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山
(韶关学院 学报编辑部,广东 韶关 512005)
惠能要到黄梅求法,有一个准备过程,并不是一下子就下定了决心,迳直到了黄梅。惠能本来只是一个山村樵夫,即便是再有聪明智慧,也不可能靠在路边一听闻《金刚经》,就能够和禅宗五祖弘忍大师,侃侃而谈,讨论佛性,而是应该有一个准备过程。而这个准备过程的完成,就在韶州曹溪。这在《曹溪大师别传》、《宋高僧传》、《景德传灯录》中都有记载。如《景德传灯录》说:
遽告其母,以为法寻师之意。直抵韶州,遇高行士刘志略,结为交友。尼无尽藏者即志略之姑也,常谈《涅槃经》,师暂听之,即为解说其义。尼虽执卷问字,师曰:“字即不识,义即请问。”尼曰:“字尚不识,曷能会义?”师曰:“诸佛妙理,非关文字。”尼惊异之,告乡里耆艾云:“能是有道之人,宜请供养。”于是居人竞来瞻礼。近有宝林古寺旧地,众议营葺,俾师居之,四众雾集,俄成宝坊。师一日忽自念曰:我求大法,岂可中道而止。明日遂行,至乐昌县西山石室间,遇智远禅师。师遂请益,远曰:“观子神姿爽拔,殆非常人。吾闻西域菩提达摩传心印于黄梅,汝当往彼参决。”师辞去,直造黄梅之东禅,即唐咸亨二年也。
《曹溪大师别传》也有类似记载,并说惠能在韶州曹溪修道三年:
其年大师游行至曹溪,与村人刘志略结义为兄弟,时春秋三十。略有姑出家,配山涧寺,名无尽藏,常诵《涅槃经》。大师昼与略役力,夜即听经。至明,为无尽藏尼解释经义。尼将经与读,大师曰:“不识文字。”尼曰:“既不识字,如何解释其义?”大师曰:“佛性之理,非关文字能解。今不识文字何怪。”众人闻之,皆嗟叹曰:“见解如此,天机自悟,非人所及,堪可出家住此宝林寺。”大师即住此寺,修道经三年,正当智药三藏一百七十年悬记之时也。时大师春秋卅有三。后闻乐昌县西石窟有远禅师,遂投彼学坐禅。大师素不曾学书,竟未披寻经论。时有惠纪禅师,诵《投陀经》。大师闻经叹曰:“经意如此,今我空坐何为?”至咸亨五年,大师春秋卅有四。惠纪禅师谓大师曰:“久承蕲州黄梅山忍禅师开禅门,可往彼修学。”大师其年正月三日,发韶州往东山,寻忍大师。策杖涂跣,孤然自行,至洪州东路。时多暴虎,大师独行山林无惧。遂至东山见忍大师。[1]
当然,在不同版本的《坛经》中也有惠能受到诵经者的指点,在新州直接到黄梅求法的说法,如明代泰仓禅师刻本《六祖坛经》在《自序品第一》中就说,惠能于市卖柴,有一个客商让他把柴送到客店以后,惠能出门外见有人诵经,闻听经语后,心有所悟。得知所诵为从湖北黄梅五祖弘忍处传来的《金刚经》。惠能因此决心到黄梅求法,“宿昔有缘,乃蒙一客取银十两与惠能,令充老母衣粮。教便往黄梅参礼五祖。惠能安置母毕,即便辞违,不经三十余日,便至黄梅”[2]。《坛经》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版本。这是传禅者根据自己的需要,进行了增删。惠能从一个砍柴樵夫,只是在路边一听《金刚经》,立即开悟,就去求法,太过突然。经过结识刘志略,听讲《涅槃经》,再到乐昌西石岩学《投陀经》坐禅等,比较贴近实际。
惠能在黄梅得法,有一个神奇的传说。五祖让惠能三更受法,在人尽不知的情况下,传顿教及衣钵给他,让他做六代祖,并要求他善自护念,广度有情,流布将来,无令断绝。还说了“衣为争端,止汝勿传。若得此衣,命若悬丝”等等一番话,并送他到九江驿上船,让他向南大行佛法。这时,得知衣法南去的数百人不服,便来追讨衣钵。走到大庾岭,已是进入岭南广东地界。曾是四品将军的惠明最先赶上了惠能。惠能将衣钵扔下,惠明却拿不动。他才又说是为法来,不为衣来,请惠能为他说法。惠能因此才又说出“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的话,惠明于是大悟。此后,在劝诱大家不要再追逐惠能,自己也折返原路,到江西弘扬禅法。惠能因此在大庾岭躲过了一次劫难,顺利回到了广东韶州。大庾岭已接近韶州,长期以来大都归韶州管辖。
虽然五祖付法传衣时向惠能交代了 “逢怀则止,遇会则藏”的话,但惠能在过了大庾岭以后,没有直接到四会和怀集,而是又回到了曹溪。《法宝记》说惠能恐怕有人认出来他,常隐山林,或在新州,或在韶州,十七年在俗,也不说法。可见,惠能从黄梅得法回到岭南以后,先是回到了自己的出发地韶州曹溪。因为仍然避免不了被人寻逐的危险,只好到深山老林中栖隐。传说韶州曹溪附近有六祖避难石,在南华寺前山。在曲江马坝镇西南2.5 km处的狮子岩上有招隐岩,相传惠能为避恶僧追杀,曾在此岩洞隐避。《曹溪通志》载:“在寺西十里有巨石卓起,高数十丈,其中有岩,即惠能师尝隐居于此。”后来为纪念惠能,遂在狮子岩后六祖隐居的山洞口,建起招隐寺,寺内供奉六祖像,至今间有香火。岩内右上方有一石,通体圆滑,状如石椅,背靠处刻“禅石”二字。
沈侯正要说话,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没有接,可手机不停地响着,他接了电话,却不说话,一直“嗯,嗯”地听着,到后来,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不管亏了多少钱,都算在我头上!”
还有传说,也是不同的两本《坛经》所记载:惠能从黄梅回到韶州曹侯村,人无知者。有儒士刘志略,礼遇甚厚。住了九个月有余,又为恶党寻逐,惠能乃逃到前山。恶人找不到惠能,便放火烧山。山中有一巨石,惠能“隐身挨入石中得免。石于是有趺坐膝痕及衣布之纹。因命避难石。”直到惠能在韶州曹溪一带呆不下去的时候,才又去了四会和怀集。所以,仅仅把怀集、四会认作惠能的避难之地,也是不完全的。
惠能为了逃避恶人寻逐,在韶州曹溪躲藏不住,才又到四会和怀集一带躲避到深山老林中。五年后(也有说是16年的)惠能因参与广州法性寺的“风动”、“幡动”与“心动”的讨论而得到印宗法师认同。加上惠能已有了弘忍所传衣法(袈裟),便在法性寺举行受戒仪式,让惠能剃度出了家,对他的传扬禅法的资格予以认可,可以正式开坛传禅说法。但惠能在广州时间不长,只是暂露头角。大规模的开缘说法,是他次年来到韶州之后。
惠能之所以来到韶州曹溪,按照佛家的说法,主要是他与韶州曹溪有缘,而且还因为这里具有惠能成就禅宗发展大业无可替代的优越地理位置。
惠能在广州法性寺剃度出家以后,虽然广州龙兴寺的经藏院成了惠能的开法堂,但这时惠能却没有把广州作为他永久弘法之地。当印宗法师问惠能“久在何处住?”时,机敏的惠能知道,实际上是向他提出了一长远发展问题,他不得不认真思考下一步的去向和归宿。惠能似乎是胸有成竹,当时就予以明确答复:韶州曲江县南五十里曹溪村故宝林寺。曹溪是流经曲江县(现为韶关曲江区)的一条河。曹溪源头有三:一出长坪,一出狗耳岭(大宝山),一出木坪。三个源头之水流至沙溪汇合而成为曹溪。然后经中心坝、新村、南华、禅关,于微风坳下与氵算溪汇合,再经龙岗水口虎榜山下注入北江。曹溪,因溪水流经曹侯村而得名。相传曹侯村是三国时期魏武帝曹操玄孙曹叔良隐居之处。南华禅寺就坐落在广东省曲江县城马坝镇东南5.6 km、韶关市东南22 km处的曹溪中游河畔。南华寺始建于南北朝梁武帝元年(公元502年)。天监三年,寺庙建成,梁武帝赐名“宝林寺”。后又更名为“中兴寺”、“法泉寺”。至宋开宝元年(公元968年),宋太宗敕赐名“南华禅寺”,沿用至今。因禅宗六祖在此弘法,也称六祖道场。南华寺背倚宝林山,面对曹溪河。东邻沙溪,南接石堡,西至禅关,千山围绕,一水潆洄。人称是岭南无双福地、第一禅林。这是曹溪现在地理概念,当然唐代的曹溪在后来无太大变化。
曹溪宝林寺处在韶州城数十里风景幽静的宝林山中,不像广州的光孝寺,处在都市通衢,具有丛林禅宗教派发展的方便条件。佛教在唐朝传播的过程中,形成了各种宗门派别,禅宗只是其中一支。五祖传法给惠能,不仅是因为他有过人的智慧聪明,最重要的,是让他作为传宗大师,扩大禅宗在岭南的传播与发展。否则,弘忍何不在黄梅公开宣布,由惠能接任六祖,并让他在黄梅长期弘法?惠能将自己的弘法据点选在韶州曹溪,既可以在岭南弘化,也便于吸纳内地信众。中原流民要到岭南,大庾岭和韶州是主要通道。新州虽然是惠能的家乡,相比较而言,有些偏远,只能吸引土著山民信众,不利于吸引中原移民,或者说是中原南徙的客家人。广州的法性寺,虽有一些便利条件,但它并不便于惠能禅的发展。唐朝有时虽然对禅宗的发展采取了灵活、宽松的政策,但是不同皇帝,政策也是不同的,羁系利用、限制毁灭也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也是不时实施的政策。具有丛林文化特色的禅宗,适合于在山谷丛林中发展,不适合在都市通衢和政治中心地带发展。禅宗的农禅并举,也只有在水源丰富的丛山密林中才能实行。数百成千的禅僧,常年住在都市,可能连素食吃饭都成问题。而韶州的曲江,是马坝文化和石峡文化的发源地,具有岭南农耕文明的历史积淀。
惠能黄梅求法前后,在韶州都留有诸多行迹,同时也建立了诸多人脉关系。诸如儒士刘至略,与惠能关系密切。还有他出家的无尽藏尼姑姑,曾和惠能一起诵谈过经义。曹侯村的魏武侯玄孙曹叔良,乐昌的智远禅师、惠纪禅师等,都与惠能有过交往,或者是惠能的师傅,都成了他的人脉关系。也可以说,在惠能曹溪弘法之前,就已经和韶州曹溪结下了不解之缘。无独有偶,当时的韶州刺史韦璩,不仅是一个虔诚的佛教信仰者,也是惠能的崇拜者。
韶州具有相对便捷的交通条件。韶州地处粤北,是南北交通要塞和枢纽,是进出岭南的重要通道之一。大庾岭在当时虽然还没有经过张九龄进一步疏通,但在当时也早已经是进出岭南的重要通道之一了。同时也是中原文化和岭南文化交汇之地。后来有人把韶州比喻为多元文化的立交桥,也是有道理的。
韶州具有禅宗思想向南北发展的战略地位。禅宗的崛起,主要在四祖道信、五祖弘忍时代已见端倪。它的信众主要是中原流民。在中原发生灾荒和战乱时期,大批农民便背井离乡,向南方流徙。他们跑到相对稳定的寺庙中,能够坐禅务农,有素食活命,也比饿着肚子被抓去服徭役强。由此看来,禅宗观照的重要对象是众多下层劳动人民。湖北黄梅的弘忍五祖就收留了不少中原流民。韶州处于南北交通要冲,是中原人南渡的必经之地之一。所以,惠能要在岭南发展禅宗事业,必然选择又不太偏僻,又远离尘嚣,不太靠近政治统治中心的丛林幽静之地。南禅宗又具有不事权贵,关注平民和劳动者的浓重色彩,在韶州确立禅宗的弘法基地,进可以越过南岭,到达长江流域和中原地带;退可以据守岭南,拟或远化海外。韶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对南禅宗思想的弘扬与传播,也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
更为凑巧的是,惠能来曹溪时的韶州地方官刺史韦璩也热心向佛。当惠能一到曹溪,就受到韶州政府的礼遇。地方最高官员一行亲自进山礼请惠能到城内西河大梵寺(后来改成光孝寺,又因洪水废圯)开缘说法。惠能也愉快地接受了韦璩的盛情相邀,索性在大梵寺住下来,数日连续开缘说法,并授无相戒。正是在大梵寺,他们又创作演绎出中国化的第一部佛教经典——《坛经》。在大梵寺,韦璩率领三十多名官员,亲自聆听。再加上当时学术界的领袖、学者等三十多人,以及僧侣、尼姑、俗家弟子代表共一千余人,真算是一个很庞大的听众队伍了。惠能开缘说法,不是一般的传法。惠能将贫困出身、家庭不幸、黄梅求法、深山隐遁、广州剃度、韶州弘法、接引弟子四众的机锋对接等完整的经历和过程,都讲解出来。韦璩等大小官员都是毕恭毕敬地认真听讲。一次听不明白,再让惠能接着讲下去,有问题了,再请惠能进行专题答疑对话。同时,还安排惠能弟子法海对讲解内容进行了现场记录。一连数日,多次讲解和答疑。直讲得韦璩与官僚、道俗幡然省悟,顶礼膜拜,齐声叫好,并发出岭南也有佛祖现身出世的慨叹。韦璩为了表示对惠能的敬重,还专门为惠能筹办了斋食大会。韦璩对《坛经》完成是有贡献的。法海集记的《坛经》,是类似《论语》体裁的语录体著作。它的大部分内容,是在大梵寺完成的。创作的主体是以惠能为主的僧众弟子,当然也包括韶州地方官韦璩等人。惠能主讲、答疑,韦璩等听众提问,还有不少和信众的机锋对接,记录者是惠能弟子法海。表面上是大家共同在韶州大梵寺演绎创作了《坛经》,实际上创作者有主有次。《坛经》的思想是惠能的,其他只能起辅助作用。像韦璩邀请惠能开缘说法,安排场所,组织听众,安排记录,起的都是辅助作用;法海是记录者,虽然发挥了自己的文字表达的艺术才能和整理的功夫,但思想是惠能的。总之,惠能才是《坛经》原始版本的著作权人,法海只能是《坛经》创作的执笔受委托人,那么,委托者就是惠能。
惠能在韶州演绎创作的 《坛经》,开始不是叫经,只是曹溪传禅的内部法宝。成为经是后来的事,是在惠能六祖地位奠定以后。
当然,《坛经》在后来经过禅宗内部的进一步传播,也发生了一些变化。由于时间推移,加上宗门内部派别较多,在传禅的时候,各派为了争正宗,抬高自己一派,不仅胆敢在《坛经》中添加新的内容,还敢于删减一些对自己不利的那些内容。因此,《坛经》后来出现了不同版本,文字越来越多。从最初的六千多字,发展到后来的一万二千多字。无论如何,《坛经》的主要内容和基本思想都是惠能的。《坛经》作为禅宗思想的宗本经典地位是不可动摇的。尽管后来胡适提出了《坛经》的作者是神会的观点,但很快就受到了学术界的批评。
惠能与韶州有缘,在黄梅得法前,就曾在韶州的曹溪宝林寺居留修行。后来又返回岭南,又把曹溪作为首选的避难处所。正是惠能与韶州曹溪宝林寺结缘,才使曹溪宝林寺得以兴盛和发展。韶州曹溪宝林寺也在禅宗思想的弘扬和传播的过程中得到重建和发展。如果说南派禅宗思想发展兴盛主要是缘于惠能的六祖大师身份及努力,那么,曹溪宝林寺的地缘优势也为禅宗发展兴盛起了重要的基地作用;同时,惠能也对曹溪宝林寺的发展和兴盛具有重要的促进作用。
曹溪宝林寺开山,相传是在南朝梁武帝萧衍天监年间。梁天监元年(502年),西域智药三藏航海而来,初登五羊(今广州),又到曹溪口,掬水饮之,感到香美异常,便给徒弟说:此水与西天之水无异,源上必有胜地,堪为兰若。于是溯流穷源来到山水回合、峰峦奇秀的宝林山处,倡议建设佛寺。韶州牧侯敬中表奏朝廷,得到梁武帝的批准,并赐额曰“宝林”,梵宫(佛寺)遂成。时在天监三年,即公元504年。这既是《坛经》里的记载,也是曹溪宝林寺的肇端更始。将佛教传入中国在两汉之际。岭南虽处于边鄙之地,佛教能于六朝时期传入岭南,也算是比较早了。但佛教禅宗祖庭在韶州的真正兴盛和发展,是唐朝及以后的事情。而且这种兴盛和发展又和六祖惠能的到来有关。曹溪宝林寺在唐朝的重修、重建、扩建,就是这种兴盛、发展的外在表现和基础。惠能在韶州期间,宝林寺就开始了跨越式发展。这种发展的一个侧面,就是宝林寺的重修、重建和扩建。而且每一次修建,都和惠能具有密切相关。
道原《景德传灯录》记载:惠能告别母亲,为了求法寻师,便直抵韶州。遇到刘志略,结为交友。并听无尽藏尼(刘志略之姑)诵读《涅槃经》。虽不识字,却能为她解说经义。尼惊异之余,遂告乡里耆艾,说惠能是有道之人,宜请供养。于是居民不仅竞相过来瞻礼,还共同商议,将附近已有的宝林古寺旧地重加修葺一新,以便惠能居住传经。一时间,宝林寺四众云集。但惠能忽然想起,自己寻求大法的目标还没有达到,岂可半途而废。于是第二天又到了乐昌西山石室间拜师。遇智远禅师学坐禅,又在惠纪禅师处念《投陀经》。最终惠能都不能满意,便离开乐昌,直奔黄梅东禅寺五祖处求法。可见,宝林寺在惠能到黄梅求法之前,就有过一次修缮。惠能在曹溪居留期间,有一些佛教信众,竞相前来瞻礼,听他讲经说法。但这时的宝林寺已经破败不堪,没有办法接待信众。地方上考虑到接待信众的方便,就对宝林古寺进行修葺。不过是重新加些茅草顶盖,能够让惠能居住,可以让佛教信众能够听经请益就行了。惠能一到宝林寺,就会四众云集,一时间使得隋唐以来处于兵火摧残而破败不堪的宝林寺又人气大增,热闹起来。但是,惠能这时还很年轻,自己认为还没有得到禅法真传,自己还未得到大师印可,还没有传法资质,没有在此长久居留的长远打算。所以,惠能才有先到乐昌、又赴黄梅的举动。宝林寺的这次重新修葺,假如没有惠能的到来也是无从提起的。惠能虽然走了,但他的人脉关系和影响却留在了曹溪。
《六祖坛经》的《机缘品第七》中说,惠能在黄梅得法之后,又回到了宝林寺。他是在大庾岭遭到追讨惊魂未定的情况下进村的,所以人不知、鬼不觉。惠能自然很想久居弘法,在曹溪住了九个多月。当时的宝林寺,虽然经过先前的修修补补,但是惠能一走后,又冷清起来,仍然有破败不堪的感觉,不敷弘法应用,必须在旧址上重建梵宇,才可以让惠能在此居住,讲经说法。通过在几成废墟的宝林寺基础上的重建,即重建佛寺和屋宇庙舍,寺庙又兴盛了一阵子。这次宝林寺重建以后,香火自然又旺盛起来。前次惠能在时,只是对宝林寺的简单修葺。而这次不同,是在宝林寺的旧基础上进行重建屋宇。但是,好景不长,只住了九个多月。因为宝林寺离交通要冲韶州很近,太显眼,惠能仍然摆脱不了“命如悬丝”的危险,继续遭到恶人的寻逐。为了安全,惠能便到粤西北的山林中隐蔽。上一次惠能很快离开宝林寺,是主动的,是为了谋求大法;这一次惠能回到宝林寺,经过重建梵宇,他不一定想离开,但仍有恶人寻逐,不得不离开,是不得已而为之,是被动的。惠能这次在宝林寺九个多月的时间,不长不短。说短这比在黄梅求法的时间还长,说长还不到一年。宝林寺重建梵宇,自有它的必要,自有一番繁荣。宝林寺这次重建和兴盛和惠能的回来具有直接关系。
在惠能广州剃度之前,曹溪宝林寺就因为惠能的到来,得到一次重修,一次重建。曹溪宝林寺的两次修建,使之有了香火兴盛的机缘与开端。真正使宝林寺香火鼎盛机会的到来,还是惠能在广州剃度回到韶州曹溪以后。
当惠能在广州法性寺落发受戒不久,就面临印宗法师提出的“久在何处住”的问题。惠能成竹在胸地回答:“韶州曲江县南五十里曹溪村故宝林寺。”惠能回到曹溪,自然又有了新的问题。数百信众跟了过来,曹溪宝林寺堂宇潮湿狭隘,无法容纳这么多人居住和听经。最主要急迫的问题,就是宝林寺的扩建问题。除了带来的数百弟子信众,难以容留居住,还有向社会上的信众传播禅宗教义的任务。惠能想扩建宝林寺,但周边土地已经为地方豪绅陈亚仙所占有。封建时代的地方乡绅,最看重的是土地,要想从他们的手中弄到土地,应该是最困难的。惠能通过巧妙交涉,得到成功。接着,惠能开始勘察地界,规划建筑。最终建成了兰若一十三所。其中有花果院,隶籍寺门。其中的宝林道场,就是西印度智药三藏,自南海经曹溪口,掬水而饮,认为香美异常,向其徒众说的溪源上必有胜地堪为兰若的地方。这是一个玄机,又好像是一个神话传说。传说里面也具有历史的一些影子。但惠能完成了曹溪宝林寺的征地扩建确是历史事实。
惠能不在广州永久居住弘法,自有他的诸多理由。来到韶州,庙宇建筑条件自然比不上广州。唐代新州也是佛教发达的地区,自然也有他的人脉关系。但他也没有回到他的家乡新州,还是毅然回到韶州,并开始面对和解决遇到的诸多问题和困难。惠能向陈亚仙求得了所谓的“一坐具”抑或是“一袈裟”的地方,无论是买的,或者是接受的施舍,都不是很简单的事情。解决这些问题,光有智慧不行,还要有很大的胆略和人缘关系。假如没有惠能先前在宝林寺附近和地方民众长期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人缘,光靠天王显灵等办法,是难以获得土地的。但无论如何,惠能把宝林寺扩建的土地问题解决了。这其中,惠能是发挥了他的巨大智慧,显示了巨大胆略,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在曹溪地方已有的良好人缘和影响。
惠能要通过宝林寺发展禅宗传教事业,没有地盘和传播场所(道场)是不可能的。更主要的,惠能的永久住锡曹溪,给宝林寺的进一步大发展带来了契机。曹溪一带很快建成了兰若一十三所寺庙建筑。这样,惠能得以利用这样一个优越的环境在岭南弘扬禅法。韶州曹溪是惠能在岭南弘法成就六祖基业的最佳选择,惠能也成为曹溪宝林寺最终发展成禅宗祖庭的决定因素。可以说,惠能和韶州曹溪是双向互补、相辅相成的关系。
惠能在韶州曹溪修行弘法四十多年[3],完成了《六祖坛经》。在知道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之时,有一天把门人法海、志诚、法达、神会、智常、智通、志彻、志道、法珍、法如等叫到跟前,向他们作临终嘱咐,要他们在自己灭度后各为一方大师,递相传授《法宝坛经》,普度众生。在惠能的数十年努力之下,通过曹溪培养了一大批禅宗大师。这批大师又从韶州曹溪出发,向南北两个方向发展。岭南是南禅宗发展的大后方和根据地;同时,他们立足韶州曹溪,向岭北长江、黄河两个流域发展。柳宗元“凡言禅皆本曹溪”的文学化表达真的变成了历史现实。韶州曹溪在南禅顿宗成长发展壮大进程中发挥了重要基地作用,也是惠能禅宗传宗经典《坛经》主要内容创作完成的摇篮地。经过南禅顿宗大师们的艰苦努力,终于在中国出现了曹溪法乳孕育禅宗花开五叶、五家七宗的繁盛局面。惠能和韶州的缘分根深蒂固,即便是在他圆寂新州之后,又通过烧香飘烟指向的规则,将自己的真身永久地留在了曹溪南华寺。后来,在岭南、内地、海外形成的六祖惠能崇拜之风,无不直吹韶关曹溪南华寺。如今,在举国开展地方文化建设的高潮中,运用历史地理学地域观念和理论,重新认识韶州曹溪在禅宗文化发展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对丰富韶文化大观园应该具有实际意义。
[1]杨曾文.曹溪大师传[M]//林有能.六祖慧能思想研究:三.香港:香港出版社,2007:1-32.
[2]六祖坛经[M].憨山德清,校订.泰仓禅师刻本.韶关:南华寺,2000:1-20.
[3]印顺.中国禅宗史[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7: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