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课程的文化教学研究

2014-04-10 10:09:06张德岁
宿州学院学报 2014年5期
关键词:现代汉语语法现象

张德岁,朱 妍

宿州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安徽宿州,234000

1 问题的提出

语言和文化密不可分,语言是人类特有的文化行为,是文化产生的重要形式。语言与文化互为依存,“没有语言,便没有文化”,“没有文化,语言便不复存在”[1]。随着近年来的“文化热”,语言与文化的关系已引起了人们广泛的关注,相关的成果很多。与文化研究的热火朝天相比,语言教学中的文化教学并没能引起学界应有的关注。语言教学是引领语言研究和文化研究不断深化的有效手段。但传统的语言观都是着眼于语言本身的研究,没有考虑到语言与其他因素特别是文化因素的相互影响和作用,传统的语言教学忽视了语言的交际功能所要求的文化性背景,因此在教学实践中对文化教学重视不够[2]。

从已有的研究来看,探讨语言类课程中的文化教学的相关成果基本上都是谈外语(主要是英语)或第二外语教学中文化教学的现状与对策,重点以高校汉语语言类课程的文化教学为研究对象的少之又少。董淑华认为高校古代汉语课程宜采用文化解读模式进行教学[3];马慧主要介绍了教师在语言学概论教学中如何进行文化意识的渗透,从而达到语言教育、文化教育并重的教学效果[4];李超指出教师应利用古代汉语课程的文言文教学对学生进行文化渗透教育[5];张德岁重点分析了语言类课程文化教学的内容、方法和途径[6]。

总体来看,语言与文化的关系研究较为深入,但在具体的语言类课程教学中,如何将文化知识和文化意识渗透到汉语教学中还缺少具体的实践路径;汉语语言类课程文化教学的研究较为零散,成果较少,缺少具体学科的个案性分析。鉴于此,本文拟探讨现代汉语教学中的文化教学问题。

文化教学的内容可分为文化的表层内容和深层内容两大类。前者主要包括语言(特别是词语)的文化内涵、语体文化和目的语国家的人文地理、风俗习惯,后者主要包括目的语国家的民族心理、思维方式、时间观、空间观和价值观等。文化教学的表层内容以“学习目的语文化背景知识”为主;文化教学的深层内容主要着眼于培养学生的文化洞察力、文化理解力乃至文化创造力(即能够实现在两种文化之间的互动)[7]。这种分类主要是针对外语教学而言的,但它对汉语的文化教学有重要的启发意义。据此,可以将现代汉语课程中的文化教学的任务分为两个方面:一是将文化知识作为语言现象产生与存在的背景,二是把文化知识作为对语言现象阐释的诱因。相应的,前一种文化教学的方式称之为“语言现象的文化背景描述”,后一种文化教学的方式称之为“语言现象的文化诱因阐释”。

当前应用型地方高校因为压缩了现代汉语课程的教学时数,其讲授内容主要围绕现代汉语的语音、文字、词汇、语法四个方面。下面结合现代汉语课程的具体内容,思考如何进行以上两种不同方式的文化教学。

2 现代汉语语音的文化教学

现代汉语语音教学的内容主要包括现代汉语语音的属性与构成(声母、韵母、声调)、音变和音位问题。

2.1 语音现象的文化背景描述

在语音属性教学中,教师可以结合学生身边的语音现象认识语音的社会属性。比如,同学之间相处一段时间之后,相互之间可能仅凭声音就能分辨出是哪位同学,这表明每一个人的音色都有自身的特点,音质是语音的根本属性。同时,也可以讲解历史上“指鹿为马”的故事,强调语言是一种社会行为,是语言使用者约定俗成的,具有很强的社会性。在讲解汉语音节的特点时,教师可以挑选先秦作品中的一段文字,通过翻译,比较古代汉语和现代汉语中单双音节的比重,描写古今汉语的音节特点。这些都是将相关文化知识作为背景进行介绍,从而自然地得出语音学观点。再如,讲解普通话的声韵调系统时,教师可以结合王力先生的《太平歌》“子夜久难明,喜报东方亮;此日笙歌颂太平,众口齐欢唱”,介绍汉语普通话的22个声母(含1个零声母);通过传统相声《汾河湾》,让学生明白“an、ian、uan、üan”同属“言前辙”;结合宿州方言中有音无字的“bia”和“mia”两个音节,说明声韵配合规律的系统性和个体性特征。这些都是通过典型事例介绍相关语音现象产生的文化背景。

2.2 语音现象的文化诱因阐释

很多语音现象都需要从文化角度作出解释。从物理学、生理学和人类学角度可以分析人与人之间音色的不同,声带的长短、厚薄、粗细的不同以及发音器官的其他差异等会导致人与人之间音色的不同;语言和社会互为存在条件,语言的交际功能及其符号性特点使得语言具有社会性;汉语单、双音节的不同体现了汉民族辩证对立的哲学思想以及喜事成双的求偶心理。这种教学方式则是从文化的角度对语言现象加以阐释。例如,汉语方块字的形体和立体化的结构特点与许多汉语单音词具有天然和谐的对应关系[8]155-158;汉语同源词的存在源于其“音近义近”“音同义近”的音义关系;汉语中存在着众多相互对立而又联系的概念,如声母与韵母、阴平和阳平、平舌音和翘舌音、尖音与团音、轻音与浊音、重唇与轻唇、辅音声母和Y、W类零声母以及重音和轻音的对立统一,都表明了汉民族讲求阴阳虚实、讲究系统性的文化心理,这一特点也是由汉民族直觉的、模糊的、悟性的整体思维模式和务实、求简的民族性格所决定的。

3 现代汉语文字的文化教学

汉字作为汉民族思维和交际的书面语言符号系统,它包罗社会文化的方方面面,映射社会文化的每一个细节,展示社会文化的多维层面。在文字教学过程中,教师要让学生亲身感受到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

3.1 文字现象的文化背景描述

一个汉字就是一块文化化石,在它们的身上积淀了不同历史时期的文化因素。在汉字教学中,教师要对汉字的构形特点进行具体分析,以探求汉字背后的民族文化。例如,《说文解字》(中华书局2009年版)中“神”“卜”“龟”“兆”“贞”“”“”“禅”“祠”“”“尝”“”“”“祭”“王”“人”“巫”等字的构形,可以让人们了解到当时社会的神权与王权思想;“民”“萌”“牵”“臣”“奴”“女”“婢”“”“”“阍”“宰”“童”“”等字,可以让人们认识到当时下层劳动人民的悲惨命运;“玉”、“珑”、“瑁”、“”等字,可以让人们感受到中国古代丰厚的玉文化。

同时,在文字教学中,为了让学生了解汉字悠久的历史及其对人类文明发展的贡献,教师可以介绍关于仓颉造字的那段惊天地、泣鬼神的传说;介绍“六书”时,可以适当介绍我国第一部字典《说文解字》的编纂情况及其在汉语史上的突出地位;在介绍汉字的起源时,教师可以简单介绍实物、结绳、图画、串贝、刻符等说法。这样,学生就会折服于古老汉字的神秘与悠久,从而对厚重的汉字文化产生浓厚的兴趣,对汉字也就有了一个全貌的了解。同样,在讲解汉字形体演变的历史时,教师可以适当介绍清朝王懿荣发现甲骨文的逸闻轶事;在讲授亦声文字时,教师可以结合当时婚姻制度的变化,让学生了解“婚”字产生的文化背景。这样,既开阔了学生的语言学视野,也提高了他们学习文字知识的兴趣。

3.2 文字现象的文化诱因阐释

文字的产生、文字的结构方式、文字形体的演变规律等很多文字现象,也可以从文化层面给予解释。从汉字结构形态的历时变异来看,“汉字的文化形态经历了一个不断符号化的递嬗过程”[9]438。象形文字是由图画文字发展而来的,但象形文字有的难以描摹,有的无形可“象”,于是在象形字的基础上产生了大量的会意字。会意字的基本形式是由两个象形文字组合而成,是一个由“一”到“二”的意合过程。象形字“画成其物”的缺点同样阻碍了会意字的发展,为了适应记录语言、表达概念和语义的需要,假借字应运而生了。假借字的大量使用使汉字真正跨入了音节表意文字阶段,但也造成了大量的同音词现象,使得语言的表达不够清晰。为了区别假借字,人们通过添加形符和声符的办法造出了大量的形声字,使汉字的形体趋于成熟、完美。在这一过程中,会意字的产生是一个“观物取象”的结构化过程,即从客观现象中提取主观意象,并通过方块汉字的结构化将意象表达为一种文(纹)理[9]449;汉字结构演变的过程就是中国古代以意合为主,凸显阴阳转化、相辅相成的辩证思想的具体体现。

再如汉字形体方正,表达了汉民族文化要求“结构平衡”的审美要求;汉字的构形特点体现了汉民族的主体思维方式。如“匕”“戍”“伐”“長”“身”“弃”等字都体现了汉字以人为本的思想;汉字构形中“关于人类自己及自己周围人的字最多,占20%以上”[9]464,这反映了汉民族“主客体统一”“天人合一”的主体投射思维模式。汉民族不把自然界作为自己的对立面,“强调人与自然的统一,人的行为与自然的协调,道德理性与自然理性的一致”[10]。

4 现代汉语词汇的文化教学

在语言的三要素中,词汇和文化的关系最为密切,“一个民族语言的词汇系统能够最直接、最敏感地反映出该民族的文化价值取向”[11]1。因此,在现代汉语教学中,词汇的文化因素是分析的重点内容之一。

4.1 词汇现象的文化背景描述

在讲解连绵词时,教师可以介绍宋代大儒朱熹对“辗转”的误解,让学生意识到连绵词“连缀成词”“不能拆开来讲解”的特点;在构词方式方面,有些词语是古汉语的遗留,其结构方式难以辨别,教师只有结合词语产生的历史文化背景交代其出处,学生才会恍然大悟,如“公主”“杜撰”“破天荒”等词语都来自一定的典故。讲同音词时,可以先向学生介绍一些民间习俗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如北方人过节时经常要把“福”字倒贴在大门上祈求福到;农村结婚时,贺喜者常把红枣、花生、桂圆、栗子放在新婚洞房的被褥下面,希望小夫妻“早生贵子”;医院看望病人时一般会买苹果,但在旧上海却是一大忌讳[11]88-92。蛇在北方方言中被称为“长虫”,可以看到“虫”的古今词义缩小了;葱、姜、蒜被称为“小三荤”,现在的“荤”一般指肉类食物,说明“荤”的词义发生了变化。像这样结合具体文化事例分析引出某种语言现象,就是文化的表层教学。

4.2 词汇现象的文化诱因阐释

很多词汇现象都需要教师从文化角度才能讲解明白。比如,在介绍词汇单位——语素、词、短语的区别时,其间存在着语素词、短语词、离合词等归属中的两难现象,教师可以用原型理论和连续统思想对它们之间界限的模糊性、中介性作出合理解释;同样是讲同音词,教师可以从大量的谐音用法中发现汉民族“求吉利、避凶险、重含蓄、直言的文化心态”[11]88;通过饮食词语分析其中的饮食文化,通过民俗词语分析淳厚的民俗文化,等等,都可以对词语的现存状态给予文化解释;能问“有多大(高、远)?”而不问“有多小(矮、近)?”,反义词的这种不平衡现象也反映了人们“就高不就低”的文化心理。熟语是汉语词汇的重要组成部分,很多熟语现象也需要从文化层面进行释解。例如,“否极泰来”“乐极生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等词语和习语中都存在着语义相反的词语(否—泰、乐—悲、赤—黑),整个熟语的结构平行对称,这种造词的方法反映了汉民族朴素的辩证思维方式[12]。

5 现代汉语语法的文化教学

语法指语言的结构规律,是语言各要素中最为稳定的部分。无论是组合规律还是聚合规律,是词法还是句法,语法都相对抽象、稳定。尽管如此,“语言成分的组合规则当然会体现出人对事物及对事物与事物之间关系认识的结果”。“语法的人文性所关联的主要是民族文化中思维、观念层面的内容。”[8]135

5.1 语法现象的文化背景描述

语法知识枯燥难懂,在语法教学过程中,教师可以选择一些与所授内容联系密切、贴近生活的趣味语料,以提高学生学习的积极性与趣味性。比如,在讲解语法学习的意义时,教师可以结合马建忠创作《马氏文通》的初衷,让学生认识到语法学习的重要性;在讲解语法单位时,可以让学生区别“鸡”和“鸭”的不同。这样,他们就会感触到语法现象在生活中随处可见,它与人们的生活密不可分。再如,讲解歧义结构时,可以列举小品、广告中的经典语句进行分析,如三精葡萄糖酸锌口服液的广告词“聪明的妈妈会用锌”,“锌”与“心”谐音双关,造成了歧义;在山海关孟姜女庙的庙门上有一幅楹联“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由于“朝”与“长”的多音多义使得这幅楹联可以有十多种读法,通过分析学生很容易明白多义词也会造成歧义现象。

5.2 语法现象的文化诱因阐释

汉语语法的结构体现了语义的结构,而语义规则显然会受到人的思维规律与道德观念的制约,这正是汉语语法成为意合语法背后的文化因素所在。

教师在讲解语法现象时,相同的语法用例不胜枚举,为了让学生达到举一反三的教学效果,教师应重在告诉学生其中的变化规律,而不能就事论事。比如,与英语相比,汉语重语序和虚词,缺少形态变化,这正是汉语语法为意合语法的具体体现。汉语中存在着大量的可逆句,如“一张桌子坐两个人——两个人坐一张桌子”“妈妈想死你了——你想死妈妈了”等,变换前后语义基本没有变化,中心动词与其所联系的两个名词性成分的语义关系都没有发生改变。懂得了这个道理,学生就会明白什么样的结构可以这样变换,什么样的结构不能作这种变换。再如,并列关系的词或者短语,其组成部分的排列次序并不是随意的,它反映了汉民族长幼有序、尊卑定位的伦理观念。再如,汉语的词类问题,助词“着”“了”都是从动词虚化而来的,这种语法化现象的动因是什么?教师就可以从语言自身句法结构的重新分析以及汉魏佛教文化的影响两个方面作出合理解释。其他像词根与词缀问题、偏义复词问题以及动词与介词问题等,也都可以从汉民族虚实相生、阴阳相济的文化心理分析其理据性。

6 结 语

总体来看,由于语言与文化的共生性,在语言教学过程中,教师应有意识地加强文化知识的讲解,通过不断的语言应用实践,就能达成文化知识向语言知识的迁移,从而使学生所学的语言知识获得长久的记忆。当然,语言的规律与规则除了受到文化因素的影响之外,还与语言自身体系内部各要素的相互影响以及人类的认知因素的制约密不可分,在语言文化教学过程中,需要注意辨别,以防止庸俗文化学的泛滥。需要说明的是,文中对文化背景和文化诱因的区分是相对的。比如,“李庄”“王集”“张楼”等以姓氏为名的地名反映了汉民族重宗族的社会心态,由地名探求地名文化则重在文化阐释;相反,先介绍汉民族重宗族的社会心理,然后再举地名为例,则是侧重文化背景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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