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马丁·盖尔归来》中的微观史学

2014-04-10 05:33王奕丹
韶关学院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阿诺娜塔莉盖尔

王奕丹

试论《马丁·盖尔归来》中的微观史学

王奕丹

(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四川南充637000)

20世纪中后期,随着西方微观史学兴起,美国女历史学家娜塔莉·泽蒙·戴维斯以独特的微观史写作手法创作了《马丁·盖尔归来》。她将故事集中在了一个小人物的身上,运用历史学家的微观精神将其放大、扩展,甚至延伸到与整个家庭乃至社会,从而完成了由小见大、由浅入深的全过程。

《马丁·盖尔归来》;微观史学;娜塔莉·泽蒙·戴维斯

美国女历史学家娜塔莉·泽蒙·戴维斯,一生著有《马丁·盖尔归来》、《边缘女人》、《银屏上的奴隶》、《16世纪法国的礼物》等多部作品。她的书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在世界范围内广泛流传,戴维斯也因此成为了拥有国际声誉的学者。而最为大家熟知的便是1982年出版的《马丁·盖尔归来》。阿瑟·马韦克谈论到戴维斯的时候曾提到,“她的《马丁·盖尔归来》既是‘新文化史’,也是以后的‘微观史’的最佳典范。”[1]

《马丁·盖尔归来》的写作灵感源自于一个发生在16世纪法国南部比利牛斯山区一个叫阿尔蒂加的小村庄有人冒充别人丈夫的案子。1548年,一个名叫马丁·盖尔的农民突然抛妻弃子,舍弃家业,只身一人亡命天涯。但事隔八年之后,“他”却又回来了,想重新继续以前的生活。但好景不长,在三、四年间幸福短暂时光之后,他却被自己的妻子贝特勒以冒名顶替的罪行告上了法庭。甚至在1560年,该案还被送到了法国南部的图卢斯高等法院。在审判席上,正当大家对假马丁再次信以为真时,一个装着木腿的中年人却出现在法庭上,这才是真正的马丁·盖尔。而假马丁最终也被确定为是一个名叫阿诺·迪蒂尔的人,法庭以窃取财产继承权、通奸等罪名判处该犯人为绞刑,并且要求焚尸,而执行的地点则选在了马丁与妻子贝特勒的农舍门口,以儆效尤。最初,作者戴维斯首先想到的是将故事拍成一部电影,然而让她感到遗憾的是由于电影拍摄的局限性,该影片完全脱离了历史记载,不能获得更为深入的历史解读。因此她又决定将该故事撰写成书,以便进行一次全方位的史学研究。终于在1982年出了法文版,1983年哈佛大学出了英文版。此后还在社会上受到了广泛关注,西方史学界为此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马丁·盖尔热”。

从故事中我们不难看出历史学家娜塔莉·泽蒙·戴维斯绝不仅仅只是想为人们讲述一则有趣的故事,而更重要的则是想从故事的背后,运用微观史学的写作方法为我们透视出早期法国乡村社会的全景。作者通过对故事细微的叙述,将案件的谜团逐一展开,进而帮助我们从中去了解当时法国下层农民的生活状态、家庭中的关系、妇女对待婚姻的态度、司法制度、经济状况、土地制度以及后续涉及到的宗教改革等问题。

(一)微观史学起源

微观史学正式开启于20世纪70年代的意大利,以意大利北部的博罗尼亚大学为中心,其中最主要的代表人物有卡洛·金兹伯格、卡洛·波尼、马可·费拉里、乔万尼·列维等,他们最早创建了“微观史学”这个名词。一般来说,微观史学指的是“从事这种研究的史学家,不把注意力集中在涵盖辽阔的地域,长时段和大量民众的宏观过程,而是注意个别的、不可能推广到围绕某个被研究的事实的各种历史现象的所有层面。但它却有可能对整个背景提供某种补充说明。也就是说,微观史学家的结论记录的或者确定的虽然只是一个局部现象,但这个孤立的现象却可以对深入研究的整体结构提供帮助”[2]。

20世纪中后期,微观史学研究在学术界开始得到广泛运用,涌现出一系列优秀的作品,尤其是像“《马丁·盖尔归来》同勒华·拉杜里的《蒙塔尤》和卡洛·金兹伯格的《乳酪与蛆虫》一起被并列为了微观史学的三大经典”[3]。微观史学家大多喜欢用人物传记体裁,因为这样写出的文章会比较生动形象,贴近人们的生活,甚至更能加强与读者之间的联系,戴维斯的《马丁·盖尔归来》就是其中之一。作者把研究具体到了个人身上,考察了马丁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亲属状况,社会关系、地位,甚至延伸到了他的内心世界、愿望和爱好等。但这也并未仅仅只局限在马丁一个人身上,而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研究对象的主体,尽可能通过这种微观个体去折射出与其相联的人物和社会其他方面。比如他的个人变化与周围社会环境关系。

(二)《马丁·盖尔归来》中的微观史学

该故事主要围绕三个人物角色展开:离家出走的马丁·盖尔,可怜无助的妻子贝特朗·德罗尔斯,冒充者阿诺·迪蒂尔。作者深入地对这三个人物进行了剖析与刻画,力图用史学的方法为大家还原出16世纪法国底层社会最真实的面貌。马丁来自于法国的一个小乡村,是个从小性格内向、软弱、孤独的孩子。在不安与迁徙中度过了自己乏味的童年,然而在青春期悄然而至时,他又被父母包办了婚姻,作者在文中写道:“我们兴许以为他们至少已经接近十八九岁,但马丁只有十四岁。”[4]27这在当代社会看来,他还只不过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没能达到成熟阶段,这样小的孩子就被逼结婚,他又如何能懂得夫妻的相处之道、理解婚姻的真正含义和真谛。这无疑都给年少的马丁增添了烦恼。以致到了后来,他和贝特朗迟迟未能生育,因而还成为了村里民众的笑柄。作者通过马丁身上所引发的故事为读者揭示出了16世纪法国下层农民家庭的生活状态,乡村社会习俗以及他们思想中的封闭与狭隘。而作为一名青年丈夫马丁他所受到的精神与心理压力我们可想而知,这样一来就为他后面的离家出走埋下了深深的伏笔。不安分的马丁早已经厌倦了这种婚姻生活,他渴望得到更多的自由与新生,所以最后他选择离开,留下了正值妙龄的妻子和孩子。同时也体现出了当地民众的婚姻状况,以及他们应如何去正确对待婚姻问题上表现出来的愚昧和无知。

然而事隔八年之后,马丁突然又回到了这个家庭之中,而他却不是真正的马丁·盖尔,而是个一心妄想要假扮马丁并替代他去盖尔家捞一票的阿诺·迪蒂尔。他曾是一个生活糜烂、腐败、放荡的年轻人,为了假扮马丁,他刻苦地训练、背诵、排演与马丁有关的一切。最后他成功地改头换面,顺利地以马丁的身份进入了马丁的家庭,占有了他的妻子、孩子、财产、房舍等一切。但谎言终究不能长久,阿诺在过了三、四年的幸福生活后却被他所谓的妻子贝特朗以冒名顶替罪告上了法庭,最后罪名成立被执行绞刑焚尸。但这一切都并非贝特朗的本意,只是因为叔叔皮埃尔的强行要求与威胁,因阿诺对土地与祖产经济分配的过分精明能干早已超出了马丁本人的能力,严重影响了叔叔皮埃尔的利益,所以才有了接下来的一幕。此时,很明显能从与马丁有关的人物所引发的事件中为我们揭露出当时法国乡村社会的经济生活状况、土地制度、司法制度,尤其是家庭内部关系中的自私与贪婪。

而马丁·盖尔的妻子贝特朗,是文中与马丁有着最直接关系的女性人物,她自然免不了受到作者更多的关注。贝特朗作为一个和马丁共同生活过的女人并且两人还育有一子,在这几年间竟未能分辨出自己丈夫的真假,原因何在?是她真的不能,还是不愿?这一切都值得我们去考究。从作者在书中的描述中,我们可以看出贝特朗也是这场婚姻的受害者,她不能自主选择自己的丈夫,只能默默地接受。然而在好不容易结婚生子后,丈夫却离开了家,离开了自己,一走多年杳无音信,“马丁·盖尔外出冒险时,他的妻子还不到二十二岁。”[4]41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该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年纪轻轻就要独自带着孩子生活。她原本有机会带着自己的嫁妆再另行嫁人,但是由于乡村社会的舆论压力、风俗宗教习惯,她为了保住自己的贞洁,毅然选择了留下。当地的法律曾规定:“在丈夫不在场的情况下,不管多少岁月流逝,妻子都没有再婚的自由,除非她握有他死亡的某些证据。”[4]46这些根深蒂固的规矩早已深深地扎根在了贝特朗的脑海之中,将其束缚。她时刻警醒自己要成为一个恪守妇道的女人。从贝特朗身上我们看到了16世纪法国乡村妇女的婚姻状况以及妇女低下的社会地位。直到1556年夏,一个叫阿诺·迪蒂尔的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阿诺来到马丁家后,一改往日本性,本分老实地与贝特朗生活,处处尽到了自己作为一个丈夫的职责,给予了贝特朗从未拥有的爱,燃起了她生活的激情,贝特朗甚至还前后为他生了两个女儿。也许此时,贝特朗长期压抑孤寂的心灵才得到了爱的释放,而她也从假马丁身上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婚姻生活。毫无疑问,他们之间的爱已经远远超过了她与真马丁之间的感情。直至有一次当阿诺获释暂时回家时,“贝特朗温柔的欢迎他,给他洗脚,把他带上她的床。”[4]71甚至两人还一起谋划证词,只为了法官能重新宣判阿诺·迪蒂尔还是他的丈夫。这都已说明,或许贝特朗心里早已经明白了事实的真相,只是不愿戳穿,希望能在新教教义的指引下去努力维持这短暂而美好的幸福。想来可悲的是妻子与真马丁生活多年居然没有任何感情,反而却与冒名顶替的诈骗者产生了真挚的情感,还一心想要维护他。直到最后,真马丁·盖尔出现的那一刻,贝特朗才彻底地崩溃,她开始浑身颤抖、哭泣,祈求得到马丁的原谅。此时,戴维斯无论是对人物的行为还是心理都进行了细腻的描述。同时作者也通过贝特朗这一角色反映出了法国底层农村妇女在婚姻生活中遭受的不幸以及人们在宗教改革影响下矛盾困惑的精神世界。

从故事一开始马丁·盖尔的离去到阿诺·迪蒂尔冒名顶替再到整个事件被拆穿,没有一处不体现着作者戴维斯的微观史学精神。我们可以从书中每个人物身上明确地看到当时16世纪法国乡村社会中家庭内部之间的关系,家庭与社会之间的关系。从三个主要人物的命运中我们可以解读出法国下层农民的家庭生活、婚姻状况、社会风俗习惯、地区间的文化差异、经济土地制度、司法制度、宗教变革等一系列相关的社会问题。这正是微观史学想要从小人物命运背后去揭示出历史大事件。

这个传奇性的故事能长久流传,不只是因为故事表面有趣,而在于作者更多地去挖掘了当地村民的愿望、想法、情感及周围社会的变化发展状况,并提出了更多深层次的问题。其实这个案件早在1561年就被撰写成书并出版了两个版本,其中一本还是参与审判此案的法官让·德克拉斯所著。不同的是,戴维斯在写作过程中除了参考运用这两本书以外,还广泛地收集了当地的档案和各种资料,严格按照微观史学的思路与方法严谨写作,将该故事以全新的微观史视角再次展现在了读者面前。

文献参考:

[1]Arthur Marwick.The New Nature of History:Knowledge,Evidence[M].Language,Landon:Palgrave,2001:141.

[2]陈启能.略论微观史学[J].史学理论研究,2002(1):21-29.

[3]周兵.娜塔莉·泽蒙·戴维斯与新文化史[J].史林,2011(4):145-154.

[4]娜塔莉·泽蒙·戴维斯.马丁·盖尔归来[M].刘永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An Interpretation of Micro-history in Le Retour de Martin Guerre

WANG Yi-dan
(School of History of Culture,China West Normal University,Nanchong 637000,Sichuan,China)

Accompanied by modern western historiography,microscopic history sprang up in the mid-to late 20th century.Natalie Zemon Davis is American female historian.She published Le Retour de Martin Guerre with by unique micro-history writing skill.At the same time,the book has become one of most important representative in microcosmic historiography circle.Her story main tells the fate of nobody,and historian using micro spirit to expand it that even extends to contact entire family and society.Consequently,the book completed the whole process from easy to difficult.

Le Retour de Martin Guerre;micro-history;Natalie Zemon Davis

I207

A

1007-5348(2014)03-0072-03

(责任编辑:王焰安)

2013-12-20

王奕丹(1989-),女,重庆人,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近代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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