“我”与“他者”,“我们”与“他们”,又不断的被弥合,不断重构,周而复始。
朝鲜族在不同的国家面对不同的区隔,需要及时调整融入策略,在中国是语言与价值的调整,在韩国与西方主要是宗教信仰上的调整,他们总是在不断变换着自己,寻求安身立命的资本。
文化边缘群体对主流人群一般都拥有强烈的融入愿望和对被排斥的恐惧。只有当融入变得非常困难,几乎不可能实现时,他们才会选择放弃融入,并很容易卷入对抗。
朝鲜族从最初的逃到中国,到改革开放后赴韩国劳务,甚至流动到全球,他们一直在努力摆脱贫穷、压迫和排斥,一直在寻找重生,一直在不断的分裂与回
归,个体命运中总是有那么一点“逃亡”的意味,或来源于最初的记忆,或来源于现实的理性选择。
朝鲜族一直在努力的寻求安全感、归属感、价值感和认同感,寻求经济上的安全、文化上的安全、制度上政治上的安全。朝鲜族渴望被尊重、被承认,渴望自我实现,渴望被认为是有价值的人,渴望被认为是值得尊重的人。为了寻求安全、尊重和认可,他们流动出去,又流动回来。
朝鲜族最开始向外流动是为了解决最低层次的生存需要,去韩国还伴有一种共同民族、共同文化的文化归属与认同的需要,但在韩国却遭遇社会歧视和排斥,韩国人将他们区隔为外来者与社会的最底层,伤害了他们的民族感情和自尊,尊重的需要在韩国得不到满足,更谈不上自我实现。令朝鲜族悲哀的是,他们自己觉得在哪里都很难有机会达到自我实现的程度,即使经济上获得成功,文化和制度上依然弱势,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是如此,所以他们不停的寻找,不断的追求,四处漂泊,就是希望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获得内心的安宁,能找到一个可以将马斯洛提出的五层次需要都满足的地方。
朝鲜族在中国是文化边缘群体,在不同的国家也都是文化边缘群体,他们的适应策略很多元,同一民族的内部团结与民族凝聚力,既强化了民族认同,同时也是一种小民族处于离散状态的生存策略。流动的朝鲜族,更看重自己的民族身份,民族身份是聚合的一个重要媒介和纽带,其次是宗教信仰以及宗教精神所传达的价值,更有助于他们在陌生的主流人群中生存与发展。他们由于语言、民族、人力资本的优势,在国内的收入普遍高于平均水平,他们有一种优越的心态,造成高层边缘化。民族内部的团结以及明淅的界限,使他们群内团结,群外排斥很明显,他们非常抱团、聚堆,生活聚居化、行业集群化,以血缘、地缘、业缘、族缘、教缘、朋辈群体为纽带,编织密集的社会关系网络,提升每一个人的社会资本。朝鲜族重视教育,全球流动,通过学校教育以及国内外的流动(留学、游学、工作),“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断增长见识和阅历,增加智慧、能力、素质,来提升人力资本,以求达到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的社会适应。朝鲜族强大的社会资本、人力资本、坚强独立极富韧性的现代品质,是朝鲜族社会适应的制胜法宝。
在流动后,一部分朝鲜族融入了当地社会,通过学习新的语言、信仰新的宗教,不断的整合着自己的各种分裂(语言的分裂、价值的分裂、社会关系的分裂),让自己不断开放和多元。另一部分朝鲜族选择封闭自己,基于对被排斥的愤怒,或者基于对被同化的恐惧,将自己不断的边缘。
经济收入高助长了朝鲜族的文化优越感、消费优越感和民族优越感。朝鲜族同时发生高层边缘化(自我排斥、自我认同)与底层边缘化(丧失自我、自我分裂)两种基于文化封闭与开放的双向运动。朝鲜族到文明程度高的地方,就开放,努力融入别人,到文明程度低的地方,就封闭,主动自我排斥,拒绝融入。
朝鲜族面对不同国度、不同制度、不同文化、不同主流人群形成不同的适应模式。中国文化主义适应模式是语言同化和汉文化认同。韩国、美国是宗教主义融入模式与种族排斥共存。
朝鲜族因流动和适应,形成重视教育的民族品格,但却遭遇人口数量与人口质量的矛盾。朝鲜族为提高人口质量,牺牲了人口数量,生育意愿下降、生育率降低、人口负增长。朝鲜族人口不断下降,同时又不断离散,下一代被主流人群彻底打散,增加了被汉化、被同化(融入)的几率。个体化的内在矛盾——重视个人的教育与资本的提升,抑制生育和种族繁衍。生育是一种民族存续的力量,生育和教育是人口再生产和文化再生产的唯一途径,重视教育而轻视生育,会令民族遭遇灭顶之灾。个人活得好更重要还是种族繁衍更重要?这是摆在每一个朝鲜族人面前的基本选择。
一个族群的存在有三种终极适应策略:一是族群个体的成长、生存、发展;二是族群人口与文化的再生产,种族繁衍与文化传承;三是群体内部的凝聚力、组织力、社会团结与社会整合,结构化、制度化、国家化的力量。
朝鲜族作为文化边缘群体有着独特的社会适应策略,有成功的因素,也有失败的地方。在三种终极策略中,人口质量提升——教育、人力资本、文化传承、种族优越感——个体化,朝鲜族是成功的;人口数量提升——生育、种族繁衍、人口再生产,朝鲜族是失败的;人口凝聚力提升——社会关系网络、社会资本、宗教信仰、民族认同、社会组织,内部团结、外部排斥,边界清晰化与融入,朝鲜族是成功的。朝鲜族目前最需要面对的是人口减少的危机,并不断提升留守人群的社会适应度,减少留守现象。笔者相信朝鲜族的社会适应潜力是无限的,朝鲜族也会正视自己的适应问题,不断的解决,走出一条独特的民族生存与发展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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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李 菁】
C95
A
1674-5450(2014)05-0022-04
2014-06-12
徐芳,女,吉林安图人,北华大学讲师,民族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