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2014-04-10 15:21方敬
初中生世界·七年级 2014年3期
关键词:舅母兰草祖孙

说起到外祖家里去,我就乐极了。那座朗敞的院落,是我儿时的乐园,其中畅茂的花木至今还是我记忆里的一种装点。

一颗老年人的心,善良又温和的,与一个孩子的热情融汇在一起,于年龄的距离间,闪烁着爱的光辉。外祖和平的目光与喜悦的容颜,都使我觉得充实。在想象中,他的存在是超凡的,他主宰着我的心灵,我有点傲岸,且只知道阳光与温暖,乐居在他爱的境域里。他说我是他纯净的快乐和慰安。这种心灵的密合永远表现着爱的伟大。

我是他家里的一位常客,一住就很久。于是,我可以听到他的一位女邻居说:“这孩子简直不想家了。”我羞涩地笑着。于是一位和善的老邻人又问了:“你是你外祖不能离的拐杖吗?”

外祖也喜欢到园子里或者户外去走走,我,代替了拐杖,牵着他,也许他的手搭在我的肩头上。而他的拐杖呢,一根乌杨木做成的,黑油油的,有雕着龙头的把手,常挂在圈椅的靠背旁,这支精致的手杖是经过他细心的筹思和选择的。在他所有的用具中,他最看重这个。以热烈的请求,我曾被允许拄过它几次,持着它的腰身,自己假装一个老人,躬着背,咳咳吐吐。对于老人的东西,我总是那样喜爱,因为它们不仅激动我的情感,还引起我丰富的想象呢。

我们在园子里,慢步走着,在茂叶下,花径间,外祖指着他亲手种植的花木给我看,又说又欢喜。他最爱兰草,兰草栽在瓦盆里,放在石台上。我们走出园门,看看天色和远山,岑寂使我们的心情静止于欲暮的景色中。于是两人选了一块石板坐下了。“你还是那样健旺。”一个荷锄的农人走过了。“呃,你们今年的收成很好吧?”“可以过活罢了。”

归途上外祖似乎有点倦意,我则想着,想把潜伏在心里很久的希望说出来。我凝视着他的眼珠和白须,它们像欠了我一个回答似的。终于我耐不住沉默了。

“外公,不用那个拐杖吧。我牵你还好得多。”

“是的。你还是我心灵的拐杖呢。”

“等我将来老了我再用它吧。给我吗?”

“是的。愿它也是你亲切的记忆的拐杖。”

我怎么愿意离开他呢?祖孙两人互相倚扶,在生活上表示一点诚挚与热心。但是,家里三番五次派人来接我回去,我用各种方法拒绝,最后就是躲藏也无用了。老仆人带来父亲的严厉言辞,我是最怕父亲的。外祖在我耳边说了很多的话,亲热而慰安的。终于老仆人带我上道了。外祖送我到一个土坡前,每次送行的终点,我上坡过桥,怕回头看:只使我心酸,从背后传来的他凄凉而又温和的声音:“下回同妈妈一块儿来吧。”直到拐弯处,我回望时,只见一片竹林和林间隐约的黑色屋顶了。

从外祖家里回去,我没有一次是空着手的,也许带走的是一个古瓷水盂,也许是一个小小的海螺。我衷心地喜爱它们,好好地保存着,在一个黄木匣里。真的,我不忍提到时间的冷酷,很多年过去了,这些小小的玩意儿,无一不是引起我悲思和怅惘的来源,然而我愈加爱惜它们。没有它们,我会与辽远的昔日更生疏了。自然,我尤其不会忘记那只拐杖,那现在使我感到阴暗与凄凉的,它后来落到我舅舅手里,随着他过了一些寂苦的岁月,现在又成为我舅母的伴行者了。在灯光下,在寂静的时候,我常感悲哀于幼时与外祖的预约,好,让我为孤独的舅母的健康祝福吧。

【读有所思】

作者为什么尤其不能忘记外祖的拐杖?

鉴赏空间

外祖母是高尔基童年最知心、最珍贵的朋友。方敬先生的《童年》一文中,同样有一位让作者感动、崇敬的慈爱温和的外祖。外祖的家是“我”最不想离开的,外祖珍爱的拐杖成了“我”一生的想念,字里行间洋溢着浓浓的祖孙情。虽然两位作家的国籍不同,种族不同,所生活的时空不同,但人类的情感却是相通的。那种至爱亲情在作家的笔下如同涓涓细流,在读者的心头流淌。我们不难发现,童年似乎是作家们魂牵梦萦精心守护的心灵家园,它在尘世的艰难中为我们带来天堂的美妙。当我们在懵懂中长大并懂得童年的珍贵时,蓦然回首,花落去,人已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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